“劍氣滿城,不傷分毫。這樣的強者為何會在我小小清水城之中主動暴露行跡?難道是咱們城中還有什麽值得其出手的麽?”


    “你們有沒有發現,這股子劍氣好像並沒有專門對付誰,好像……隻是為了炫耀一般而讓這滿城湧起風雲……”


    “炫耀?能夠僅憑一絲劍氣就能夠讓堂堂靈台境修者都壓製不住甚至於差點重傷的強者會為了對我們這些人炫耀而做出這種事情?”


    “難道說這名大能是在咱們這清水城搜索什麽?難道有寶藏?”


    “笑話,咱們清水城雖然不大,可也已經建立了上萬年之久,有什麽寶藏是能夠經過萬年歲月的開發和沉澱?”


    “那是為了什麽?”


    在這清水城的城主府迎客廳內,略顯擁擠的人群都不禁有些默然。


    “我們既然想不到,那就隻能說明這件事情並非是我們能夠參與的東西。”坐在迎客廳首座之上的城主用手指敲打著桌麵,語氣有些模糊,讓人聽不出什麽情緒。


    “既然不是我們能夠參與的起的,隻要這位大能不對我們出手,就算是再這樣一個月,又能夠對我們有什麽影響?”


    “既然沒有影響,便不需要讓青山知道這件事情。普通人不會感覺到劍氣的存在,所以我們需要封鎖的便就是城內所有進出的修者以及……那些在城中的貓貓狗狗,蛇蟲鼠類全部順便清理幹淨。”


    正值夜色當空,城主府中的討論就此頓住。


    無數的修者來回穿梭於城內,那原本還在街角瑟瑟發抖的貓狗突然消失,那些悄悄從洞口探出頭來的蛇鼠連眼中的驚訝都未曾亮起,便已經失去了蹤影。


    在這一群來回穿梭的修者之中有一名少年身著黑衣走在街上。


    沒有誰對他有著特別的關注。


    隻因為這名少年的身份他們早已經知曉。


    一年前來到清水城,一入城便就被城主府奉為上賓。


    這說明這少年的後台遠遠超出了一城城主。


    所以他們這些隻能夠在清水城中混日子的小門小家又何必對這樣的大人物浪費時間?


    更何況……這位少年在這一年之中隱約暴露出來的修為……已經是靈竅。


    看上去不足十八歲的靈竅……這樣的天賦,想來也就隻有那些大門世家才有可能培養的出來。


    對於他們這些三四十歲的玉宮境靈竅境修者而言,年輕就意味著更多突破的機會。


    姬宮涅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走到這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原本打算尋探一周的城牆之上,來到了這裏。


    這裏被清水城稱作“漏鬥巷”,因為不論是誰到了這裏就會像是成為了一個漏鬥,總會從自己的身上漏出不少的油水。


    姬宮涅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裏。


    可當他看到無時無刻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滿是人來人往的巷子裏空蕩蕩的時候,他才猛地明白了一件事情。


    這滿城的劍氣對於知道的人來說就像是一把把懸在自己頭頂三尺上的鬼頭刀。但對於不知道的人而言,即便隻是擦身而過,也絕不會對這些劍氣有半點的感受。


    隻不過這一晚上,城中大半普通百姓家的水缸還有打井的水桶甚至於房屋的屋簷,都不知為何有了些許的損壞。


    夜晚之中,熟睡的依然還在熟睡,夢中的依然還在夢裏。


    然而在當清醒的姬宮涅踏入這條小巷子的那一瞬,原本正在小心翼翼躲著城中懸浮劍氣的時候,他依然踏入了一場夢境。


    也就是將他踏足這條“漏鬥巷”以後,他發現自己原本昏暗,隻能隱約看到輪廓的小巷兩邊,猛地變成了一副莫名的場景。


    這是一場殺戮的盛宴。


    這是一處山崖的角落。


    姬宮涅站在這山崖之下看著山崖之上流淌而下來的鮮血,目光驚駭。


    隻因他離這崖頂相隔千丈……而這山崖的底部,卻已經凝聚成了一條紅色的溪流。


    畫麵變化的很快,當姬宮涅看清楚周邊風景的時候,才發現他竟然站在了剛才山崖的半腰。


    他看著周圍的斷指殘骸,看著從上麵緩慢流淌到他腳底的血跡,略微的有些意外。


    這裏的屍體雖然多,但好像還不太夠他在山崖崖底下的血流那麽的多……


    姬宮涅抬頭看去,天空有點陰暗。


    這本是一個晴天。


    天上有些昏沉,天底下的人則充斥著鮮血。


    這是一處不知在何地的山崖,這裏的斷肢殘骸鋪滿了半數的崖石,還站著的人隻有區區那麽五六個。


    在這五六人中,男女各占一半。六人裏,最年輕者不過剛剛及冠,最暮者,滿頭白發。


    滿頭白發之人看著麵容秀氣,皺紋極少,雖是滿頭白發,但看似不過三四十歲上下,這男子一邊捂著自己腰間的傷口,一邊掃視著餘下的眾人,目光痛苦,一邊有些吃力邁的開了步子,走到了這處山崖的頂端。


    他看著周圍無數弟子的屍體,有些後悔的閉上了眼。


    “你們一共九十三人,到現在你們還剩下五人。”這男子說著話,腰腹間的那處傷口不時的有鮮血從手掌間流出,臉色雖然有些發白,卻沒有半點頹勢。


    他的雙目看著這山崖下的萬丈深淵,到了現在,那些掌事人大都在死絕,隻有他們這些在外圍出力的二代子弟才得以幸免。


    這是一幅英雄末路圖。


    然而在姬宮涅的眼中,卻仿佛是一頭凶獸真正的張開了口中的獠牙。


    凶獸不是野獸。


    野獸會害怕火焰,恐懼死亡。


    然而凶獸之所以有著和野獸不一樣的名字,便就是在於一個“凶”字。


    當那個男子真的鬆開了自己手中的長劍,當那個男子的麵容被姬宮涅真正的看了個清楚……姬宮涅突然發現,自己原來竟然會感受到驚訝。


    因為這個白衣男子的麵容竟然不是李若拙的臉。


    “你們以為我死了,我們這一脈的傳承就會斷掉了麽?”白衣男子的神色有些不屑。


    “你們既然知道我們這一脈,就應該清楚,我們這一脈的傳承甚至可以數代不曾有人相連。我們這一脈求得是心,求得是道。”


    “就像是我師公,當年得到我們這一脈傳承的時候都已經年僅花甲,而且從未修煉過一天。但結果卻是,他隻用了短短的十年時間就修煉到了真我境。”


    “我師父運氣比我師公好,二十七歲在殺人之後拜入了師公門下,從此修煉一日千裏,隻用了短短的百年便已經修煉到了第八境。”


    “我不如我師父。我如今一千四百二十一歲,修煉一千三百餘年,其中生死交手大大小小數百……到如今,也才不過剛剛到了這聖尊境。”


    “可我並不覺得我修行的速度很慢。就像是你們這海外數百宗門之首,堂堂的東海龍宮數百第五境,十四名聖人,三位聖尊,從七萬年前你們龍宮建立到現在的所有底蘊都已經擺放在了這裏。”


    “和你們一塊死,我並不覺得光榮。因為我打心眼裏瞧不起你們。我瞧不起你們連所謂的道心都不曾明了,連所謂的大道都隻是為了境界之上的提升來給自己獲得了更大的權利!”


    說到這裏,白衣男子的臉上滿是嘲諷。


    “你們的巔峰已經就是如此,在你們龍宮的殿宇裏,除卻一位剛剛晉升聖人以外,剩下的所有人都已經倒在了我的麵前。”


    “而我的弟子已經是我們這一脈真正的嫡係。而且他的資質,讓我很滿意。”


    “因為滿意,所以我對他有著絕對的自信。”


    “所以我用我的命來換你們的命,隻是為了縮短他為了報仇毀滅龍宮的時間。”


    那剩下來的幾個人在聽完這一席話以後,近乎所有人的麵容都已經變得蒼白。


    姬宮涅已經從他的話裏麵猜到了一切。


    所以他已經轉過身子,看著自己眼前再一次轉換的場景。


    這一次,是一名少年人站在山巔,手中有劍。


    山巔之下有一座城,這一座城奢華到了極致,連城門口都用著價值千金的白玉所製。而這城門的門匾上麵有兩個閃爍著亮光的白字。


    龍宮。


    “龍宮四大長老已經晉升聖道兩境,左右兩大護法和龍宮公主都是在數十年前便晉升到了第七境。”


    “而你隻是一個剛剛晉升到聖人境的小家夥而已。”


    說這話的是一名綠裙少女。


    她看著自己眼前的少年,眉目帶上了幾分不悅。


    “你來這裏,就是為了告訴我龍宮有多強?”


    持劍的少年轉過身來看著她,臉上有些失落。


    “不然呢?”綠裙少女神情不變,語氣平和。


    “我已經看在你和我從小長到大的份上來告訴你們兩者之間的差距,如果到現在你還要為了師傅報仇不管不顧自己的生死……那我還有什麽可以做的?收屍麽?”


    “收屍……倒也不用,我隻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當這句話落在這處山頂,那名少年突然放下了手中的長劍雙手抱住了身後的少女。


    他在她的耳邊輕語:“回去等我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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