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客僧深深看著劉迅。


    劉迅抿著唇,擠出一個和善的笑容來。


    出家人不打誑語。


    念經念傻了的和尚,總不能說瞎話吧?


    隻聽那知客僧道:「那日晉施主來過寺裏。」


    劉迅聞言大喜。


    叫他們猜對了!


    本能地,收在袖中的手緊緊握拳,哪知道牽扯到了疼痛的肩膀……


    劉迅倒吸了一口寒氣,才沒有痛得叫喚出聲來。


    他忍著劇痛,顫聲與知客僧道了聲謝。


    不遠處,錢滸豎著耳朵,聽了大半,看向劉迅的目光也越發不善。


    好啊好啊!


    這是隻大尾巴狼!


    劉迅分明就知道那姑娘姓什麽,先前卻一點口風都沒有漏。


    說什麽沒有綁人的心,騙騙殿下而已!


    躲在背後出主意,讓別人衝前頭,出了事情還全給撇幹淨。


    要他錢滸說,劉迅這種人才是焉壞焉壞的。


    等尋到機會,他一定要好好在太子殿下跟前告這小人一狀!


    想是這麽想,錢滸麵上沒有表露。


    兩人繞開山門,一直走到大殿後頭,湊在一起一合計,又尋人打聽去了。


    「小胡子?在下印象不深,知客僧怎麽說?」


    「說他中午就下山了?那肯定走了,在下中午在齋堂吃飯時不曾見過。」


    「眼下有淚痣的姑娘?下午還在大殿那兒拜呢。」


    「那姑娘呀,大早上就來了,中午倒是沒有看到她。不過我午覺起來,遇著她那兒丫鬟打水,說是也才醒呢。」


    「那丫鬟好像是別家的,主家與那姑娘很熟稔,我聽見都喚她‘郡主。」


    「郡主何時來的?中午吧?走是下午一道走的。」


    錢滸越打聽越迷糊。


    郡主?怎麽還牽扯上郡主了?


    劉迅越打聽越不安。


    郡主?莫不是林雲嫣?怎麽又和郡主有關?


    兩人剛要整理下思路,卻被住持帶了兩個武僧尋到了頭上。


    「二位施主,在寺裏隨意打聽這那,不太合適吧?」


    再多由頭,也比不過武僧手裏的棍子。


    劉迅打不過,錢滸不敢打。


    廢話。


    把法安寺惹急了進京告狀,說他們打攪佛門清淨地……


    殿下能再踹他們幾腳。


    兩人隻能怏怏下山。


    行至山腳,劉迅靈光一閃。


    前回誠意伯府的馬車出事,順天府曾向山下茶鋪問話。


    那茶鋪老板記性不錯,多少馬車、何時上下,他記得一清二楚。


    劉迅急忙讓車把式停車,也去向那老板打聽。


    「郡主車駕?上頭寫大名了嗎?沒寫我怎麽認得。」


    「小胡子?沒見過。」


    「上山的車和下山的車?沒記住!」ap.


    「你又不是衙門的,憑什麽都告訴你?你有事情去報官,大老爺問了我就答。」


    「什麽態度?做買賣的態度!」


    「進來一碗茶不要,一個勁兒問東問西,果然是個讀書讀傻了的。」


    劉迅莫名挨罵,臉上火燒似的。


    再買碗茶?


    買個屁!


    劉迅憤憤然上了馬車。


    茶攤老板看著遠去的馬車,啐了一口。


    他見過多少走南闖北的人?


    不敢說一眼辨忠女幹,但有沒有惡意還


    是能看出來的。


    這年輕書生打聽這麽多,擺明了沒安好心。


    他才不會告訴他一點消息呢。


    馬車上,收獲有限的劉迅與錢滸大眼瞪小眼。


    「劉公子,你怎麽看?」錢滸問道。


    劉迅看法很直接,很簡單。


    於他自己。


    今天真是倒黴。


    先挨太子腳踢,又被趕出寺廟,連路口擺攤的都敢給他臉色看。


    呸!


    處處碰壁,碰得一鼻子灰。


    於那耿保元……


    劉迅直覺與林雲嫣有關。


    那位郡主太邪乎了。


    學會時,陳桂冒出來問東問西。


    彰屏園裏,她不止全身而退還片葉不沾身。


    現在更是莫名其妙出現在寺中……


    她像是有通天的眼睛,事事看在前頭,事事安排在前頭。


    哪怕事後劉迅與劉靖分析此事……


    父親都吃不準郡主是不是有意針對。


    畢竟,天下怎麽可能真有未卜先知之事?


    知道他偷得了題目,提前讓陳桂在各家學會詩會露麵?


    知道耿保元要下手?


    他劉迅都不知道耿保元初八動手!


    更離譜的是,耿保元怎麽失手的?


    劉迅什麽都不知道。


    他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又如何說服太子?


    讓太子相信,寧安郡主能把耿保元撂倒,那還不如相信耿保元欠下一屁股賭債自己跑了。


    前回,單大人說,他最討厭別人把他當傻子。


    這一點,太子應該也一樣。


    劉迅沒有糊弄殿下的意思,隻是他解釋不通。


    自暴自棄著,劉迅反問錢滸:「如果我說,耿保元綁人被郡主發現,被郡主收拾了,你信嗎?」


    錢滸問:「收拾了?」


    劉迅木著臉往下說:「綁了,殺了,埋了,總之就是回不來了。」


    回應他的,是錢滸深深的一眼,一言難盡。


    果然……


    劉迅長歎了一口氣。


    真話都沒人信!


    他是沒有證據,但他認為這就是真相。


    「那你說,」劉迅頹然著,「我們怎麽回稟殿下?」


    錢滸答不上來。


    按說,初八那天,耿保元踩點應該是遇著那姑娘了。


    以耿保元的性格,先下手為強,可他……


    錢滸左思右想,好像也隻有劉迅說的內容行得通。


    郡主半路截胡,救下那姑娘,還把耿保元埋了。


    行得通,卻不等於能達成。


    除非寧安郡主能打能殺,能把耿保元打趴下……


    屁嘞!


    他錢滸沒有見過郡主嗎?


    小丫頭一個,個頭甚至沒有耿保元的胸口高,真真在細胳膊細腿。


    耿保元得都沒用才能被郡主拿下?


    這廂,錢滸也歎了一口氣。


    「要不然,還是跑了吧,那耿保元欠賭債跑了……」他道。


    劉迅撇了撇嘴。


    看吧。


    剛還把他當傻子看,到最後不也就隻能得出這麽一結論。


    大哥不說二哥。


    殿下要罵就去罵耿保元。


    耿家老爹怕被追債,也不會去報官,省得綁人的事再曝光。


    兩人算是達成了默契。


    東宮裏,李邵聽完兩人的話,黑著臉把他們轟


    了出來。


    劉迅沒敢再去觸黴頭,先回了家裏。


    進了書房,想要換身衣裳,才察覺到那肩膀已經痛到麻木了。


    他解開來,對鏡照了照。


    紫紅紫紅的。


    一大塊淤傷。


    殿下下腳可真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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