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寨在黑道上大小也有些名氣,寨中兄弟都是這麽覺得的。青山寨老大有一個很偉大的目標,便是成為祝地西北一帶的黑道龍頭老大。從大山走進城市,將收取過路保護費這一單項業務拓寬成酒樓、茶館、賭場、妓院、控製行路運輸等多種業務經營。


    不積矽步,無以至千裏。青山寨老大深知腳踏實地的重要性。目標再遠大,還得從小事一點點做起。蚊子再小也是肉,看不上一個銅板的人以後終究會一個銅板而哭泣。平頭百姓就算了。隻要是有家業的富人從他山寨子下路過,就一定不能走空。收過路費那是必須的。


    故而,手下的執勤小隊得知有五匹馬、一輛車的旅人消息後,連上報都不用,直接就做主,搶了!啊不,是收過路費了!


    劉長笑眯眯的騎在馬上,一副‘今天天氣真好’的歡快表情。一旁的楚懷和潘瑜則麵色嚴肅,凝神靜氣。


    “籲——!”一聲吆喝,喬薪拉住兩匹馬的韁繩。用難掩一絲興奮的口吻道:“公子,前麵的路被幾根木頭攔住了。”


    “是嗎?”馬車裏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那就把木頭搬開。”


    “公子,木頭太粗,就我們幾個恐怕搬不動。”喬薪煞有其事的回稟。


    馬車裏沉默了片刻,複道:“那就往回走吧。去村子裏叫幾個人來清理。我們多住一夜,明天再走就是。”


    “哪裏走——!”馬車裏的話音還未落,埋伏在路兩側的土匪小隊長就忍不住了。“砰”的跳了出來:“休想逃走!”


    小隊長生的挺魁梧,隻見他這一蹦出來,前後左右呼呼啦啦跟著出來二十來個五大三粗的大漢,將馬車四麵封鎖,張牙舞爪的叫囂著。小隊長洋洋得意的道:“這是我們青山寨的地界,想要過去,留下誠意再說!”


    喬薪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顫抖著問:“要什麽樣的誠意……”


    “自然是把你們的錢財都交出來!”身後有手下大喝。


    “馬匹也要留下!”


    “還有女人!”一個賊眉鼠眼的男子尖聲叫道,“別以為躲在車裏我們就不知道。你們帶著個漂亮娘子,剛好可以給我們老大當第九房壓寨夫人!”


    “第九房?”劉長驚訝的插話,“你們老大居然娶了這麽多?都是美人嗎?”


    “那是當然。”小隊長傲然道:“個個都是十鄉八裏出名的美人,便是紅香樓最漂亮的花娘,也比不上咱們家的夫人!”


    喬薪興致勃勃的追問:“這麽多美人,你們老大吃得消嗎?是一天睡一個,還是一夜睡好幾個?”


    小隊長順口道:“我們老大厲害著呢,一夜要睡……”突然,他住了口,啐了一口吐沫:“我呸!我幹嘛和你廢話這些!”手上柴刀一揮,“少囉嗦,銀子,馬匹,女人,統統留下!”


    “我要是說不呢?”劉長饒有興致的問道。


    “不?”小隊長麵色忽變猙獰,“那就別怪爺爺們不客氣了!連命一塊兒留下!”


    他的話音剛落,就見眼前飛過一道寒光。一柄長劍在他眼前劃過。隨後,他感覺心口一涼,巨疼難忍,鮮血汩汩湧出。


    “囉嗦。”潘瑜看著小隊長直挺挺的倒下,收回刺進對方胸膛的劍,幹澀無味的又吐了一個字:“一。”


    攔路的土匪們安靜了兩秒,忽的爆發出驚天怒吼:“好膽!殺呀——”揮起手中五花八門的兵器就朝著幾人撲了過來。潘瑜頃刻間就被七八個人圍了個嚴實。


    “二、三、四。”他平淡無味的吐著數字,身邊的敵手一個個到下。


    “他這是作弊吧。”劉長邊打邊和喬薪說閑話,“那一位還在車裏呢,這都倒下多少了,哪裏還趕得及。”


    喬薪翻了個白眼,一刀砍死纏住他的大漢:“人家本來就沒想和他比。”


    楚懷趁勢衝兩人使了個眼色,三人不約而同的牽製著對手一路打殺,離馬車越來越遠。


    “捉住他們的頭兒!”賊眉鼠眼的男子尖叫著,“捉他們的頭兒!就在馬車裏!”


    土匪們頓時眼前一亮,剩餘的人手也不圍著群毆了,紛紛湧向馬車。


    一個大漢率先衝到馬車跟前,揮舞著手中大斧頭,劈開車簾。


    車簾一剛落下,一道如同靈蛇般的烏黑影子從車廂內飛快的竄出,緊緊的纏住了大漢的右手臂,隨後,一個人影飛躍而出,長鞭翻抽,大漢慘叫一聲,斧頭掉落。手臂血肉模糊。緊接著,一道雪亮劍光掠過,大漢的脖子擦出一道血線,獻血噴湧。殷如行一腳將斷氣的大漢踢下馬車。前後動作一氣嗬成,不出十秒。


    殷如行此刻的臉色很不好看。她本不想出動長鞭。可那大漢眼看著就要用斧頭把馬車劈壞,無奈之下隻能出鞭子製止。這回好,左鞭右劍齊齊暴露。保不準有心人不會推測出她就是梅四娘。


    想到這裏,殷如行的眼睛閃過一絲冷光。說不得隻能滅口了。死人才不會泄露秘密。


    打定了主意,她手下毫不留情。招招致命。長劍如同死神鐮刀,烏鞭仿若鬼魅之影。隻要是擦上挨上的,無不送了性命。


    一炷香後,路上恢複了平靜。地上躺著一具具沒了呼吸的屍體。劉長甩了甩兵器上的血漬,對著喬薪悄然道:“果然是‘黑羅刹’,下手真狠。”


    “噓——”喬薪示意他閉嘴。沒看見公子臉色不大好嗎?


    桓蹊的臉色很不好看。雖然他知道殷如行當了海盜。可第一次這麽直觀的麵對她血淋淋的殺人,還是被驚著了。也不是他沒見識,潘瑜殺的人不必殷如行少。主要還是殷如行的性別和長相問題,給人的驚悚感更甚。


    潘瑜過來報數:“十四個。”


    殷如行行回了他一句:“我沒數。”徑自走到一個屍體身邊,伸手摸上他的頸部動脈。


    “這是幹什麽?”楚懷好奇的問。


    “看看人死透了沒有。”殷如行平靜的回答。


    “要是沒死透呢?”劉長問道。


    殷如行沒說話,直接用行動給出答案。恰好有個沒斷氣的,她順手給扭斷了脖子。


    “嗬嗬,嗬嗬。”劉長幹笑兩聲。覺得身上冷颼颼的。他殺過人,也見過殺人殺的凶的。可不知怎麽的,見殷如行一臉平靜的檢查地上的屍體,遇見沒斷氣的就用手給扭斷脖子。麵色平靜而專注。如同平時縫衣、下棋、解九連環一般。劉長感覺自己五髒六腑都冷颼颼的。


    唯有潘瑜麵不改色,順開了攔路的木頭,清出一條道來。


    馬車轔轔走遠。劉長主動要求駕車,好讓潘瑜歇歇。喬薪在外頭騎馬陪他。楚懷和潘瑜坐在車廂內,兩人都不怎麽愛說話,一路上就很安靜。隻聞車輪轔轔的滾動聲,桓蹊忽然間就理解了殷如行不去見蘇雷的原因。正如同她所說的:見他幹什麽呢?怪沒意思的。


    確實沒什麽意思。桓蹊輕呼一口氣,端下小泥爐上的熱水,沏了一壺熱茶分送三人。


    潘瑜啜了一口茶,直板板的道:“你用的,似乎是觀瀾劍法。”


    但凡就幾分見識的人都知道,觀瀾劍法是寧湛常用的武學。


    桓蹊眼中精光一閃。


    “是觀瀾劍法。”殷如行直言承認。


    “可又有不同。”潘瑜皺起眉頭,“我以前曾見寧將軍使過。”


    “哦,那個啊。”殷如行很無所謂的道,“我改動了一點。”


    潘瑜眼睛晶亮:“為什麽要改?”


    “不順手啊。”殷如行道,“鞋子合不合腳隻有自己知道。這世上沒有兩個人的腳是完全相同的。同樣,一套劍法不是人人都使的順手的。隻要守住劍意,萬變不離其宗。改成自己順手的不是更好。”


    潘瑜的眼睛更亮了:“怎麽改動?”


    殷如行回答:“別的劍法我不知道。觀瀾劍法於海潮中誕生。便在海潮中練就是了,水上、水下、水中,風中、浪中、濤中。覺得不順了就改。招式可以改,內力運行路線也可以改。每個人的身體條件不一樣,具體的就得看各人。總之什麽時候舞的氣順了,於浪濤之中劍勢遊走自如,渾然一體,就是成功了。”


    潘瑜若有所思,隨後眼神漸漸呆滯,顯然思緒已經不知飄向何方了。


    “多謝你了。”桓蹊帶他致謝,“他若有所悟,你當為半師。”


    “沒什麽的,不用客氣。”殷如行謙虛道,“道理其實人人會說,隻是能感悟到並做到的人很少。潘侍衛心無塵埃,專注如一。他這樣的人遲早自己也會想通的。”正所謂不瘋魔不成活,潘瑜看似自閉,其實反是專注力凝聚,最容易將某一項愛好發揮到極致,做出令世人驚歎的成績。隻可惜他的內功心法不夠好,限製了身體改造所能到達的極限。不然,成為如同寧湛、何雁、蘇雷一樣的高手也是可能的。


    之後的行程中,潘瑜果然成日裏神神叨叨,拿著劍左揮右揮。時不時折了樹枝要和殷如行切磋。殷如行倒也奉陪。


    路上又遇見過幾次如青山寨一般的劫匪,殷如行學了乖。早早遠離了馬車開打,單用右手劍。便再也沒像前次一樣全數滅口。


    當得知住宿的小城有個叫紅香樓的妓院時,劉長和喬薪表示定要去見識見識裏麵的花娘。當天晚上,兩人一臉菜色回來了,直言紅香樓花娘的姿色連桓府最末等的丫鬟都不如,青山寨老大口味太重。


    殷如行的容貌也惹了幾次麻煩。雖然不管是官了還是私了他們都不怕,但總歸耽誤行程。解決了幾次紛擾後,殷如行自己都嫌煩了,幹脆拿了麵紗遮住臉。然而這一路走來,桓蹊身邊跟著個絕色佳人的消息到底還是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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