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陣陣拂過鼻尖,傳來海水特有的鹹澀味。一望無際的汪洋,前後皆是碧藍海水一片。隻有專業人士才能在這茫茫海域中辨別方向。


    殷如行坐在甲板上,算著自己初次反打劫得來的收獲。下巴上子都生了一圈子細密胡茬的金當家走了過來,吐出令人憤恨不已的話。


    “島上規定,凡是借助島上資源,個別行動得來的財物有一半要充公。”


    殷如行愣呆了一會兒,才想明白所謂的‘島上資源’估計是指他本人:“你是說,東西要收走一半?”


    金當家點點頭:“馬匹和長劍會折成銀兩給你。”


    殷如行低下頭開始計算,她和金當家拿一半,最後到手的就是四分之一。四分之一是多少呢?


    算出來好像也沒多少。心情有點沮喪。


    金當家又道:“島上有島上的規矩。一應收入都與出力多少掛鉤。既然對外宣稱你是我的妾室,住處我會提供給。日常的生活費用就需你自己賺取了。


    “應該的,應該的。”自食其力這點沒錯,隻是什麽叫‘收入與出力掛鉤’?難道還按勞取酬?這‘勞’又該怎麽算?


    金當家不解釋,隻說到了你就知道了。


    懷揣著一顆忐忑之心,船在行駛了兩天三夜後,於一個清晨到達了一座位置隱秘的海島。


    海島麵積很大,島上的人口出乎意料的很多。幾乎可以比擬一個大型城鎮。居民的生活也和外界沒有什麽分別。男女老少都有,種田的、織布的、打鐵的,自給自足的農耕經濟。沒有稅收的困擾,幾乎可算的上是世外桃源。


    用‘幾乎’二字做前綴是因為這座島上還是很有一些不光彩生意的。比如搶劫。當然,這種行為本島上是不被允許的。想搶劫的,由集體組織,統一對外行動。


    最令殷如行意外的是,從沙島的這種偏門生意居然還收到當地官府的支持?用金當家的話來說,隻要不搶祝地的商船就行。相反的,祝地商戶還會出資雇傭他們保護航運安全。這簡直驚掉了殷如行的眼珠!


    “那你們搶誰的去?”


    “應該說我們搶誰的去?”金當家一本正經的糾正她的用詞,“當然是搶祀地和東寰諸島的海船。”


    “是,是嗎?”殷如行發音有些結巴。她總覺得這事像天方夜譚。難道祀地和東寰諸島就任他們搶?


    金當家嗤笑一聲:“當然不,和我們這兒一樣,祀地的海域之處也盤旋著這樣幾股勢力。他們大多時候專搶祝地的商船,當然,有時也會發生內部矛盾各自火拚。或者聯合東寰諸島的海盜。這裏頭很亂,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


    殷如行聽得懵懂。突然福至心靈:“祀地那邊的幾股勢力,也有屬於……咱們的吧?”


    金當家再次糾正她的用詞:“不是屬於咱們的,是屬於——那裏。”他用手指了指鄢都方向,“而且也不止一股勢力,到底有多少,隻有那裏的人知道。”


    殷如行目瞪口呆:“這麽說,東寰諸島那邊也有?”


    “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金當家不在意的擺了擺手,“你如果真想知道,不妨努力一些。能力出眾者皆有可能被上調。等你成了我的上峰就會一清二楚了。對了,送你過來的那位白公子,他就應該知道。”


    殷如行一聽,嚇的連連擺手:“不不不!我一點兒也不想知道。我就是隨口一問。您別當真,就當我打了個噴嚏,打完就完了。”


    金當家看了她一眼,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好在這時島上的人手上船來幫忙。金當家顯然是順道去接她的,船員和島上的同伴們一邊大聲開著葷素不忌的玩笑,一邊將滿載的貨物搬下船。


    這也是一件神奇的事,殷如行在船上就得知,這船貨物居然是正兒八經用錢買來的,價格公道,童叟無欺。神奇到令人咋舌。


    金當家回答她疑問時的眼神尤其可憎,他用一種看神奇生物的目光看著她:“當然要貨銀兩訖。在祝地,我是正經商人。叢沙島上的也都是正經百姓。”


    殷如行一口心頭血差點憋成內傷,不再自討苦吃的問他任何問題,隻自己默默觀看就好。


    一個留著一把漂亮胡子的中年男子在甲板上清點貨物,一邊點一邊記錄。隻有他記過的,卸貨的才可以搬走。


    金當家帶著她來到該美髯男子的麵前:“應生,我這回帶來個人。你給記錄一下。”


    叫‘應生’的男子上下打量了一會兒殷如行,慢吞吞的道:“嗯,島上缺女人缺的厲害,不錯的貨色。”


    殷如行麵色發綠。金當家扯了扯嘴角,頗為生硬的道:“不是給島上帶的。這是我新收的女人。”


    “新收的?”應生吃驚的道,“你還能再養的起?”


    殷如行發綠的臉又變了顏色。金當家不是這裏的老大麽?什麽叫養不起?這話怎麽那麽怪呢?


    金當家露出一個很欠揍的表情:“應總管,沒想到你對我的私產有這麽深的了解。不過這一個不要緊,她會自己養自己的。”


    “自己養自己?”應總管露出一個更加吃驚的表情,疑惑的又打量了殷如行幾眼:“不是吧,你這麽想的開?雖說紅坊那裏一直缺人,可我看這姑娘不像是……還是你想讓她種地?天,這簡直是暴殄天物。島上的男人會瘋了的。我說,你別是騙了人家來的。”說罷,他關切的問殷如行:“姑娘,你知道自己來這兒要做什麽嗎?”


    殷如行徹底風中淩亂了,這兩人對話裏的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懂,可為什麽合起來的意思就這麽難明白呢?


    金當家“哈”了一聲,表情居然有些洋洋得意:“以你的腦子,也就隻能想到這些了。也罷,我就明白的告訴你,她不去紅坊,也不種地織布。她是要跟我們一起出海的。”


    “出海?”應總管驚詫之極,“姑娘是練家子?”


    這句話她聽得懂,殷如行老老實實的回答:“學過一點粗淺功夫。”


    金當家看了她一眼。


    “粗淺功夫?”應總管眼睛都瞪圓了,“姑娘,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出海,那是把腦袋別在褲腰上的行當。不是學過幾招三貓腳就可以的。你可想清楚了。”


    殷如行一陣無語。她總不好說在天元這裏,她的腦袋其實一直就不怎麽穩當。都死裏逃生好幾回了。


    說不出話就隻有沉默,應總管看在眼裏又是一番計較。


    “姑娘,女子但凡嫁了人,她的丈夫就該負起養家的責任。你隻要管好家宅之事就可以了。”


    麵對應總管的諄諄善言,殷如行憋出兩句:“小妾不算嫁人。我沒有丈夫。”


    “噗——咳咳!”應總管身邊負責記錄冊子的小少年嗆到了口水。


    “你和她說的?”應總管這回的目光不是驚詫了,簡直有點兒……驚悚。金當家的臉色十分難看。


    “大當家,您這回的眼光,真的……很好。”應總管說話時,胡子都在抖。他捋了捋,道:“既然大當家不是你的丈夫,你沒有嫁人,也不要他養活,那就是自由之身。我們從沙島有很多能幹的小夥,姑娘可以多考慮考慮。”


    殷如行立刻搖頭:“不用了,大當家就很好。”


    “……”應總管一臉詭異的看向金當家,那眼神分明在問‘你是怎麽騙人家姑娘的?男人該有點擔當。’


    金當家嘴角抽搐,也用眼神示意殷如行‘雖說是假的小妾,你好歹也敬業一點,說點兒真實可信的理由。’


    殷如行組織了一下語言,解釋道:“大當家是最好的。他雖不是我的丈夫,我卻是他的……女人。這樣一來,如果有男人想要欺負我,大當家就可以給我做主。我就可以安安心心的生活。我不要他養,我隻要這一份庇護就行。島上其它的男人,給不了。因為大當家是最強的。”


    從沙島再怎麽像普通島嶼也改變不了它是土匪窩的事實,它的頭領,必須是實力最強的人。


    應總管有點兒理解她的意思了,可還是很不解:“在這裏大當家最強是沒錯。可以你的姿色,無論在大陸哪一地都能獲得強者的庇護吧?”


    殷如行表示很無奈:“很遺憾,有能力的,或者心不正,又或者不願庇護。願意保護的,又不一定有能力。總之,我沒有遇見那樣的人。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美事?不然,紅顏薄命這個詞又是從哪裏來的?”


    應總管又要張口,金當家打斷了他:“行了!問那麽多廢話幹什麽!你是看我新收了美人不順眼還是怎麽的?登記好了就讓開,我還得帶她家去認人呢!”


    應總管看了一眼金當家,笑了笑,側身讓開:“不敢,不敢。大當家您請。春娘子早幾天就念叨著了,想必家中已備下熱湯茶飯,就等您了。大當家,您如今身擁二美,真是令人羨慕啊!哈哈!”


    金當家麵色驟然變冷,拽了殷如行就走。步子邁的奇大。


    殷如行跌跌撞撞的跟上,忙忙的小聲道:“等一下,我們必須對一下口供。不然還得露出破綻。還是,你打算和您的夫人坦言?”


    金當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的夫人不在這裏。春娘是妾室。用你的話來說,我不是她的丈夫,所以,她沒有資格懷疑任何事。”


    “……”殷如行明顯可以感覺到金當家現在的心情很不好。可這心情不好的原因,她死活想不出來。


    她剛剛說的話,裏麵沒有得罪他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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