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至,黃葉凋零。當樹上的最後一片枯葉飄然落地時,山中的狩獵小隊滿載著獵物開始了歸程。


    在這一季裏,殷如行將天清十二式刀法演練的純熟圓轉,每一次實戰後都有新的體會。


    她對這套刀法仿若入了迷,專研不止。進步是顯而易見的,與幾個師兄切磋時,若是不用內力,百招之內可勉強抗住。驚掉了方印然的下巴。


    “師妹,原來你這麽有天分!”方印然半是羨慕半是歡欣的道,“隻一套入門的天清十三式就使得這麽好。該讓師叔教你更高深的才是了。”


    殷如行搖搖頭:“我還沒有掌握全。基礎不牢不宜再學的深。”


    “這還叫掌握不全?”方印然怪叫,“師妹,不用這麽苛刻吧。”最小的師妹如此嚴苛待己,讓他們這些師兄很難混的。


    殷如行沒有理會他誇張的舉止,徑自沉思良久,道:“方師兄,天下刀法何止百種,你說,為什麽師門要將天清十二式列為入門刀法呢?”


    方印然呆滯了:“師,師妹。這個……好像是祖師爺該操的心。”


    殷如行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入門,何為入門?即是基礎之初。何為基礎?就似起房子的地基。地基不穩,上麵的建築再精致也是華而不實。師兄,這套入門刀法實是用來鍛煉我們的。並不是學會了就可以。而是要將每一個動作、變化練的圓轉無暇。天清十二式裏有好多地方我使的還不太熟,反應也不夠快。還得再練上一段時間才行。”


    方印然聽的目瞪口呆。


    “師妹說的是。”齊師兄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敲了一下方印然的後腦勺:“這個道理,我還是在很久之後才領悟到的。之後就撿回了入門刀法、入門劍法、入門槍法。整整重練了一年才補足了之前的基礎。”


    “可是,師父也沒說我基礎不牢?”方印然有些不願麵對現實。


    齊師兄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師弟啊——,要知道,隻有自己醒悟出來走了彎路,印象才會深刻。”


    方印然吃驚的張大了嘴。


    殷如行添了一句:“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各人。難不成還要師父手把手的教你走路?我就不信,陳師伯在教你天清十二式時沒有說一句‘要練純熟’。”


    “說了。”方印然急急的辯解,“我也練熟了。”


    “是嗎?”齊師兄森森然一笑,“印然,你不妨就單用天清十二式,和師妹對練一番如何?”


    方印然想了想,同意了。


    結果是顯而易見的,在不用內力的條件下,方印然完敗。在用了內力的情形下,殷如行打了他個措手不及,依然是敗。


    “知道問題在哪兒了?”看了一場好戲的陳師伯老神在在的踱步前來,“你小子運氣倒是好。”若是其它師兄用入門招式打贏了,方印然或許還會不服。換成被入門沒多久的師妹打敗,再怎麽樣也要反省自身。


    “師父,我明白了。”方印然的神色中帶了一絲堅毅,和以往的跳躍有了鮮明的區分。


    “隻要能明白,什麽時候都不晚。”陳師伯適時的給他鼓勵,“不過還是越早明白越好。”


    眼前的一幕並不陌生。山中的這三個月,時不時的就會上演一出師徒教誨的戲碼。待到出山之時,十六位弟子每一個都有了不小的變化。


    與之朝夕相處的殷如行不大有感覺。燕涼別院的師門中人卻是隻一眼就看了出來。


    羅楓寒一行早已回來,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殷如行的變化。


    殷如行的氣勢中多了一股銳利之氣。仿若寶劍新鑄,鋒芒初出。


    “她的進步很快。”寧湛給兩位友人匯報好消息,順便說出自己的觀點:“她已經觸到了自己的‘道’,假以時日,定能攀上武學巔峰。”


    白陌塵聞言一臉喜色,羅楓寒則獨自沉吟:“依你來看,殷如行的武學初有成效需要多長時間?”


    “初有成效?”寧湛思索了一會兒,“若是按我的標準,十年之內。”


    寧湛的‘初有成效’標準便是成為世俗間的高手。換句話說,就是在江湖成為一流高手。至於‘功力精進’,說的是他自己這樣。他這一類的高手出世的不多,在世俗中行走的不出十個。帶兵的將軍也就他、何雁、蘇雷。再往上就是‘武學大成’。那樣的人有,不過大多心不在塵世。世俗間也很少有人能牽製他們。比如蘇雷的師父,鄢都的一二位隱世長老等等。


    “十年。”羅楓寒輕輕敲打著桌麵,“何家的內功,她可能練至最後一層?”


    “說不好。”寧湛實事求是,“我不太了解何家的心法。不過,何雁是學武十二年,方打通了周身穴道靈竅。成為經脈俱通之體。想來當時她應該也練完倒數二層了。”


    “十二年。”羅楓寒閉了閉眼睛,複又睜開:“殷如行是先天經脈俱通之體。她用不了十二年。”


    “所以我給了她十年。”寧湛一臉的理所當然。


    “十年,太長了。”羅楓寒打斷了他的話,斬釘截鐵的說道:“我等不了那麽久。最多五年,她必須練至內力心法最後一層。”


    寧湛驚的差點跳起來:“五年!這不可能!”


    “必須可能。”羅楓寒聲音冰冷,“桓蹊回來了。先頭埋下的釘子已經發揮了作用。最多五年,東寰島就會大亂。錯過了這一時機。等到島上有人控製了局麵,或者,有別的勢力也盯上了這一塊。鄢都數百年的心血,就全白費了!”


    “這麽快!”寧湛麵色一變,又道:“可那也不至於就缺一個殷如行。若隻給五年的時間,那就隻有在生死之間不停的磨礪。萬一有個好歹,人就沒了。”


    “我知道。”羅楓寒神色平靜,“你說的不錯。不缺一個殷如行。該做的我們一樣有能力去做。那麽,阿湛。你說說看,我又是為什麽要這麽急,冒著毀了她的風險呢?”


    寧湛怔住。


    “阿湛,你該換個角度來想。”羅楓寒的眸色沉靜如海,“既然有機會可以以雷霆之勢壓製住各方勢力。省去諸多無休止的麻煩。這種可能,我,為什麽要放棄?”


    白陌塵袖中的手緊緊握拳。


    羅楓寒靜靜的又問了一遍:“你告訴我,我有什麽理由放棄?”


    如果成功,鄢都就是立於不敗之勢。如果失敗,也不過……和殷如行沒有到來之前一樣而已。


    殷如行隻是一個人。鄢都,卻牽扯進太多。省去無休止的麻煩,即意味著無數人力、物力、金錢、生命的損耗降低。羅楓寒說的不錯,他有什麽理由放棄這樣的一種可能。


    畢竟,在收留殷如行之初他就明確的表示過,鄢都,不是白白付出的。


    “看來,大家都有些忘了初衷。”羅楓寒玩味的看了一眼兩人,“舍不得了?”


    寧湛沉默了一會兒,道:“如果她毀了。便再沒有人能與你一同合練,將至陽功法修至頂層。”


    羅楓寒輕笑一聲:“如果不能在關鍵時刻,你、我、殷如行,三人聯手奪得聯盟軍隊中的最大武力控製。便是我在將來修成絕世武功,又有什麽意義?我的目標從來就不是成為武學第一人。”


    室內一片安靜。


    “問問她自己吧。”羅楓寒幹淨利落的結束了這段談話,“我也不做那種偽君子。你可以將前因後果都告之殷如行。看看她自己的決定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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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決定?”很出寧湛意外的,殷如行沒有憤怒,而是很平靜的反問:“我有自己決定的權力嗎?”


    好像……沒有。


    寧湛第一次羞愧於麵對自家徒弟。


    殷如行突然笑了起來:“還記得我和木槿說過,我的運氣特別不好。好事通常輪不上我。瞧,我說的一點都沒錯。幸虧當初沒聽她的話。”


    “聽她什麽話?”寧湛有些不自在,沒話找話的問了一句。


    然而接下來他就後悔問這麽一句了。


    “沒聽她的話找個人嫁了啊!”殷如行笑的很明澈晴朗,映在眼中卻尤為刺目。


    “你說,我要是嫁人了。今兒來了這麽一出。我的夫君是哀哀淒淒好呢?還是對我充滿信心好呢?”她清脆的笑道,“總之不能奮起反抗,不然就是背主了吧。”


    心髒猛然一收縮,一股尖銳的刺疼從心房位置蔓延至全身。寧湛第一次發覺,原來沒有受傷,心,也是會疼的。


    “好啦師父!請不要用這麽一副死了兒子的表情對著我。”殷如行輕盈的躍下椅子,蹲在他麵前晃了晃手掌,柔聲說道:“這個表情不適合你。真的,不用這樣。這些……我已經習慣了。”


    真的已經習慣了。


    寧湛又有什麽錯。他本就是鄢都的人。和羅楓寒從小一同長大。甚至羅楓寒這樣做,也不是對不起她的。


    本來,人家也不欠她。憑什麽什麽都替她打點好啊!至少羅楓寒不是偽君子,人家明碼標價了。


    再者,這條路也是她自己選擇的。她不想當小妾,不想當禮物被送來送去。那麽,就要拿出實力。她一個來曆不明,麻煩纏身的外人,憑什麽讓鄢都付出最好的資源相待?


    殷如行有時會想,或許她的命運就是如此。無法依靠他人。旁人可以幫她一時,卻不能一直任她依靠。最終的危機,還是要靠她自己去闖過。


    紫珈果不是白吃的,心法不是白拿的,師門不是白拜的。


    該出力的時候,是不能推諉的。


    幸好,幸好她當時堅持住了。殷如行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


    如果像木槿說的那樣,在鄢都找個丈夫。在今天之後,想來也是要分道揚鑣的。


    還是少造些孽吧。不要去考驗人性。一個人走下去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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