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經脈俱通,意味著身體條件達到了最佳狀態。普通人需要苦練數十年,付出無數汗水毅力和恒心,最終還不一定能有的絕佳體質。先天經脈俱通者,卻一出生就平白擁有。這怎麽不讓人妒忌。


    殷如行這種後天作弊來的,也可差不多媲美了。寧湛自己雖然已經打通了周身經脈,然而對上殷如行,還是不自覺的語氣冒酸。


    “你這運氣才真是百年難遇。如若你不是這種體質,這把年紀再來習武。哪裏能練至高深處。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完全的挖掘出這具身體的潛在優勢,徹底掌握它。讓它動一厘,不會移半分。”


    殷如行對自己的好運氣深感慶幸。但也沒有飄飄然。這種幸運,她也是付了代價得來的。在現代社會的安逸生活,出雲山怪異叢林中的前路無途。若不是她努力尋找出路,死在那古怪的林子裏都有可能。


    再者,就算體質改善了,也不是前途一片光明。反而更加坎坷崎嶇。若無在蘇府時勤學基礎,在軍營中實踐醫術,被送給馮胖子時她哪裏能鎮定自救。更別說在祉城何府中那驚心動魄的漫長一夜。


    這份體質、這份心法。是她九死一生換來的。幸運有,然沒有自強努力,這一份幸運也不過是惹人覬覦的果實。她既然走到了這裏,就更要努力堅強的走下去。歸途或許茫茫,但為了做人的尊嚴,她也要堅毅的順著信念走下去。


    寧湛布置的功課,無論有多苛刻辛苦。殷如行從沒有叫過一聲累。往往完成當日的功課後,身體內的最後一絲體能也被消耗殆盡。她靜靜的躺在冰凍的厚土上,仰望天空。頭頂的這片藍天格外明澈清亮,微風吹過,白雲悠悠。身體疲憊不堪,心卻已經飛揚起來。


    “起來!你想生病啊!”寧湛一臉嫌棄的拽她起來,拖至房間。喚過一個懂穴位的壯婦給她上藥推拿。關於殷如行練功的輔助設施,羅楓寒有令,一切都用最好的。


    縱有最好的推拿藥浴輔助。寧湛卻知道,用最短的時間打造一個武學高手,哪怕是先天經脈俱通之人。要吃的苦頭也是非常人能忍的。他是過來人,殷如行有多疼沒人比他清楚。所以他就更加不明白。她這麽拚命為的是什麽?


    這個疑問,他一如常例的對著白陌塵說了:“莫非她醉心武學?”


    白陌塵歎了口氣,他發覺他最近歎氣的次數是越來越多了:“我倒情願她是醉心武學。”如果不是醉心武學,這麽拚命的理由就隻剩一個了:心有執念。


    “公子近來練功也勤的很。”他補充暗示。


    寧湛很理解羅楓寒的努力,道:“公子練的勤有什麽好奇怪的?”


    白陌塵道:“你不覺的怪是因為知道公子的願望。同樣的,如行這般努力也是有著自己的執念。”


    寧湛吃驚的張大了嘴。羅楓寒的願望是羅家乃至整個鄢都延續兩百年的的心願。殷如行是什麽願望,竟能與之相比?


    白陌塵笑了笑:“心願不分貴賤,隻分為執念深厚與否。你若真好奇,不妨去問問她本人。”


    “問她?”寧湛猶豫,“這是她的隱私吧。”


    “隱私?”白陌塵意味深長的道,“你可以換一種說法,也許是她的理想。”


    寧湛沉默了一會兒:“陌塵,這兩天我突然發覺一件事。為什麽與殷如行相關的事都讓我去辦。比如你剛剛說的這個。你去問的話要比我合適的多吧。為什麽你不去?”


    白陌塵頓時一怔。寧湛繼續道:“原先我是擔心她的人品,不值得公子如此相待。現在則不同。她是最有希望助公子修習內力至大成的人。甚至她本人也很有可能突破至巔峰。這樣的人才無論男女,無論過往。公子招攬她都是應該的。既然如此,我也會放下陳念,不再有偏見。你卻又為何如之前一般的刻意避開?她是你帶回來的,你顯然比我了解她。按照常情,殷如行不是應該交與你負責更好麽?”他雖不如羅楓寒足智多謀,卻也不是傻子。時間一長,就看出裏麵的問題了。


    白陌塵沉默良久,方緩緩道:“我不能去。”


    “為什麽?”寧湛變了臉色。白陌塵的神色居然意外的複雜。


    “天元近來的形勢你也是知道的,五城之地至少已經有兩城亂了起來。再則如行帶來了何家的心法。公子的把握更大了。這是百年難遇的機遇,如若錯過,還不知哪一代才再有這樣合適的人選。況且,曆經兩百多年,鄢都的繁華實則是建立在水麵浮板之上,無有根基。再拖延兩百年,誰知道什麽時候這座城池就被四周的滔天洪水給淹沒了。故而,公子決定讓事情就在他這一代開拓完成。你也知道,一旦行動開始,其中最關鍵的便是祀地的態度。要知道,鄢都,畢竟是在祀地境內。”


    “這和我們剛剛談的有什麽關係?”寧湛不為所動。


    白陌塵輕輕歎息:“阿湛。祀城城主梁少安有一親妹,名喚梁少菲。從小與兄長親厚。陶老夫人將她看做掌上明珠。據說梁少安之前的亡妻孫氏,便是和她關係不好,失了夫婿的歡心。最終鬱鬱而終。這樣一個女子,想來梁少安和陶老夫人都是舍不得她吃苦的。”


    寧湛倒吸一口涼氣,臉色變的鐵青:“你……”


    “這是公子和我共同的決定。”白陌塵深深的吸了口氣,“殷姑娘那邊,我不方便多出麵。就偏勞你了。”


    “可是……”寧湛愣愣的看著他頭也不回的離開,對著背影大聲叫道,“你根本就不喜歡那種驕傲的貴族丫頭——!”


    白陌塵已經走的很遠,將他的話拋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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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如行被狠狠推拿了一通。又泡了個澡。自覺從瀕死狀態複活了過來。心情舒爽的擦著滴水的頭發順路走到院中晃悠。好奇的看看院門,又看看一臉陰沉的寧湛:“剛剛是不是有人來了?我聽見你好像在喊什麽?”


    寧湛心情十分不好,看著她悠閑的姿態越發不順眼。猛的轉身,惡狠狠的道:“說!你每天這麽拚命是想幹什麽?”


    “什麽幹什麽?”殷如行莫名其妙,“不都是你布置的功課嘛?”


    寧湛冷笑一聲:“好!我換個問法。你玩命的偷取何家的心法,玩命的想成為高手,是為什麽?”


    “這還用問?”殷如行理所當然的道,“當然是為了安全有保障,有生存的資本啊?”


    寧湛又是一聲冷笑:“不會武的人多了去了。人人都活的好好的。”


    “別人怎麽樣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一來天元就被村民和人販子給強賣成奴籍了。”殷如行流利的反駁,“還不是欺我柔弱無力。我若是有你這身本事,哪裏還輪得到他們賣我?早揍扁了!”


    “……”寧湛卡了殼。頓了頓,又道:“就算你起初遇人不淑,後來總歸不同了吧。蘇雷對你不好麽?你好好待在他身邊不就行了。若不是你存心亂跑,也不會上了原蔻娘的當。”


    “切——,你還真以為是原蔻娘賣了我啊!”殷如行嗤之以鼻。自從知曉她和羅楓寒互為對方助力這種奇妙的關係後,對自己在鄢都的定位有了保障。很多想法也就大膽的逐漸表露了出來。加上寧湛此人性格不拘小節,外在表現雖粗,內在卻意外的善良細膩。殷如行和他處的時間相對又多,便將其定位在‘異性朋友’這一範疇。說話也就放開了許多:“你想想,原蔻娘一個外來的妓子,如何知道我的來曆內情?再者,她又有什麽能耐綁架了我後安然運送出祺城?當真城主府裏的都是些死人那!”


    寧湛驚愕:“難道你知道是誰?”


    “當然了。”殷如行一臉無所謂的道,“就是蘇晨唄。想想也知道道是他。”


    寧湛被她的表情和語氣驚的有些思維混亂:“你知道?你不生氣?”


    “怎麽可能不氣!”殷如行拿下擦頭的布巾,“我又不是傻子,被人出賣了還開心。不過呢,從蘇晨的立場來說,他做的也沒錯。他不可能容忍蘇雷娶我。偏偏蘇雷又對我太過上心。正好,有人看上了我,把我送人反而一舉數得。站在蘇晨的位置,他這麽做完全沒錯。”


    寧湛風中淩亂了:“你這是在幫蘇晨說話麽?你不恨他?”


    “當然不是。”殷如行甩了甩半幹的頭發,“我隻轉換位置想問題而已。恨是要恨的,但是沒必要讓這種情緒影響自己。有能力有機會就報複回來,沒能力就拉倒。他都害了我一次了,難道還要為這個害我後半生成日裏想著報複,過不了安穩日子不成?”


    寧湛一臉古怪:“你倒想的開。既然這樣想的開,想必也是不會遷怒的,又為什麽不回去蘇雷身邊?”


    殷如行反問他:“回去他身邊?他都被自家老哥騙的死死的,我再過去是嫌命長呢?你說,我告訴他是他家親哥賣了我,他是相信呢?還是不相信?他是去找蘇晨證實呢?還是笑笑說‘你想太多了’。退一萬步說,即便他真的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真相就是有他哥沒我,有我沒他哥。你說他是要我呢,還是要他親哥?”


    寧湛被問的啞口無言。


    殷如行笑道:“所以你就放心吧。我是不會惦念著回去的。鄢都這地方很好。這兒的人也好。我不會想著走的。”


    他不是這個意思好不好!寧湛來不及辯解,就見某女吹發放風完畢,哼著小調回房間了。


    她怎麽就這麽沒心沒肺呢?這沒心沒肺的調調看著就膈應人。


    突然,寧湛暴跳了起來,飛快的衝出院子。向著曦園跑去。


    他終於知道殷如行怪異在哪裏了!他終於知道他一直看她不順眼的原因是什麽了!


    是冷漠。不是不知感恩,而是冷漠。殷如行的所作所為,一直帶著一種旁觀者的冷漠。對蘇雷如此。對他們,或許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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