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流觴仍在繼續,蘇離卻覺得有些煩了。她今天的主要任務已經完成。便攜了殷如行遊湖看春景。韓四得知,立刻提供自家的一艘絕好畫舫。他是主人無法脫身陪同,便讓原蔻娘上船替他招呼。


    原蔻娘對韓家的下人顯然很熟。命管事的傳話,船娘撐了畫舫來。雕梁畫棟,精巧雅致。畫舫裏間錦繡堆陳,擺了一桌精致酒席。兩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鬟在船頭扇著爐子煮茶。


    畫舫之內溫度偏高。又是正午之時。原蔻娘領頭脫了外頭大衣裳,隻穿短襦長裙,臂挽披帛。簪環也摘了不少。笑道:“二位姑娘別笑話我。天熱,頭上沉甸甸的,我實是吃不住了。橫豎這船上也就我們三人,妾身就鬆懈些了。”


    畫舫上的確都是女人。殷如行雖然對她不將丫鬟船娘當人算的言語有些腹誹,卻也禁不住輕裝上陣的誘惑。


    繁複的裝扮很漂亮,付出的辛苦也是一樣。扶了扶沉重的三鬟斜髻,殷如行懷疑自己的脖子都被它拉歪了。


    蘇離也是一樣的心思,爽快喚來素琴幫她寬衣:“這樣也好,大家都鬆快些。”


    三人換成常服上桌,身體鬆快的同時言語間也放鬆了不少。殷如行這時才醒悟其用意,深覺原蔻娘不愧是交際高手。


    原蔻娘端起酒盞,笑道:“三小姐,二位是金尊玉貴的人兒,妾身蒲柳之姿,幸得不棄,與二位貴人同船遊湖。蔻娘先幹一杯,以示敬意。”


    喝完之後她又分別給二人敬酒,說的都是讚美之詞:“三小姐天人相貌,才學尤為驚世。當為天元第一才女才是。”又恭維殷如行,“蘇將軍對姑娘一片情深,真是羨煞奴家們了……”


    在她巧舌如簧的高級交際技巧下,三個女子的畫舫遊湖之旅過的逍遙愜意。吃吃喝喝,談談女孩兒家感興趣的衣服首飾。間或說些詩文佳句。原蔻娘就恭維蘇離的這身衣服:“早先我就想說了,三小姐這身華賞便是九天仙女也難有。不是蔻娘自誇,我出台這些年,也見過華服美裳無數。卻從未見過如三小姐這件的。不說衣料難得、不說繡紋奇巧,但這裁剪一項便是獨一無二的佳作。隻怕從今日之後,整個天元都要流行起這種衣裳式樣了。”


    脫了外麵的罩衫,蘇離二人的衣服更顯曲線玲瓏。尤其是腰肢一處,不堪一握,纖纖如柳。蘇離得意的一笑:“畫皮畫虎難畫骨。這衣服不是看看就能學會的。”金針坊的那五個繡娘,回去後就被當成了寶。她自己也從中學到了不少新竅想法。心中已有計較。等去了祀城,少不得也要用嫁妝開個繡坊,賺些脂粉錢。


    原蔻娘得知是她們自己設計,由金針坊繡娘動手做的,羨慕不已:“到底是三小姐心思纖巧。我怎麽就想不來這些呢?”


    接著,又評說殷如行這件青花霧靄的雨過天晴衣裳。對亂針繡做出的層層暈染效果歎為觀止:“這是化腐朽為神奇了,本是一件染壞的料子,誰想竟能做出煙雨水鄉的韻味。今日白公子的那首詩,可是貼切之極。殷姑娘這般往石橋上一站,可不是和畫裏的人一樣?”


    來而不往非禮也。原蔻娘識趣,說了這些好話。蘇離也就投桃報李的稱讚了她的衣服幾句。原蔻娘穿的衣服是由一種叫冰綃的絲織品做成,如水般輕盈,穿在身上就好似沒有重量一般。


    她笑道:“我這身也不過是料子稀罕些。比不得你們衣服的設計精巧。要說真出彩的,不怕你們笑話。我這裏也隻有褻衣羅襪有些新意。”


    蘇離和殷如行雙雙一怔。褻衣羅襪,原蔻娘的意思,莫非是內衣?


    船艙中早已沒了下人。原蔻娘笑吟吟的看著二人,脫了鞋,露出一雙精巧玲瓏的腳,形狀漂亮。最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腳上的襪子不像普通襪子那樣鬆鬆垮垮,用襪帶係勁,而是貼膚勾勒,勾畫出整個腳的形狀。


    殷如行“霍”的站了起來。死死的看著那一雙襪子。這分明是一雙現代的棉襪。


    不對?她現在視力極好。仔細一看發覺了問題,這不是棉襪,而是用冰綃細絲以現代彈力棉織法織就而成。這是一雙絲襪。不是現代的那種肉色絲襪,而是真正的鮫綃絲綾襪。


    掩飾不住心裏的激動,殷如行聲音都有些抖了:“原姑娘,這襪子,能借我瞧瞧嗎?”


    蘇離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理解她怎麽提這麽個唐突的要求。


    原蔻娘微微一笑:“我這裏還有幾雙丫頭們新織的,三小姐和殷姑娘若不嫌棄,就拿回去穿著玩兒。也是妾身的一點兒心意。”


    蘇離好奇的笑納。殷如行迫不及待的拿在手中看了許久,氣息有些急促:“原姑娘,不知這羅襪的織法是從哪裏得來?”


    原蔻娘溫柔一笑:“這是從我昔年認識的一個朋友那裏得來的。”


    “那朋友現在何處?”殷如行急切的追問


    原蔻娘訝然:“已經許久不見了。”隨後又笑道,“說起來你們也許不相信,我那位朋友和殷姑娘長的頗為相像。初初一瞧,還以為是我那朋友又回來了。”


    還沒等蘇離表現出訝異,殷如行已是迅速的抓住了她話裏的關鍵:“回來了?她之前去哪兒了?你知道!”


    原蔻娘被她飛快的語速嚇一跳,怔了怔,道:“她說要回家鄉去。”


    殷如行隻覺心髒幾乎要被拎起,屏了屏息,輕聲道:“回家鄉,這麽說她認識路?”


    原蔻娘笑起來:“殷姑娘,我那朋友若不認識路又要如何回鄉?”


    殷如行嘴唇都哆嗦了:“她可與你說過,要如何回去?”


    原蔻娘一臉莫名,好脾氣的道:“自然不是騎馬就是坐車。”


    “好了好了!說那麽些事幹什麽。”蘇離對殷如行失態的追問很不理解,“坐下來聽會兒琴吧。”湖心傳來隱隱的琴聲,想是有雅士在泛舟撫琴。


    殷如行哪裏坐得住,屁股下像紮了釘子一樣。偏偏原蔻娘是個好音律的,和蘇離攜著手,於船首聽琴音去了。殷如行隻能蹭蹭的追上,想盡了辦法要和原蔻娘再搭上腔。


    原蔻娘見她這般模樣,不覺好笑:“她與我是萍水相逢,結識不到一天就分開了。我知道的也不多。”


    殷如行急道:“原姑娘,那位女子可有說她從哪條路回家?”


    “這……”原蔻娘露出思索的表情,“好像是說過……時間太久,我記不大清了。”


    殷如行急的恨不能上躥下跳。蘇離實在看不過眼,氣道:“你急什麽?難道你認識那人!”


    殷如行沮喪了臉,喃喃道:“這羅襪和我家鄉的物產很像……”


    蘇離一聽也好奇起來:“哦?你家鄉也有此物嗎?對了,你家鄉在何處?我也算知道不少稀罕物的。這樣的羅襪以前還真未見過?”


    原蔻娘道:“這羅襪的織法原也不是她教的。我隻是拿了她一片碎布料,覺著那織法有趣。能將布匹織的有彈性。琢磨了好久才琢磨出的。


    殷如行心跳更加快了。這就對了,現代女孩子有幾個還會織襪子?


    蘇離好奇道:“是什麽樣的料子?”


    原蔻娘笑著從荷包中取出一片長條形碎布:“這是她貼身的衣服破了,在我那裏換洗時洗掉下的。我聽她說,用這樣的料子做褻衣,對身形的鍛塑,很有幫助。”


    那是一片彈力棉的碎布料。不大,也就兩指寬,手掌那麽長。被洗的破舊泛白。


    殷如行拿著它,情不自禁的手抖。聲音帶了幾分祈求:“原姑娘,你再好好想想。那位姑娘到底要怎麽回鄉?”


    原蔻娘麵有難色,皺著眉苦苦思索。半晌後苦笑:“時間太久了,得好好回想才行。隻怕一時半會兒的……”


    “啊!不急,不急。您慢慢想!”殷如行一著急,敬語都帶出來了。


    原蔻娘溫婉的笑了笑,道:“殷姑娘,船頭景色方好。你若覺得這裏氣悶,不防去看看湖光山色。”


    殷如行此刻心裏的確靜不下來。又瞧見小丫頭端了一堆茶具上來,原蔻娘打算施展茶藝給蘇離泡茶。方才恍然。原來人家是在委婉的提醒她,你太鬧騰了。能安靜些麽?


    她知趣的訕笑:“那你們坐。我去船頭看看風景。”


    站在船頭,看著一波浩然無涯的春水,吹著不寒麵的楊柳風。殷如行慢慢收攏著雜亂的心緒。暗自提醒自己:要鎮定,要鎮定……


    天青霧靄的衣裙迎風飄逸,勾勒出柔美曲線。她原本就生的好,此刻嬌顏上帶了幾分柔軟的輕愁,又有幾分果敢的堅定。矛盾的氣息配上美麗的容顏、輕紗廣袖的漢服。竟有幾分乘風而去的出塵之姿。在她不經意間,看呆了四周有好些畫舫上的人。


    一艘不起眼的畫舫船頭,一個麵目普通的男子胸有成竹的問身旁一個中年胖子:“馮城主以為如何?”


    馮胖子看的眼珠子都突了,連連點頭:“好!蘇城主果然上道。隻要這個美人送了我,三城結盟之事好說。”


    湖麵之上,琴聲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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