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城城主府,比起江城蘇府,麵積要大出一倍有餘。現下這所華貴的住宅卻很空。蘇晨的妻妾兒女一眾人,還在從江城往這邊趕的路上。府中原有的主人和下人又處置了一部分。蘇離早早將許氏送去了城郊一個封閉的莊落。許氏是她的生母,卻是蘇晨的仇人。僥幸礙於情麵不好不處置,卻也不能大意。還是乖覺些,遠遠避開不在眼皮下惹人生厭的好。


    這樣一來,偌大個城主府便人口簡單,隻蘇家兄妹三人而已。


    蘇晨忙於前頭的政事。照管宅院就交給了蘇離負責。是以,蘇離早早備下了各色用品和四季衣衫,隻等二人前來。


    殷如行來天元一年有餘,見到了男人女人也有不少了。還未見這位蘇家三小姐的麵,隻從這準備的衣裳首飾來看,此女就是個會做人的玲瓏做派。蘇雷帶她來到內宅一處叫做“風雷閣”的地方。據說就是這位三妹妹替他準備的住處。風雷閣地方很大,用品齊全。家具擺設是有了年代的古物,被褥帳幔等一應綢緞鋪陳卻都新的。仆役下人不少,一等大丫鬟和貼身小廝卻是沒有給他們準備。隻兩個二等丫鬟和兩個粗使小廝。


    這種做派安排,換了柳氏一樣能做到。蘇離一個十六歲的未嫁姑娘能處理的這般周到就不簡單了。小姑娘辦事極為老練,一邊口口聲聲問蘇雷“二哥喜歡小妹的布置與否”?另一邊等蘇雷出門了,便神秘的拉了殷如行說悄悄話。


    “如姐姐,這兩個丫頭是我臨時挑出來的,也不知道好不好。你用著試試,若覺著不順手,換了人也使得。想要提拔誰就提拔誰。依照慣例,二哥未成親,可有兩個一等丫鬟、四個二等丫鬟的名額。如姐姐也可添置一二使喚的小丫頭。我前兒聽說,大嫂帶了江城一眾家眷已走了一半的路程,年前是必到的。二哥原先身邊的兩個姐姐也不知跟不跟了來?不過不管她們來不來,這院子總不能一團亂的幹巴巴等著,這段時日也得有人做事不是?”


    殷如行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這是來提示她做好宅鬥準備了。搶在紫蘇、紫苑之前安排下一等大丫鬟的名額。培養幾個自己的心腹。等紫蘇、紫苑來了,這兩人本就是一等丫鬟的身份,加上她提拔的兩個一等。就超出了份例指標。其解決辦法有二,兩邊各下去一個,降為二等。或者開特例,四個都保留一等。無論哪一種辦法,殷如行都已事先占領了半壁江山。日後再細細收複。一個沒有主母的風雷閣,她這唯一的枕邊人還不好慢慢蠶食把持麽?


    殷如行暗歎一聲,福身道謝:“多謝三小姐。”


    蘇離笑道:“如姐姐怎麽這麽客氣,你是二哥心頭上的人,叫我一聲三妹妹好了。”


    殷如行正色道:“如行是奴婢下人,不敢狂妄。還是守規矩的好。”


    蘇離含笑點頭,不再堅持。又和她說了閣中一應人等的月錢份例。略微愧疚的道:“府中除我之外,隻有姐姐一位家眷。祺城乃一地之主城,東邊的物價又向來比西邊貴。月錢稍漲些也是應該的。隻是不日後大嫂就要帶人過來。大哥的幾個姬妾想也是要來的。總不好平白越過了她們去。故而這事還得等大嫂來了後才好商量。我不好越俎代庖。還望如姐姐見諒。”


    殷如行趕緊又表態:“三小姐太客氣了。如行自然是按照府中規矩行事。該是多少月錢就是多少。”


    蘇離微微一笑,便具體說起來。原來通房等同一等大丫鬟,月錢相同。姬妾卻和通房不一樣,月錢要多出一些。人員配置上也是,可有大丫鬟一名、小丫鬟兩名伺候。殷如行的位置是通房丫鬟,蘇離卻將她的配給提升成了妾室份額。月錢一樣、四季衣裳、首飾、飯菜份額都一應提升。但是殷如行畢竟不是正式任命的妾室,故而名分、住所、丫鬟配置等等都沒有。蘇離暗示她,這也是好事。一旦定下妾室的名分,就需有固定的小院住所,輕易不得外離。而通房丫鬟卻可日日待在男主人身邊,端茶遞水、紅袖添香。若論相處時間而言,貼身丫鬟顯然要比小妾多。蘇離笑道:“等如姐姐有了身子,再定這名分不遲。”又笑眯眯的道,“方才二哥還囑咐過我,說他事務雜亂,沒得一個大男人還操心內宅事務的。他的月錢就勞煩姐姐代領,下人們怎麽安排也都交給你。”


    殷如行見她笑的既有深意,又打趣。不由心頭喟歎。不過是個高級保姆,有什麽可值得高興的。就算蘇雷把工資都交給她管,她敢花一錢銀子在自己身上嗎?她可以保證。隻要她花了,蘇晨立馬就能滅了她。


    心裏這樣腹誹,麵上還得羞怯的低頭:“三小姐不要打趣奴婢了。”


    蘇離立時便不趣笑了。又說了些各處禁忌、院門開關、回稟事務的瑣碎問題,方才告辭回去。


    看著蘇離漸行漸遠的背影,殷如行長長的呼了一口氣。這麽個小姑娘,真是太會做人、八麵玲瓏。既在職權範圍內討好了她,又沒有過分越權,以免柳氏到來後心有罅隙。這倒也罷了,最難得的是她的態度。說話間處處站在對方角度著想,言詞樸實。姿態也放的極為平和,沒有絲毫架子。坦言相待、行事大方。能幫你辦的就辦,不好辦的就實說難處。她殷如行不過一個小小通房,蘇離都能親自折節做到這般。這樣的人,非是池中之物啊!


    歎了口氣,回身進門。蘇離是個人物,她卻沒有高管天分。否則憑殷家的背景,在現代也能打拚出些成績了。無奈沒有天分就是沒有。想到從明天開始就要管理風雷閣的人事,不免一陣頭大。


    晚上,蘇雷回來換衣服,順便帶她一塊兒去蘇晨處吃晚飯。今天是他回到祺城的第一天,兄妹三人又是分離了十來年的,好容易又聚在了一起,吃個洗塵宴以示歡慶。


    殷如行得知是家宴,沒有外人參加。嚇得連連擺手拒絕。開玩笑,人家三兄妹是血親,她算老幾?再者不知為何,她隻要一和蘇晨對麵,就不由自主的如臨大敵。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小心到不能再小心。恨不能躲他越遠越好,哪裏還送上門去趕著虐心虐肺。家宴性質的聚餐,本來就沒有小妾的位置。她這麽大刺刺的往那兒一杵。豈非欠扁的告訴蘇晨:我在你弟弟心裏很重要,我勾搭的他沒規沒矩了,他很快就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為我破例又破例……


    這不是找死是什麽?老壽星上吊嫌命長呢!


    “我不去了。趕了一天的路,好累的。”她做出一副疲憊的樣子,話倒也不假。連著趕路一個多月,哪有不累的。


    蘇雷果然不疑,見她氣色的確不好,道:“那我去了。你累了就早些睡。”


    殷如行連連點頭,送他出門。回頭便帶著兩個丫鬟整理他的臥房。收拾好後讓兩丫鬟守著,她再去整理自己的房間。這回還是單人間配置,離蘇雷的臥房距離很近。


    兩個丫鬟眼神閃了閃,各懷心思的應諾。殷如行見了忍不住又想歎氣。她不傻,但也不擅鬥。這才剛進府,一個晚上還沒過。隻接觸了蘇離主仆以及風雷閣的個把下人,就開始覺得心累。長此以往可怎麽過?


    她寧可天天被李奉操練到全身酸疼,也不想過這種說一句話心裏要繞好幾個彎、一個眼神一個碰撞都是官司的內宅生活。


    ********************


    蘇雷當天晚上果然回來的很晚。殷如行才不幹那種等人的傻事。早早吃了飯溜達一會兒,拿出紙筆給今天收到的物品登記上冊。風雷閣的房子修建的實在好,房間地麵鋪了水磨大磚,光滑潔淨。便在地上鋪了薄毯,穿著中衣赤著腳,練起那套訓練周身關節、肌肉、韌帶的拳腳來。練了兩遍,出了一身汗,方盤腿而坐靜靜調息。此時她尚無內功心法。隻能一遍一遍的練那呼吸法和語音震蕩。半個時辰後收工,去小廚房取了熱水擦身。收拾好房間睡覺。


    閉眼時迷迷糊糊想到,蘇離送的這個人情倒是恰在好處。至少晚間用熱水不需自己燒,換下來的一身中衣明天也有小丫鬟負責洗。至於那半夜三更伺候公子的苦差事,就讓那倆心大的二等丫鬟去吧。


    她這邊睡下了。那頭蘇雷帶著兩個小廝半夜回來。兄妹三人的家宴氣氛不錯,一個是敬重的大哥,一個是乖巧的妹妹。祺地現下又局勢太平。蘇雷心寬之下喝了不少酒。雖然沒醉,卻也微醺。想到房中嬌軀,心下旖旎微動。


    兩個丫鬟聽見敲門聲,開門將人迎進來,又是遞熱水又是催醒酒湯,忙的熱熱鬧鬧。


    蘇雷製止了兩人替他解腰帶的動作,環顧一圈房間,側耳聽了聽,疑惑道:“如行呢?”


    一個丫鬟回答:“如姑娘早早回屋睡了。奴婢們今兒守夜,一直等著公子爺回來。”


    蘇雷聞言皺了皺眉,揮手讓她們下去:“你們回去睡吧,我自己來就好。”


    另一個丫鬟道:“那哪兒成!哪有公子沒睡奴婢們先去睡的道理。公子,你這一身酒氣,還是讓奴婢們伺候喝了醒酒湯,洗漱一下再睡吧。”


    蘇雷想了想:“也好。去叫廚房燒水,我要沐浴。”又叫住兩個準備退下的小廝,“你們留下幫忙。”


    兩個小廝互相對看了一眼,道聲:“是。”


    醒酒湯應是一直備在爐子上的,很快端了來。洗澡水沒多久也準備好了,兩個小廝力氣大,一桶桶抬至浴房。兩丫鬟取出皂巾、香油、衣服等物,蘇雷讓她們出去。隻留兩個小廝在外間伺候。


    洗完澡收拾幹淨,套了件簡單的長衫。兩個丫鬟過來給他擦頭發,蘇雷沒有製止。坐著問道:“如行幾時睡的?”


    兩個丫鬟互相對看了一眼,道:“如姑娘吃過晚飯就回房了。一個多時辰後去廚房要了些熱水。之後便睡了。”


    蘇雷沒有出聲,後麵也不再說話,沉默著等頭發擦了半幹,讓她們出去:“你們回去睡吧。讓那兩個小子在外麵值夜。”


    兩個丫鬟又是對視一眼,道:“公子,可是嫌奴婢們做的不好?”


    蘇雷微微一笑:“那倒不是。你們是姑娘家,睡在外頭上夜太過辛苦。這些事,讓小廝們做就好。”


    兩人無話可說,隻得齊齊行禮退下。出了外間房門看看天色,已經過去半夜了。遂各自回房休息。


    *************


    第二日清晨,殷如行睜開眼,隻覺神清氣爽,精力充沛。一骨碌起身,推開窗戶連連呼吸好幾口新鮮之氣,將腹中一夜汙濁吐盡。


    頭發簡單一束,翻出身粗布短打,係好布鞋。出門到院中站樁練武。


    正屋的門剛好同時打開,蘇雷也是一身短打,精神頭看著也不錯。


    “早啊,公子!”殷如行心情很好的和他打招呼。


    蘇雷慢吞吞的掃視她全身:“昨晚睡的很好?”


    “對啊!”殷如行歡快的道,“床鋪很軟,被子也被曬過,有太陽的味道呢。公子睡的好嗎?”


    蘇雷看她一眼,不再說話。自顧自晨練起來。殷如行撇撇嘴,也找了角落站樁紮馬,擺好姿勢用心斂氣。


    兩個跟出來的小廝嗬欠連天。兩個丫鬟還沒睡醒。唯有一群粗使仆役從沒見過這等奇事。城主府幾十年沒有出過習武的主人了,偏這回連通房丫頭都跟著練。好不覺著稀奇。紛紛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裏看熱鬧,細聲細氣的議論。


    蘇雷閉目斂氣片刻,突然瞪眼,大喝一聲:“吵什麽吵!出來!”


    兩小廝嚇一跳,麵麵相覷。殷如行也嚇一跳。她也聽見那些小聲議論了,雖然覺得煩,卻也沒計較。見蘇雷大發雷霆,不由愣住。


    “這院子,是你管的吧!”蘇雷甩手走到她身前,高聲道:“昨天離兒說,風雷閣是由你負責的是不是?”


    殷如行驚訝的張著嘴:“是,是這麽說過。”


    蘇雷臉上寒氣直冒:“我練功時,不可有嘈雜,不可有聲響。凡過院子者,需足下放輕、無聲無息。這規矩,是在江城就有的。這裏吵吵鬧鬧的,成什麽樣子!”又對著幾處牆角大喝,“不許走!”隨即一道鬼魅樣的影子掠過,“撲撲撲!”院子中間被扔進好幾個人。有男有女。


    動靜這麽大,兩個丫鬟早已被吵醒,匆匆穿戴了出門,看著院中一堆東倒西歪的人,驚的不知所措。


    殷如行頭疼的看著那堆人,蘇雷力道掌握的很好。雖然是扔了過來,卻都沒有受傷。不過這男女老少的花色品種也實在太齊全了些,果然熱鬧人人愛看。


    “你處置吧。”蘇雷氣定神閑的閃身一圈,一個不落的將剛剛出聲說話的都提溜了出來:“這院子得上上規矩了,以後我不想再有此事發生。”


    望著神清氣爽,坐在一張小廝剛搬來的椅子上的某人。殷如行鬱悶了,他這是什麽意思啊?


    過了片刻,她略有了幾分明白。招手問兩丫鬟中的一個:“你叫什麽?”


    該丫鬟一臉糾結,感情這位都沒記住她們叫什麽。僵著身體福了福:“奴婢夏荷。”


    殷如行“哦”了一聲:“夏荷啊。你去,去一趟三小姐那裏。就說風雷閣這邊出了點事。幾個下人犯了規矩,讓掌刑罰的管事來一趟。”


    夏荷一臉複雜的起身,看了她兩眼,腳步慢慢的挪。


    蘇雷冷不防厲聲一喝:“叫你去就去!磨磨蹭蹭的幹什麽!”


    夏荷一個激靈,立時道:“是!奴婢這就去。”


    “慢!”殷如行出聲喝止,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夏荷姑娘動作太慢,想來行動不便。也罷,這趟差事就換個人好了。”眼神一轉,轉至另一個丫鬟身上:“你叫什麽?”


    另一丫鬟立刻脆生生的行禮:“奴婢春蘭。”


    殷如行道:“春蘭,你去三小姐那兒一趟,跟她說說這裏的事,請掌刑管事來一趟。”


    “是。奴婢這就去。”春蘭利落的應答。轉身對蘇雷福了福,用最快捷又最不失儀態的姿勢飛快的走出院門。


    蘇雷這才稍稍收起淩厲之氣,對小廝道:“搬張桌子,沏茶來。順便把這風雷閣大大小小的仆從全都叫過來。好好聽聽我這兒的規矩。”


    “是!”小廝幹脆的應諾。


    不多時,茶送了上來,一群下人也都聚到。分類站好。兩個小廝站在蘇雷身後,夏荷孤零零的站在台階處,神情淒然。殷如行則站在蘇雷身側,凝神靜氣。整個院子除了瓷器輕碰的聲響,竟聽不見一點兒動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院外傳來腳步聲。春蘭跑了進來:“公子,三小姐來了。”


    蘇雷將茶盞一放,道:“去沏茶!搬凳子。還要我教你們嗎!”


    夏荷突然回神,跳起來:“是!公子。奴婢這就去!”飛快的跑了下去。


    春蘭輕瞥她背影一眼,眼中閃過不屑。站至殷如行身後。


    門外傳來腳步聲響,蘇離帶著一眾奴仆家丁而來。她一進門,殷如行就帶頭蹲身行禮:“奴婢見過三小姐。”


    春蘭有樣學樣,跟在她身後下蹲。其餘人等也紛紛見禮。一時間聲勢倒也驚人。


    蘇離心中訝異,麵上含笑,讓她們起身後對著蘇雷見禮:“二哥。小妹有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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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應該雙更,加上今天的3000,就是9000.淚流……先補五千,剩還有四千。今天一定送上。(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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