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血緣關係上來說,雲絮飛是蘇雷的表哥。他的姑母正是蘇晨、蘇雷兩兄弟故去的生母。不過蘇雷六歲跟著小舅舅離家,兩人真正的交情是五年多前才結下的。


    東出雲雲家,在祺地算是世家大族。卻由於地域太偏不算得顯赫。蘇雷的父親能娶雲家小姐為妻,主要就是因為雲家的小兒子拜師進了太初門。婚姻為兩姓之好,作為長房長孫的雲絮飛,成年之後順理成章的成了蘇晨的心腹。他喜武不喜文,不願在衙門裏耗事,便入了軍營。五年多前蘇雷剛回來,一臉頹廢的進軍營學習帶兵。老實說雲絮飛那時挺看不起他的,再者,幼年時叔叔選了蘇雷當徒弟沒有選他這種陳年舊恨也還沒放下。行動言語間對蘇雷便很不待見。


    不過男人之間的友情,向來是打出來的。那幾年是剛和許氏翻臉的時節,時常有衝突和戰役。幾次仗打下來,兩人之間有了過命的往來,那交情就立馬天翻地覆的不一樣了。男兒熱血灑疆場,蘇雷蛻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將領,雲絮飛也洗掉了大家公子的派頭。兩人年紀相近,又是舅表嫡親。閑暇間便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雲絮飛聽了蘇雷的悲情過往。他的觀點和蘇晨完全一樣,認為是自家表弟涉世不深,讓人給騙了。從此他腦子裏便有了這樣一種印象。蘇雷,那就是個很容易上女人當的家夥。


    帶著這樣的心態,他先行給殷如行畫上了有心計、不安分、會騙人……等等定語。等見著跟在蘇雷身後姍姍而來的身影時,心下一凜,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個女人不好對付’。


    不同於蘇雷從小在師門長大,雲絮飛見過太多美麗的女人,這些女人眼中都有不同的欲/望,外觀表象上大多溫婉柔順。而這位名叫殷如行的女子眼中閃爍的卻是一種決絕的堅定,相貌雖然美麗,卻毫無溫婉之風。


    表弟的口味啊!真是專撿難啃的骨頭。雲絮飛板著臉,嚴厲的道:“殷姑娘,軍營之中確實不方便留女子。身為主帥,更需以身作則。雷將軍若是留下你,就是違反了軍紀。”他是親手殺過人的將領,氣場一開自有一股壓迫氣勢。別說女兒家,就是一般的壯年男人也會被壓製住。


    殷如行感受到了氣勢上的壓製,然而她才不在乎。危險這東西,隻有迎頭而上才可有一線生機。據理力爭道:“我不是自己跑了來這裏的。我是人,不是個東西物件。說扔哪裏就扔哪裏。我也沒想擾亂軍紀。我可以打扮成小廝去軍中大夫身邊做個藥童,打下手幫忙。不會讓人察覺我是女子。”這是她昨晚想了很久的辦法。必須給自己在這裏找份差事,這樣才能保證最大的安全。天可憐見,她最近正好在學醫術。去軍醫那邊打工,一來離士兵營房相對偏僻獨立。二來身處軍醫處掩飾身份也方便。


    雲絮飛頓時失笑,語帶諷刺:“打扮成小廝?殷姑娘,你太想當然了。不是穿上男人衣服就是男人的?”


    殷如行反駁道:“雲將軍此言差矣,十五六歲的小廝尚算不得男人。你若不信,我與你打個賭如何?隻要我裝扮成的藥童小廝未被將士們發覺,我就可以一直留在軍醫處打雜。”


    雲絮飛沉吟,就衝著副嬌滴滴的身板相貌,他才不認為殷如行能瞞天過海騙過眾人。如果能讓其自行退去倒也省心。這樣一來,也算給蘇雷一個麵子。自家表弟太過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如此解決掉紛爭兩項得宜。便道:“好,那就給你個機會。隻要有人察覺你就需離開營寨。不可再生事端。”說罷他肅目看向蘇雷。


    一直沒有說話的蘇雷會意的點頭:“好,就這麽辦。”


    殷如行這才稍事定心。不管怎麽說,第一步總算有驚無險的走了出來。


    然而後麵的路似乎更加艱難。雲絮飛說的很對,女扮男裝絕不是換件衣服換個發型這麽簡單。好在殷如行出身的時代不同,在那個信息爆炸的20XX年,有許多男人成功的裝扮成女人,比女人還美。也有許多女人成功的做男士打扮,人稱‘純爺們’。這一點,是雲絮飛做夢也想不到的。


    女扮男裝第一要訣:身材。男性體型和女性體型截然不同,一般來說,身材發育姣好的女性打扮成男人要困難許多。幹瘦一點的相對容易。其關鍵點主要在於兩處,胸、臀。


    胸,用白布纏好。然而這樣遠遠不夠。女性肩部線條較為纖窄,男性則剛硬、寬闊。好在殷如行裝扮的是十五六歲弱質少年,從腋下至肩膀稍事也纏了幾道白布,細微的改變了肩型。倒也可蒙混過去。再接下來是腰。男子中也有細腰者。女性腰部和男性腰部的顯著區別其實是在腹肌、腰線這一塊。殷如行的辦法是用布包裹上棉花,縫製出形狀大小不一的布塊,再將布塊放置於腰肌部位裹上白布,確定好位置後將塞了棉花的布塊在白布上縫死。


    小腹由於長期鍛煉,平坦緊致。感謝老天,十八歲年紀的身體臀部相對較窄,加上這半個多月的趕路,使得原本就瘦的身材更加纖瘦。在改變了腰部寬度後,臀部也就不是那麽明顯了。這個時代的衣服又不會勾勒腰部以下身體線條。套上中衣、男子外衫後,身材一項算是過關。


    女扮男裝第二要訣:臉蛋。


    這一條對殷如行來說也是最難的一條。她的臉是典型的女人臉。線條柔和、白皙細膩、新月彎眉、秋水明眸、小瑤鼻、花瓣唇。在沒有麵部塑膠改變臉型的條件下,再怎麽化妝也很難掩耳盜鈴的說這是男人。隻有劍走偏鋒。關於這一項則需要蘇雷的幫忙。


    蘇雷聽見小親兵過來傳話,以為是殷如行改裝好了。一推門,就瞧見一個背對著他,完全陌生的少年背影。猛的恍惚了一下。等轉過臉一看,竟然真是殷如行。


    臉沒有變,體型卻已完全不一樣了。殷如行的身材再沒有人能比蘇雷更了解。這一瞧,不由驚歎。沒想到她竟有些本事!


    在蘇雷的內心深處,也不曾認為她會成功的裝扮成男子。願望是美好的,現實卻多有殘酷。殷如行的身段相貌太有女性韻味,穿一件男裝顯然無濟於事。然而事實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隻單看體型現在已是能過關了。


    “我這張臉不行。”殷如行道,“有沒有能改變皮膚顏色的藥物?還有,可不可以想辦法給我臉上弄個胎記什麽的。越大越好。”


    這就是她想的辦法。這年代的平民大多長相不佳,有胎記的、有疤的、滿臉坑坑窪窪的,這類人很多。一旦她臉上有了大麵積的醜陋胎記,相信也不會有多少人專盯著她的臉看。視覺效果上便能有很大的改變。


    蘇雷怔了怔。無論何時何地,認真的人總能得到人們的尊敬。殷如行得認真態度感染他對此事也有了幾分認真,想了想道:“你把臉蒙上,我帶你去軍醫那裏看看。”


    專業問題就要由專業人士來解決。營寨中共有軍醫四人,年紀大小不等。蘇雷找的是一位名叫沈功善的五十左右歲老者,須發花白,很有幾分道骨仙風的味道。


    蘇雷說了來意,一個能成功扮成男子混跡軍營的女人,身邊總要有一個同謀幫著才能掩飾完美。沈功善在軍中多年,及擅刀傷外科。做些許掩飾那是小意思。問題是沈功善吹胡子瞪眼睛的道:“我好好的,幹什麽要收一個女人當藥童?”


    沒等蘇雷說話,殷如行就搶先抱拳行禮:“沈老先生,如行生平喜好學醫,無奈身為女子多有不便。這次機緣巧合落腳此地,如行不想被送去附近山村。我也曾熟讀幾本醫書,對人體骨骼肌理多有了解。草藥一類略通一二。先生如若收我為藥童,包紮、煎藥、收拾器皿、照顧傷患,如行皆能勝任。先生何以因為我是女子就摒棄一個能幹的助手呢?”


    沈功善冷笑一聲:“大話誰都能說。”


    殷如行道:“先生可以考我一考。”


    沈功善冷哼一聲,隨意一指身後的一排架子:“上麵的藥,你認識幾個,都給我指出來瞧瞧。”


    殷如行走過去分辨。她隻在書本上和蘇雷的指導下見過一些原生態草藥,對炮製過的藥材多有不識,認了半天,隻說了有把握的三四個。剩下的便不再認得了。


    沈功善嗤笑:“就這兩下還敢誇口說認識藥材?”


    殷如行坦然道:“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如行沒有在藥鋪學過,隻在書本見過草藥圖畫。之後行走山間時見過幾樣。先生這裏都是炮製好的藥材,如行確實有很多不認識。”


    沈功善睨眼瞧了瞧一直在一邊沉默的蘇雷。心道也不能不給主帥麵子。便取過一撮藥材:“這是甘草,你可知是幹什麽用的?”


    殷如行眼睛一亮,背書是她近來主攻的強項,立刻道:“甘草,又名蜜甘、蜜草、美草,根味甘,性平,無毒。主治傷寒咽痛,少陰之症,方為甘草二兩、蜜水炙過、加水二升、煮成一升半……”將《本草要述》中甘草一項通篇背下。


    沈功善眉毛一挑,等她背完了,又取過一物:“這是莽草。”


    “莽草,又名芒草、鼠莽。葉可用,味辛,性溫,有毒……”殷如行繼續背。


    “這是菟絲子。”


    “菟絲子,名菟縷、菟蘆丘、金線草……子可用,味辛、性甘平、無毒……”


    兩人一問一答,桌上的藥材越擺越多。沈功善大約說了十來樣。方停了下來,轉口道:“心之合脈也,其榮色也,其主腎也。”


    殷如行接著背:“肺之合皮也,其榮毛也,其主心也。肝之合筋也,其榮爪也,其主肺也。脾之合肉也,其榮唇也,其主肝也。腎之合骨也,其榮發也,其主脾也。此為五藏生成。”五藏也就是五髒所藏,這是《內經論》裏的內容,涉及內科。


    沈功善又抽問了幾句,殷如行都能流利的接著背下去。等她背完了,沈功善才哼了一聲:“不過死背了幾本書而已,差的還遠呢!”


    殷如行雙目一亮,立刻單膝跪下行禮:“還請先生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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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沒更,這篇補上。(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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