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六看似悠閑自得的滿場轉悠,實則一直緊盯著蘇晨的身影。蘇晨消失在花樹中,外麵有一個小廝守著,一看就是有情況。等到蘇晨和馮淡裕相繼從海棠花樹後走出來時,韓六一眼就從他們的神情中看出,這兩人已經達成了某種協議。


    協議內容如何不知。不過猜也猜的出來。馮淡裕最掛心的,無非是馮老頭廢長立幼。蘇晨掛心的,是他的城主之位。兩人合作是完全有可能的。不過以蘇晨不做無用功的性子,既請了何雁來,就一定也會在她身上下功夫。他饒有興致的搜索起何雁的身影。


    何雁自然不在夫人小姐那群女人堆裏。同樣,她也不在文人雅士那邊。韓六思忖著,估摸是找哪個僻靜角落和她的小美男耳鬢廝磨去了。何家女子這點兒愛好,全天元人都知道。


    可惜韓六猜的還不夠大膽。何雁這一回堵上了一個小夥子。


    如果殷如行在這裏她就會發現,這個小夥子她是見過的。羅中覺得很莫名其妙,江城蘇府賞花宴,不會有什麽危險。他便丟下白陌塵自己隨便走走,沒想到居然被一個女人給攔截了。


    身處最末席隨從位置的他,不知道這位女子的身份。


    何雁笑嘻嘻的看著他:“練過的吧,身手挺不錯。”


    羅中氣的臉色鐵青。他本好端端的走著,腦後就是一陣罡風襲來,自然轉身回擊。誰料竟是個外強中幹的小白臉,被他一拳就打趴下了。


    “這是我的貼身侍子。”何雁斯條慢理的道,“就算走路急了些也不至於惹得你大打出手吧,他被你打傷了,誰來伺候我?”


    羅中幾乎將鼻子氣歪。這女人分明就是一派胡言,貼身小侍?那是好男風的男人收在身邊幹齷齪事的。哪有女子用小侍的。這女人就是沒事找事。


    果然,女子又懶懶的道:“既然這樣,我也就勉為其難,收下你代替他就是。我也不是不講理,這孩子大約要休整一天,我就用你一天如何?”她的動作並不輕佻,閑閑的靠著樹,唯獨一雙眼睛上下打量羅中的身體,肆無忌憚。


    羅中惱羞成怒,罵道:“不知羞恥。”扭頭就走。剛轉身跨了半步,頸脖後方汗毛就是一豎,心下一凜,飛快的往左邊一閃身。隻見眼前一花,紫衣女子笑吟吟的站到他身前擋住了去路:“急著走幹什麽?你還沒回答我呢。”


    羅中倒吸一口涼氣,他一沒聽見女子的腳步聲,二沒看清女子的動作。竟憑著經驗和直覺躲過身後的一襲。而且這一襲擊貌似還以警告為主,不然就憑他聽不見看不清的動作,這女子想要擊中他輕而易舉。


    “你是什麽人?”羅中自問不是一流高手也是在二流頂點的,一個女子身手這般好,絕非籍籍無名之輩。


    何雁笑了笑:“我姓何。”


    羅中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臉上的表情變得很難看。是了,也隻有祉地何家,才會出這種怪物女人。


    “這位……”打量了一下她的發型,“何姑娘,在下願賠償這位小哥的治傷費用。還請姑娘不要為難在下。”話說的很客氣,人卻是不敢懈怠的凝起真氣,如同一張繃緊弦的弓


    何雁沒有說話。羅中身後的美少年很快從地上爬了起來,站到何雁身邊。他雖然被擊倒,卻是吃了沒有內力的虧,本人倒也不是弱不禁風的體型。


    “這位小哥說要賠償你?阿清怎麽說?”她目不斜視的開口。


    美少年阿清躬身道:“經略說笑了,阿清雖為侍子,卻也不缺錢財。隻恨自己無用,不能抵住這位公子一擊,連累經略無人使喚。”


    何雁對他的回答很滿意,用眼神示意羅中“聽見沒”?咱不缺錢。


    羅中卻是被震驚了。經略?姓何的女子經略使,全天元隻有一位,那就是祉地的胭脂女將何雁。也是他家公子曾深度研究過的人物。一時間,關於何雁的種種傳聞湧上心頭。


    何雁係祉地城主何雁親妹,現年二十七歲,一直未婚。武藝超群,帶兵勇猛。生平喜好俊美少年郎,尤以體型勻稱,柔韌善武者為最佳。羅中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何雁是看上他了。人家說的很明白,隻要一天。


    羅中幾欲吐血。強自咬著牙:“何經略,在下不善侍奉人。實是無能為力。經略可否容其它賠償?”


    何雁的回答讓他更為吐血:“也好,隻要你找個讓我看的順眼的代替你就行。”


    羅中咬緊牙關想了一會兒,試探道:“經略沒有見到蘇家二公子嗎?”在他看來,蘇雷無論是長相還是武藝,都遠勝於他。


    何雁笑道:“你倒會討巧。明告訴你吧,蘇雷不行。我沒把握打贏他。”


    原來你隻找打得贏的男人下手……羅中憤慨,也就是說,我看著好欺負麽。他的臉青一陣白一陣,考慮要不要叫過白陌塵給他解圍,又怕白陌塵來了後也被何雁覬覦,到時兩人一塊兒落網。他此時深恨沒有鼓動桓蹊一同前來,連個替死鬼都找不到。


    正在糾結時,一個天籟之聲救了他。


    “何經略,原來你在這裏。”蘇晨找了半天,總算找到了人。


    羅中幾乎熱淚盈眶,趕緊道:“蘇公子,何經略,你們既然有事相談在下就不打擾了。”說完,匆匆跑路,掀起滾滾煙塵。


    蘇晨剛說了一句話,就見著這男子如同屁股著了火般一溜煙竄走,很是納悶。之後才看見何雁似笑非笑的臉色,心下有了幾分了然。原來是何家女人在犯老毛病。


    “何經略,蘇某有事相商。”何雁的性格他也有幾分了解,遂開門見山的實話直說:“……他日,我祺地若有了些小麻煩,還望何經略袖手旁觀為好。”


    何雁直言不諱:“我有什麽好處?”祉地不比禧地,和四地都有接壤。她若發兵趁火打劫,也要顧及到祀、祝兩地會不會也同樣趁勢攻打她。故而也隻是稍開價碼。


    蘇晨笑道:“珠寶五箱、藥材十車、絲緞布匹四百匹。”這是給何雁個人的價碼。


    何雁懶懶一笑:“瞧著是不少了。不過我最近不缺錢。給些糧食、生鐵如何?”


    蘇晨啞然失笑:“何經略這是在和我開玩笑呢?若是可能,蘇某還想向經略買糧,哪裏能送出糧食。”戰爭之中,補給尤為重要。這類物資是萬萬不可答應的。若是何雁一意孤行,他也不怕。還有祀、祝盯著呢。她搶也搶不了多少。日後再攻占回來便是。


    何雁隻是漫天開價而已,見蘇晨油鹽不進,改口道:“那就算了。隻是這好處裏麵,藥材還算有用,絲緞布匹能做些衣物。珠寶這東西對我卻是全然無用的。我也沒處送人去。換成金銀怎麽樣?”


    金銀是硬通貨,蘇晨有些舍不得。輕笑了兩聲,道:“經略言之差異,經略身邊美人無數,難道不需要玉冠珠佩的嗎?”


    何雁也笑:“我身邊的人向來如流水,來的快,去的也快。打扮那麽好幹什麽?大公子隻要答應我一件事。雁願意分文不取。”


    聽見這樣的提議,蘇晨不喜反驚,心下一凜,緩緩道:“不知是何事?”


    何雁不動聲色掃視過他的臉,慢悠悠的道:“隻要大公子答應陪我一天,何雁願意分文不取,遵守諾言。”


    蘇晨的第一個反應是想要扭頭,看看身後的小廝隔著多遠,話有沒有被他們聽去。然而他忍住了。聽見了又怎麽說,他還能殺人滅口不成。麵色漸漸冷凝:“何經略,玩笑不是能隨便開的。”


    何雁也是一臉正色:“我沒有開玩笑。蘇大公子,我其實覬覦你很久了。”


    蘇晨城府了得,麵上仍然一片平靜:“何經略,蘇某已年近三十。”


    何雁同樣的回以一片平靜:“大公子,我小你一歲。”


    蘇晨垂下眼,沉默了很久,才緩聲吐了兩個字:“不行。”


    “哈!”何雁笑的頗有玩味,“不行?為什麽不行?你又不是十年前冰清玉潔的少年郎。難道說蘇大公子一直為著夫人守身如玉不成?不過是一天,有什麽不行的。莫非……”她眼珠轉了轉,“大公子是嫌我長的醜?委屈了你?”


    何雁長的一點兒都不醜,不光如此,還有一種帶著英氣的嫵媚。不過蘇晨此時看她的目光卻是如秋水無痕、老僧入定:“何經略,有些事,不行就是不行。”


    何雁撇撇嘴,歎了口氣:“看來我這次的價碼還是不夠。蘇晨,你說我若是以你祺地的城主印信為交換,換你一天呢?你又行不行?”有了城主印信,許氏的借口將不複存在。運作的好的話,祺地的內戰將會減少在最小範圍。


    蘇晨歎了口氣:“何經略說笑了,其地的城主印信早已消失於天外。”


    何雁眨眨眼:“蘇大公子,你就老實告訴我一聲,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如果我真有印信,你是行,還是不行。”


    蘇晨的忍耐終於快要到了極限。何雁反反複複的調戲他,簡直就像和他有仇。問一個男人行不行,偏偏又含有雙重隱晦。他尷尬都閉上眼睛,複又睜開,略略放低了姿態:“這種沒有意義的假設,經略何苦糾纏。”


    “哎呦,我可不是說玩笑的。”何雁笑的花枝亂顫,能調戲到蘇晨可是太過難得的機會,怎麽能不再接再厲:“我就是想知道,蘇大公子能為著理想付出幾許?”


    他都放低姿態了,竟然還在逼迫。蘇晨一怒之下沉了臉:“何雁,這個問題不妨等你拿到印信再來問我。”言下之意,你現在還沒有資格。


    何雁縱聲大笑,笑聲清脆穿雲。笑完後,她又恢複了一身慵懶:“珠寶十箱、藥材二十車、絲緞布匹八百匹。”


    蘇晨快速跟上她的思維,毫不遲疑的還價:“珠寶五箱,藥材十五車,絲緞布匹六百匹。”


    何雁道:“藥材十五車需由我指定種類,六百匹布全部要韌棉。”韌棉是一種由出雲山特產木棉混合著麻、普通棉花,以特殊工藝織就的棉布。是做軍衣的最佳材料。


    蘇晨也道:“藥材單子需我過目,韌棉隻有四百匹。”


    “成交。”何雁一錘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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