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蘇雷是多心了。殷如行雖然當天睡到了臨近中午才起床。不過歸根結底還是前一天晚間入睡太遲的緣故。整體睡眠時間還是和平時差不多的。起床後忙著之後銷毀床單、整理房間、洗頭洗澡洗衣服,然後還要補完當天的功課。醫書要背、要抄寫。慧淨給的草藥書要偷偷的背、偷偷抄寫。還有做瑜伽體位術、呼吸法,保證身體內在健康、外部關節韌帶運動拉伸……總之她很忙,一直到了平常入睡時間才勉強補完。蘇雷沒來找她,反而讓她鬆了口氣,筋疲力盡的倒頭睡了。睡的很沉。


    蘇雷一個人躺在富貴華麗的臥房裏,翻了幾個身,調息幾次也入睡了。


    次日早起,他沒法在東院施展拳腳,隻能回到西院寬大的場地演練。期間瞄了一眼東牆角邊的一扇房門,房門緊閉,看似沒有人出入。


    綠楓趕上來伺候,接過他脫下的外衫,會心的察言觀色:“如姑娘昨兒戌時末房裏熄的燈,今日還未起身。”


    蘇雷“嗯”了一聲,沒說什麽。卻也沒有不悅的喝止,揮手讓他退開。架勢擺開,照例演練起拳腳來。


    拳腳之後是兵器,蘇雷在師門學的是劍,劍乃君子之器,論修境界以它為最佳,論殺傷力則不如了。自從回家任職軍中,他便改了用槍。寒光照鐵,舞動森森。演練起來,周身百步難易近人,聲勢極為強悍。


    殷如行趴在窗台上,窗戶開了一條縫,正在悄悄的偷窺。


    雖然隻是日常演練,槍刃舞動間依舊殺氣凜凜,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隨著不同角度的伸展拉開。對人體肌肉骨骼已有初步了解的殷如行越看越入神。暗自計算著每一個動作需要動用的肌肉走勢和力道發動,以及力道是如何轉向迂回,變換角度的。隻可惜她肚裏的經驗太少,知識了解也不熟。眼跟不上腦、腦跟不上心。看了一會兒就頭暈眼花泛惡心,這是心力接續不上產生的警告。


    閉眼休息了一會兒,再次睜開時便不敢這麽耗神了。隻改為純粹的觀賞。看了一會兒,她又琢磨開了。


    蘇雷的習武走勢,走的是大開大合、陽剛威武的的路子。這樣的武功路數,身體素質一流的年輕男子來練,可謂是兩強結合,互為增長。《內經論》看了一半的她也知道,男人與女人在先天構造上便是不一樣,後天生活中表現出來的優勢也就不一樣。


    西醫對此有什麽解釋她不了解,但中醫體係中很明顯的指出了:男子為陽、女子為陰。陽為剛猛、陰為柔韌。以單純的殺傷力來論,隻有陽剛才是主勢、陰柔之術隻為輔助。武力,天生就是男子修習為最佳。


    同樣的招數,男子使出來的威力要遠超女子。即便是有些女子能勝過男子,也是她本身的內力或招式運用領會上遠超那個男子的緣故。換句話說,如果不另辟蹊徑,即便是學了蘇雷的絕學,她也練不出蘇雷那般的殺傷力。除非是和低她一等級的人比試,若是碰上差不多的男人,她就是一個‘死’字。


    而且,習了武的女子還和一般女子不一樣。你隻要習了武在外行走,別人便會自動將你歸為江湖人,他們便可將江湖規矩強加於你頭上。再者,就算一時被擒,知道你會武,對你的防範也就更深。一個搞不好,敲碎琵琶骨、廢掉經脈都是有可能的。


    這是一個很糟糕的推論。結合慧淨家破人亡的經曆來看,她一個女子,背後沒有門派勢力,又長的有幾分姿色。那麽,她至少要練出江湖一流的身手才可以理直氣壯的在天元獨立生存。


    真是,任重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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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了自身的危險,便隻有在尚為和平的時期加倍努力。蘇雷今年二十三,隻要他一鬆口,蘇晨就會給他娶親。而照現在的情形看,蘇雷鬆口也不會拖多久了。(某瞳畫外音:可憐的閨女不知道還有個十年之約)


    一旦蘇雷娶親,她就不能在默思居繼續住著了。按照規矩,得搬去姬妾的院子。這麽一來,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地處偏僻,可以清清靜靜的習武準備。壞處是沒了和蘇雷近距離接觸,指導老師也就沒了。


    那麽,她顯階段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盡量多的從蘇雷手中榨出本事。囫圇吞棗的先記著,留待以後再慢慢整理。再過個幾年,等她身手練好了,也就可以要求蘇雷履行之前的諾言,放她個平民身份出府。


    這還是情況最好的打算。糟糕的情形是,蘇雷娶了個悍婦,要發賣掉她,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蘇晨和柳氏絕不會保下她,那時候,她真就隻有鋌而走險的逃跑了。


    無論是最好,還是最壞。裏麵都有最重要的一條,她不能有孩子。


    在她還沒有能力保住自己的時候,一定不能有孩子。她不要她的孩子和她童年、少年時一樣,以戰戰兢兢的討好和乖巧博得安定富足的生活。外婆說錯了,女兒家生的好沒用、嫁得好也沒用,最有用的是自己有本事。當自己有本事時,生的好就是錦上添花。嫁的,也不可能不好,因為不好就不會去嫁。若是自己沒本事,嫁的好隻是虛浮水麵的浮萍,心生憂患,日日防備。生的好更是雙刃利劍,一步天堂、一步地獄。


    她才不要自己的孩子受這樣的委屈。她要有給孩子優厚生活、安定環境的個人力量。她殷如行的孩子,必得以自己的母親為崇拜、為驕傲。


    既然有了紫珈果這樣大的機緣,她怎能辜負再一次的青春。她要打造一個家,她要在自己的家中富足的養大她的孩子。所以,在條件尚未成熟之時,她絕不可以和蘇雷有孩子。


    既然現在在學醫,就著緊的先找到避孕良方吧。


    蘇雷的晨練早已結束,去東院換了一身衣服,早飯也是在那邊吃的。見他走了,殷如行這才出門,履行書房大丫鬟的一天工作。在西院書房掃掃抹抹,整理書架、書案。


    蘇雷則是直接去了思醒堂,什麽話也不說,板板直直的坐在正堂下首,端了杯茶慢慢喝。大有喝到天荒地老之勢。


    蘇晨哭笑不得。事情他也有幾分了解。不就是和丫鬟春風一度麽,至於這麽落荒而逃嗎?自家奴婢,買回來的下人。喜歡,就提了名分。不喜歡,就繼續這麽放著。多簡單的事。偏偏他這弟弟弄出這麽一番架勢,好像強搶了良家民女似的。


    想了想,總這麽讓他杵著也不是個事。便道:“雷兒,你若沒什麽事,就幫著為兄準備一下賞花宴吧。”


    蘇雷一愣。他的確是在逼大哥,不過他想的是逼著大哥讓他去軍營。怎麽弄出個賞花宴了?這些事他哪裏懂。剛要推辭,蘇晨又道:“我知你不喜歡這些瑣事。不過,這一次賞花,卻也不是單單玩樂。”他正肅著臉色,“你也知道,離兒今年十六了。繼夫人有意替她招夫。不過最近那邊傳來消息,離兒自己看中了一位心上人。”


    蘇雷臉色也是一肅:“竟有這事。”


    “是啊。”蘇晨的心情很好,“離兒看上的這位可不是普通人,是近新喪妻的祀城主:梁少安。”


    “梁少安?”蘇雷吃驚的算了一下:“梁少安今年二十有六,大了離兒整十歲。膝下還有前頭夫人留下的一兒兩女。這條件也太……過了。”十六歲的少女嫁個有兒有女的鰥夫,便是一般人家也說不過去。何況蘇離還是祺地的郡小姐。


    蘇晨笑道:“年紀大些會疼人,前頭有兒女也不算什麽。又不是不讓離兒再生了。就是離兒的孩子日後當不上祀城主,又有什麽關係。隻要離兒過的幸福便好。我們就這麽一個妹妹,雖非同母,卻也是祺地唯一的郡小姐。若論男方人品才貌,誰人敵得過梁少安?”


    蘇雷沉吟:“單論個人品行才貌,梁少安的確是人中龍鳳。離兒傾心於他也不奇怪。”


    “這就是了。”蘇晨微笑道,“我們兩家門當戶對。離兒又傾心於她,的確是一門再好不過的親事。隻可惜繼夫人不同意,離兒托人求助於我。我想著就趁賞花宴時將風聲放出去。祀地在我們這裏既有不少行商,也有官方駐點。到時都會請了來。婚姻之事由父母做主,父親不在了,我這個長兄也是說的上話的。這般一來,不管成不成,繼夫人那一頭,卻是不好再給離兒議親了。”


    蘇雷皺起了眉,神色凝重:“繼夫人不會甘心的,隻怕……”


    蘇晨胸有成竹:“你想的很對,她不會甘心。所以,我們需準備妥當,隻要她在邊境生事,立時大軍發動,往東吃下宛、豫、同、嶺四城,呈夾角包圍之勢。到時,就看她孤零零守著一座祺城該怎麽辦吧。”


    蘇雷立時會意:“大哥是要她主動開門迎你?”


    “當然。”蘇晨麵色冷凝,“逼迫繼母這個名聲,我可擔當不起。我要她親自開門將我們迎進城主府。”當年要不是許氏讒言,父親怎麽會趕他來江城,他要許氏親手迎他進城,一雪前恥。


    蘇雷想了一會兒:“隻怕沒那麽容易,她若是打定主意魚死網破呢?”其實以他們的兵力,攻破祺城並非難事。隻是一來不想傷亡過大。畢竟戰事一起,耗費的是祺地本身的資源。二來,也是擔心日後傳出個逼迫繼母的名聲太過難聽。這才僵持了這麽久。


    蘇晨淡淡一笑,輕聲道:“魚死網破哪有皆大歡喜來的好。離兒想要嫁如意郎君,總不能白白坐在家中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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