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的新年過的很熱鬧,對於下人們尤其如此。雖然比平時要忙些,但一來賞錢多,而來好吃的多,三來還有加班工資拿。不過像殷如行這種專管書房的大丫鬟工作就很清閑了,基本上就是嗑瓜子閑聊天的在默思居廚房轉悠。


    默思居小廚房也比平時清閑。大部分的筆帖清客都回家了,蘇雷每天都有應酬,隻有早飯是在家吃的。小廚房隻要準備東西兩院裏各色工作人員的餐點就行。殷如行借口閑著也是閑著,在小廚房名為學藝,實為偷師,學了不少灶台上的本事。


    比如說,她現在已經能很好生出一爐子火。知道怎麽樣用最少的柴燉出一鍋好湯,知道怎麽樣用大灶煮飯,知道怎麽用麵粉做出簡單的麵食。


    太不容易了!殷如行手上正做著一種叫‘棋子餅’的幹糧。這種餅做法簡單,保質期長,放個半年都不會壞。


    “這餅啊,府裏的大廚房一般是不做的。也就我這裏會搗鼓一下。”甘九嫂邊指點她和麵邊嘮叨,“二公子出遠門,都會帶上它。這東西方便,隻要有口熱水,撕進去泡開了就能軟乎。熱騰騰的一碗熬饑。咱們這府兒做的,放了香油,比外頭的酥軟。剛出爐的最香了。”


    殷如行在現代也算是個會做飯的。不過那都是有一定條件的。比如說煮飯離不了電飯鍋,生火離不了燃氣灶,雞鴨魚肉俱是超市淨菜出品,餃子皮、餛飩皮以及麵條除了從菜場買,就不知道還能從哪裏出來。這樣的她,在小廚房的一眾人跟前,還真不敢說自己是會做飯的。


    做“棋子餅”也是她提出來的。這東西容易學,最重要的是,做完後可以拿回去不少,用幹淨的白布裹了,外麵在包上一層粗青布,殷如行將她第一次收集到的儲備幹糧藏在了一個瓦罐裏,封好。


    蘇府的新年應酬一直忙到正月十七才算消停。蘇雷實現諾言帶著殷如行去郊外騎馬時,已是正月二十之後的事了。


    “你們這兒過年真熱鬧。”殷如行裹著厚厚的毛皮鬥篷,頭上都戴了兜帽,一張雪白的小臉被初春的寒風吹的紅撲撲。這個時節出來騎馬,委實不是什麽愉快的事。


    蘇雷穿著深色貂裘,撲麵而來的寒風對他似乎沒有影響,仿若在春暖花開時漫步般悠閑。輕輕抖動手中的韁繩,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怎麽?你們家鄉的過年不熱鬧麽?”


    “你不知道?”殷如行先是看了看他。他搖頭:“她沒和我說過。”


    殷如行便笑了笑:“也不能算不熱鬧,比平時自是要熱鬧些的。可是和你們這裏一比,就差遠了。比如說,我們的好些半成品食物隻要從商店裏買就行,很少自己動手做。”


    “商店?”蘇雷怔了一下,複恍然:“是店鋪吧。你們那兒的店鋪賣的貨物和我們這裏不一樣麽?”


    殷如行想了想:“衣食住行娛這幾大類是不變的。主要是貨物的種類,這麽來說吧。比如食物,我們那兒的超市,一種非常大的店鋪。一般都有三層,食品會專門安置在一層,分現做、冷凍、半加工、密封包裝幾類。像過年時府裏準備的好些東西,臘肉、火腿、魚圓、湯圓、餃子、包子、燒麥都可以在店裏買到。”


    她絮絮叨叨的說著,不帶半分討好。隻是回憶一些故鄉往事,對比一下兩地風俗的不同。他饒有興致的聽著,不帶半分曖昧。隻是想多了解一些消失的心上人曾經生活的環境。


    都認定了自己是心有所屬的人,對對方沒有半分旖念。兩人之間的談話坦坦蕩蕩,就像大學校園中的普通同學。


    除了漫步郊外以外,殷如行還提出,能不能帶她去大街逛逛。她來天元之州後,就沒正正經經逛過大街。蘇雷大方的同意,有時是自己有空帶著她去。有時是安排了丫鬟和小廝護衛跟著。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月,殷如行帶著麵紗,幾乎將江城的每一條街道都走遍。郊外每一個方向的鄉間都賞玩過。兩人之間的相處也由一開始的生澀尷尬轉為了自在隨意。蘇雷覺著,扣除相貌上的別扭,殷如行還是一個很不錯的女人。


    這類融洽在其他人眼中就不一樣了。


    蘇晨接到的匯報是:相處甚歡。又聽說是從教學騎馬時關係得到明顯進展的,頓時覺得某些安排還是比較物有所值。


    蘇雷對哥哥的詢問哭笑不得:“大哥,你弄錯了,就是普通聊天而已。我沒那個意思。”


    蘇晨半個字都不信。男人和女人有什麽好普通聊天的?不是有男女之事就是有利益相關。家裏的奴婢自然沒什麽利益好談,那就顯而易見是男女之事了。認定了二弟死不承認隻是嘴硬。


    這種美麗的誤會並不能怪蘇雷。蘇晨的判斷其實是正確的。殷如行的確是為了利益。隻是滿府上下沒人會以為如此,即便是柳氏等女眷也認為,殷如行就算是為了利益,最終的目的也是發展為男女之事。其結果是一樣的。


    於是蘇雷在不知不覺間發現,闔府上下竟人人都認為如兒姑娘和他有曖昧關係,遲早會是妾室。心頭不由警惕,一連幾天都冷落了殷如行。


    這種反複無常的冷暖早在殷如行的預料之內。


    她不急不慌,按部就班。少了蘇雷安排的人手,她不再出府。每日上學去持思堂讀書,下午回默思居書房。或看書或習字。下晚時分去馬場騎馬。得閑了去小廚房學兩招手藝,日子過的寵辱不驚。


    名義上,她是總管書房的大丫鬟。實際上蘇雷在西院書房見客時,大多還是由身邊的小廝綠楓來伺候。原因很窘迫。問題出在她的容貌上。她也試著給訪客端茶送水,結果人家一見她的臉就傻眼了。隨後便是受寵若驚,動作僵硬。眼珠子不敢亂動一下。都以為是蘇雷安排了紅袖添香的內眷給他們上茶,這在禮節上可就大發了。


    一來二去,蘇雷發現了問題所在。殷如行的容貌,書房伺候的特殊性兩者一結合。沒人信他們是清白的。就算知道他們目前清白,也不認為他們會繼續清白下去。蘇雷為了減少麻煩,在來訪客的時候,就不讓殷如行出來伺候了。


    殷如行也誌不在此。她發現了另一項問題。


    目前為止,文字她學的差不多了,天元的風俗大致了解,廚藝基礎掌握,至少出去後餓不死自己。騎馬也沒有了問題。那麽除了最重要的自由身份,剩下的就是對地理地形的了解、對簡單草藥知識的了解,以及足夠自保的武藝。


    最後一項是老大難暫且不論。她在大書房翻出幾本山川地理誌,決定邊讀邊抄錄。如果能找到地圖複製一份就更好了。


    說到地圖,她想起一事,取出幾張畫了簡單線條的紙片。感謝九年製義務教育開展的地理課,她憑著現今的強悍記憶,零零碎碎的畫了一些城市街道圖。


    取出一片白布,半個幹饅頭和一支木炭筆。她大致的計算著比例,將紙張鋪陳拚好,對照這那些線條在白布上繪製起最原始的地圖。


    地圖的繪製並不容易,一來她沒有正確的標尺和計量單位。對街道的走向和距離隻能大致推論。二來隻有刻意建造的皇城,才會條條街道橫平豎直、南北對稱。江城顯然不是。整體整合起來就有很多誤差。這些都是難點。


    如果能登高俯覽全城記錄一次就好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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