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默和程炳欽當然是沒有私人恩怨的,但戶部一直以來是在誰手裏,當然是不言而喻了。


    蘇默和世閥之間的衝突,隻要身在官場就有耳聞。眼下,程炳欽顯然是自我積極性發揮,想要靠著為難蘇默來博取上頭的歡心了。


    隻是……蘇默如此強硬的態度,就讓大家暗自揣摩了起來。


    天津戶部分司置主事一員,稱分司主事或分司監督,職掌漕運的稅收事務。起初,朝廷每隔3年委派一名主事或監督來天津檢核漕糧的收存和發放,後來改為“歲一更官”,並在天津添設專門機構。之所以設立這個分司,一是由於天津漕運稅款已經成為朝廷收入之大宗,二是為了“蓋防奸偽之滋”,懲治那些營私舞弊的事件。


    可以說戶部分司的權力是很大的,可謂掌握住了地方中極重要的財政權力。


    若是戶部分司要卡住天津的財政,那蘇默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但緊接著大家又不解了起來,為何與戶部分司並肩的鹽運都司王尚對蘇默如此恭敬呢?


    鹽運都司掌握著國家重要的一部分收入:食鹽。國家壟斷出售食鹽,那是堪比漕運稅官的一個肥肉啊!


    偏生,王尚卻對蘇默如此恭敬。這如何能不讓眾人暗自揣測呢?


    難不成,蘇默有底氣對抗戶部分司的財政卡脖子,就是因為這點?但這也不該是王尚對蘇默如此謙卑,而蘇默卻又這般自然且肆無忌憚!


    瞬間,通過這微妙的人事關係。大家對新來的這位宣撫副使有了新認識。


    蘇默入了棋盤城,進了原天津巡撫的署衙。原本是有天津巡撫設立的,隻不過原因不詳又被裁撤。


    如此,倒是便宜了蘇默。


    而事實上,蘇默的目標之一,就是恢複天津巡撫的架構,讓其常設,乃至於最終權力落入己手。


    戶部分司衙署。


    “欺人太甚!不過一個區區新科進士,竟然敢如此囂張跋扈,他蘇默,太狂妄了!”程炳欽齜牙咧嘴,分外惱怒:“日暮西山之勢,還敢如此無禮!”


    分司衙署裏麵,幾個吏目麵麵相覷。麵對程炳欽這麽大的怒氣,所有人都有些戰戰兢兢。說起來,能在天津戶部分司這裏擔任主事實在是一個極其肥美的才差事。


    正六品的戶部分司主事職位不高,但天津漕運轉運之處,商業十分繁榮。戶部分司在此收稅,不說商人們每年給的巨額孝敬,就說這從中稍稍摳出來一天,那也是極其肥美了。


    同樣,新來的宣撫司衙署想要建立起財政體係,絕非一日之功。這個時候,必須有戶部分司的幫助。要是戶部分司不給銀子,那宣撫司拿什麽去訓練兵馬,拿什麽去整頓治安,甚至卡死了,隻怕宣撫司連支付幕僚屬官的薪水都沒有。


    而且,程炳欽家世不凡。其舅父便是現在的戶部尚書陸啟楚,而陸啟楚乃是湖北陸氏的重要人物。其前任石方宇更是升任宰執,由此可見,戶部尚書之位,十分榮耀。


    這樣算起來,程炳欽也是陸氏鐵杆嫡係了。


    一幹吏目將這其中利害關係很快就想了一遍,頓時,一個腦子靈活的名作方騰吏目頓時出聲道:“主事大人。小的這裏倒是有個法子,幫大人出這一口惡氣!”


    程炳欽眼睛一亮,但緊接著又皺起了眉頭:“是斷了銀子嗎?這個時候,太出風頭了。蘇默小兒雖然囂張,但絕不是笨人。到時候名正言順拿我開頭,你是要害我嗎?”


    程炳欽倒是不笨,其中利害也想得很清楚。


    方騰倒頭便拜,連聲道:“主事大人。小的明白,怎麽能讓主事大人身犯險地。就算要用這法子,也當是小的們為主事大人出馬,再說……小的聽說,宣撫司開府建牙後,定當幹涉分司職權同樣設立衙門過來收稅。小的想,既然如此,那便直接將這稅收停了,改名為暗!那些商戶怎麽收稅,曆來都是我們戶部分司說得算,要說這人頭稅目,誰交稅誰漏稅,還不是我們清楚?離了我們,這稅收他們也別想征收了!況且……我們暗地裏收,陰著他!”


    程炳欽琢磨了起來,時不時地點頭。


    其他幾個被搶先的吏目心中不忿,恨這吏目占了光彩,於是陰陽怪氣道:“那要是弄假成真,那些商戶統統都跑去了宣撫司署了怎麽辦?到時候,沒了稅收。咱們還吃什麽喝什麽啊?”


    程炳欽看向方騰。


    方騰又是一叩首,再道:“小的想的,依著主事大人的能耐,這些聰明的商人怎麽也該明白,到底該是交數誰的稅吧……”


    程炳欽頓時大笑起來:“你們所有人就聽方騰所言,立刻去辦。做好了,重重有賞!”


    方騰心下驚喜,果然是世家子啊……


    其他幾個吏目怨念地看著程炳欽滿心腹誹……果然是二代啊。


    程炳欽一言既下,頓時戶部分司就熱鬧了起來。


    一個個吏目們帶著大小嘍囉奔赴四方,一時間,各個客棧會館紛紛進了罕見保持著笑容的戶部分司的大小吏目。


    天津城漸漸熱鬧了起來。


    蘇默平靜地參加了由兵備道李彤從舉辦的接風宴,接風宴上,蘇默舉動四平八穩,絲毫不見年輕人的衝動和以往的銳利形象。無論是麵對一幹官宦,還是士紳名士蘇默都表現得十分得體,尤其是來一場文學友誼賽後,更是助推了氣氛,讓整個接風宴完美地落幕了下來。


    接風宴後,蘇默晃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衙署裏。


    洗漱沐浴,回了自己臥室的時候。蘇默卻是聽到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隻見幾個宴會上見到的歌姬衣裳輕薄,麵色泛紅,媚眼如絲地看著蘇默。


    蘇默當然不是雛了,一見這情形頓時就皺眉了起來。


    幾個歌姬倒是姿色不錯,但蘇默觀其姿態步伐,隻見眉心分散,腿型外放。頓時心下一點點的興致被衝淡得消散無蹤,都早就不是處子了,還拿出來丟臉!


    蘇默也是經曆過諸多國色天香的,這口味早就養刁了,這點庸姿俗粉,蘇默哪裏瞧得上演。


    “自己退散吧。本官乏了,莫要做讓大家都不開心的事情……”蘇默聲音淡淡,卻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心下蘇默同時也定了計較,回頭就把這新管家退回給李彤從。美人計還使到他身上了。


    幾個歌姬戰戰兢兢,這個時候,顯然一早就準備在門外的管家訕訕地走了進來,叩拜了蘇默,被蘇默揮退後,卻是麵色灰白了起來。


    翌日一早,蘇默隻當這事沒發生過,隻是招來了自己的幕府。


    蘇默的幕府主要包括承受文字官、參謀官、參議官、勾當公事(幹辦公事)、主管機宜文字,還有其他幕府屬官,則有蘇默自己製定。


    承受文字官在蘇默這裏大體就是負責擬定公文,文書之類的活兒。參謀官,參議官看字義即可,都是出主意的。


    勾當公事則有些負責,看字麵意思便是事務官。比如勾當軍務公事,勾當船務公事,勾當糧草轉運公事……


    勾當公事這樣的事務官是蘇默用以維持宣撫司職權的主要部分,蘇默對這一點十分在意。


    事實上,擔任了宣撫司宣撫副使後,蘇默已經脫離了第一線。他現在的工作,更多的是掌握大方向,同時在用人之上多下功夫。


    人事上,蘇默有比較充足的人才儲備。就說眼下這不大熟悉的車百,在政務上也是井井有條,也許和蘇默偶有衝突,但在才能上的確是出眾。


    “默華,你的才幹我是清楚的,你為參議官在我這裏算是委屈了。”蘇默從後院走出,在路上看到了閆默華。這位二甲第六的新科進士本來是要留在京中,不說進入都察院六科廊,就說在六部裏,也是大有可為的。隻不過,他聽了蘇默要在天津開辟幕府後,主動跑了過來。


    要知道,參議官隻不過是區區正六品官銜,而且還是蘇默幕府的。這等於是直接將一生榮辱都掛在蘇默身上了。實際上,投靠蘇默的士子們,大多是落第的舉子。就算是總督府開辟幕府,能夠招攬的人才也就是舉子。新科進士有自己的管路,進你幕府作甚?


    如閆默華這般義氣的,著實讓蘇默感動。


    聽了蘇默的話,閆默華回禮,笑道:“京中那些人是什麽德行,其實我們都清楚。在裏麵就如不見光的深淵,官階是有了,職司也是體麵了。但那裏……又哪裏是做事的地方。說起來,我著實我不如趙爾陽,駱武城,曹斌三人。”


    聽到閆默華此言,蘇默微微沉默。趙爾陽三人是放棄了科舉的,雖然華言徽沒有虧待三人,都能以舉子的身份直接擔任州府正印官,但沒有進士功名要在官場立足,環顧四周的歧視就足夠他們受得了。隻不過三人為了做事,為了真正實現胸中抱負,一展韜略……這些,都是不顧了。


    尤其是駱武城,無論是洛陽一戰開始開封一戰,都多有賴其在內策應。可謂是勞苦功高。


    “走吧。眼下,好好做一番事業。對得住胸中的信念,那就足夠了!”蘇默道:“莫要讓他們瞧不起!”


    “好!”閆默華重重應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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