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默望著爭執的那幾人,驚喜:“是世晉他們!”


    見此,蘇默朝著廖還山使了個眼色,目光懇切。廖還山不著痕跡頷首,跑了過去。不一會,蘇默就在貢院內見到了謝世晉四人。


    這會的盧象升、王軒以及仇天還為謝世晉剛剛發生的事情憤憤不平。


    “那老兵的目光也太色迷迷了,什麽搜檢搜身,我看著倒有點想非禮的意思,這幫子兵痞在軍中沾染的惡心我還能不知道?要放其他地方,我非拆了這破院子不可!”仇天大喊著,為謝世晉打抱不平。


    謝世晉倒是鬆了口氣:“罷了,這個時候鬧事可不是什麽好法子。這次我們趕考,家裏人可是一個也沒知道的,真要出了什麽事,都找不到個幫襯說話的。”


    王軒也是點頭,他們幾個世家子,都十分清楚科舉裏頭那些彎彎繞繞。盡管場麵上的嚴厲都是一等一的,但實際上更隱秘的黑暗,卻不是普通人可以察覺的。


    盧象升這會兒拍了拍巴掌,大笑:“誰說沒人的,龍門官我們可不認識。還不是多虧了言維!”


    “言維?”眾人這才順著盧象升的目光轉身,果然,蘇默大笑著麵對眾人,輪流給了一個熊抱。


    就連一下十分不喜肢體接觸的謝世晉也是別扭地受了下來。


    這一次謝世晉能夠順利解圍顯然就是蘇默的幫助了,眾人感慨蘇默這個年歲最小的,卻是成就如此之大。


    五人稍稍敘了一下各自的經曆,蘇默也得知幾人盡管在外打拚出了事業,但並未得到家族的認同。


    他們都是依靠自己積累的人脈,加上蘇氏雄厚的資本支持這才在各自的領域內做出事業的。這種獨立於家族想要另起爐灶的想法顯然會得罪那些將家族利益視為不可侵犯的族老。


    甚至,這幾人的家族都不願意為四人在科舉上運作,反而橫加阻攔。不然,幾人隻怕早早就跑進燕京了,也不會一直拖到現在。


    了解了內情後,蘇默隻好勸慰了幾句,卻沒什麽多說的。依著幾人的才學和本事,既然到了燕京參考,隻怕其中的困難已經都搞定了。就算家族不支持,他們的父母總不能坐視不管吧!


    見此,蘇默倒是不擔心幾人會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就算陸家想要打擊蘇默,也不可能冒然針對這幾個小兄弟,那可是牽一發動全身的事情,誰都不會輕舉妄動。


    五人在貢院內相遇,卻不可能再在這裏擺酒美食敘舊了。一旁監考的士卒瞪大了眼珠子,顯然對幾人這麽磨嘰有些不滿了。


    五人也知道,自然隻是各道珍重便進了各自的位置了。貢院號舍裏,考生每人一間長五尺,寬四尺,高八尺的考棚、一盆炭火、一支蠟燭。待試題發下來,明遠樓上響起鼓聲,應試的舉子們就以點香為計時,開始做題。


    燕京地處北疆,開春二月正是料峭春寒的時候。尤其貢院房間簡陋,因為監考需要無法避風從而號舍內保溫極差,寒風一個勁灌入號舍內,考生們隻能揉~搓著腫脹的十指開始做題,至於被凍得難有知覺的雙腿也沒工夫管了,反正又不用他來寫字,至少有個火盆管著好歹不會廢掉。


    比起多數貧寒的考生,蘇默坐進了自己的號舍後顯然就要愜意一些,感受了下寒風,蘇默便緊了緊自己的裘衣。隨後,自然埋鍋造飯,寒風凜冽,也就需要更多的食物來彌補能量。


    於是煮了米粥切了皮蛋碎肉,吃完了皮蛋瘦肉粥的蘇默感覺胃裏暖和了一點。再刷夜洗臉完畢後,天色早就到了晨昏之時了,見此,蘇默直接倒頭就睡了。


    監考的老卒們都傻眼了,就從未見過這麽無視科舉的……倒頭就睡。


    要知道,這些老卒也不知有幾個得了囑咐,要狠狠盯住這位來自江南的大才子呢。


    卻不料,人家第一關就睡了。


    及至蘇默第二天好好歇息完畢後,重新洗漱,整理好全部防寒穿戴的蘇默這才活動了下身子,吃好喝足開始做題。


    會試的內容為四書文、五言八韻詩、五經文以及策問,與鄉試相同。


    首先是四書義


    “臨之以莊則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勸


    從容中道聖人也


    皜皜乎不可尚已”


    然後是五經義


    《易》


    在師中吉承天寵也


    益動而巽,日進無疆


    知以藏往


    為君為父為玉為金


    《書》


    以昭受上帝,天其申命用休


    監於先王成憲


    用敷錫厥庶民


    率惟謀從容德


    ……


    四書五經,五言八韻的東西蘇默自然是信手拈來,書院教出來的學生基礎功自然是分外紮實,應付科舉十分容易。


    至多蘇默也隻是鄭重了一下,提筆的速度慢了一點,卻並未有何延緩。慢一點隻是為了預防錯字,寫完了蘇默還得謄寫一遍。


    順順利利答完了第一場,蘇默也稍稍放鬆了一點。和鄉試不同的是,會試是不許考生出場的,收卷完了就進行第二場。


    至於第一封試卷去了何處,自然是開始批閱了。


    科舉閱卷十分嚴苛,責任全部落實到具體人,一個程序不能漏。彌封、謄錄、對讀等各道負責官員都要在卷麵上簽字蓋章。所以每章朱卷上,一般有內收掌、彌封官、謄錄官、對讀官、外收掌、同考官等六個印章。謄錄手、對讀生的姓名、籍貫也要留下來,標注在原卷(墨卷)的後麵,以備查驗。


    謄錄好的卷子,仍交給外收掌(考場外保管試卷官員)。


    朱、墨兩種在對讀無誤後仍放在一起,送外收掌處,並由外收掌再複核一下。無誤後將朱、墨卷分開,朱卷分批送至保管室(提調堂)登記、複核,由監察官員(監臨)逐一蓋印。


    然後分撿成包,陸續裝箱送最核心的閱卷場所——內簾,由內收掌(閱卷場所內保管試卷官員)分送內簾飛虹橋上。如此叫做”糊名易書“。


    至此,這才會開始真正的閱卷。


    在陸相親筆題寫的“至公堂“中。此次會試的副總裁掌翰林院事曹乃安,十八位同考官,十八位內監官的全部目光都集中在了門口。


    本次會試的總裁官陳桑以及總監官左副督督禦史林蔭陪共同押送著第一場的朱卷從飛虹橋進來。


    見兩人進來,屋內眾人自然是忙不迭行禮。


    陳桑和林蔭陪拱手還禮後便坐了下來,在‘大成至聖先師’孔子的牌位前,恭行三跪九叩首的大禮。作為考官的老大,總裁官陳桑還代表所有閱卷官進香盟誓道:“為國家社稷秉,不循私情,不受請托,不納賄賂——有負此心,天厭之……”


    如此一番程序後,眾人開始掣簽。


    也就是同考官們開始依命抽簽,每個人在自己的座位上正襟危坐,等待分配的朱卷。然後拿著總裁官擬定的標準答案——程文開始批卷。


    要是遇到中意的,就用青筆圈定,評定完成後交給副主考,也就是曹乃安。曹乃安要是同意了,就會在專門推薦卷上寫一個“取”字,然後再送給總裁官陳桑。要是陳桑再同意。好了,這位舉子就可以賀喜自己下半輩子能成為官人了。成功成了十萬人取一中的那位超級努力的幸運兒。


    按說,如此程序嚴密,彼此監督的科舉……怎麽著,也能說十分公平了吧。


    但世事無絕對,陳桑一臉肅容批著卷子,作為總裁官,如何履行自己職責的同時完成背後人的任務,這難度可不輕呐。


    第一場考試的詩卷在十八位同考官和正副兩位主考官的努力下迅速批閱,同樣,隨著時間的推移,第二場,第三場的試卷也漸漸上座。


    考官們不得不長久保持著旺盛的精力應對每一份詩卷,而作為主考官的陳桑,卻要更加勞心勞力,他要平衡好各個派係之間對此次科舉的要求。


    而今世閥秉政,陸氏掌權。如何平息各個派係,各個世閥之間的衝突和要求,對於這位主考官而言,可以說得上是比此次科舉本身更加重要的事情了。


    在華朝政治體製當中,因為與明不同上頭還有個東西二府。故而,六部的地位是明文規定隸屬於東府之下的下屬機構。


    如此一來,六部就等於失去了直接參與上層政~治~鬥~爭的資格。


    但萬事沒有絕對,六部之中,禮吏戶兵工刑,幾乎將整個帝國的政務軍務都囊括了。可以說是東府行使權力最為重要的陣地。


    在這個陣地上,最為重要的部堂自然是吏部。


    盡管一直以來禮部都喊著是六部第一,又靠著科舉網羅門生撐起聲勢得以維持住六部老大的位置。但隨著世閥逐漸勢大,每年三成進士為世閥內定的潛規則已經不能滿足世閥的胃口了。現在,他們將目標定在了五成,最不濟,也要拿到四成五。


    如此一口吞下來等於將禮部在科舉中的影響力大範圍打落,這絕不是陳桑願意看到的,卻也不是陳桑可以抗拒的。


    所以,陳桑心中已經打算,幫世閥幹完這一票後,他就趕緊拿到吏部尚書的位置,再然後拿一個太子三師的頭銜衝擊一下齊仁河的東府副相之缺。


    心中這般想著,陳桑也不得不打起精神,繼續閱卷。


    其實對於他而言,思考完了科舉之外的事情後,閱卷本身十分容易。


    嗯……


    “正如是……”


    “取!”陳桑頗為輕鬆地在推薦卷上寫下了這麽一個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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