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廳內和書院一摸一樣的,後排一個個階梯型座位。蘇默在講座前,拿起粉筆就開始寫寫畫畫。


    “此次春闈取進士300名左右,分南、北、中三地域按比例錄取。在燕京城內城東南方的貢院舉行。此次總載兩人,如無意外,便是禮部尚書陳桑以及協理詹事府詹事掌翰林院事的曹乃安。其餘同考官十八人,其中禮部尚書左侍郎朗濟以及翰林院學士等十八人。考試時的彌封、謄錄、校對、閱卷、填榜等手續與鄉試一樣。參加會試的舉子應先行複試,道遠不及者,得於會試後另行複試。會試分三場舉行,三日一場,第一場在初九日,第二場在十二日,第三場在十五日,亦先一日入場,後一日出場。三場所試項目,四書文、五言八韻詩、五經文以及策問,與鄉試同……”蘇默侃侃而談,顯然對會試了解甚深:“這便是此次會試的基本情況。”


    蘇默說吧,曲溪的表情已經有些不好看了。


    其餘知情人閆默華,宋鳳初,趙冉雄,蘇羽這些更是連連皺眉。別人對朝中的事情並不了解,但他們幾個對朝中那些派係之分可是明白得很。


    這些人,是衡王大婚的時候,連請都沒打算請的人!盡管陸禪大婚的時候這些人避嫌沒去,但誰都知道科舉的時候,陸慷一個招呼,這些人隻怕立馬就能點頭哈腰了!


    一念及此,誰能不忿?


    有這些人在主持科舉,他們這些湖南籍學子的科舉,還有希望嗎?


    所有人目光落在蘇默身上,蘇默一如既往地沉靜。麵對這些目光,蘇默很快回應:“諸位同學眼下隻需要用心在鞏固所學就好,至於其他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沒必要擔憂。”


    舉子們想要說什麽,但蘇默卻好像聽懂了他的心聲一般:“這是我說的。”


    這是我說的……


    這句話一出,眾人的話頓時卡在了喉嚨裏。所有人看著蘇默安安靜靜,平平淡淡說出來的這一句話。卻莫名地感到了安心,這是蘇默說的!


    既然蘇默說了,那就代表蘇默已經有準備了。的確如蘇默所言,他們,隻需要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就足夠了!


    也僅僅隻需要擔心自己的文學功課是否準備充足就夠了,那些陰私,蘇默有辦法解決!


    “是非成敗轉成空,誰勝誰敗競未同。諸位,公道自在人心,正義從不會遲到!”蘇默略一提音,道:“現在,我來為同學們講解一下此次主考官的喜好。我觀兩位總裁,陳桑以及曹乃安所閱之卷。皆可看出其人喜好在於論點新奇,別出心裁的文章。此次會試依舊采用八股,但形式已經鬆動。閱卷之時更喜策論。此次諸位想要勝過其他舉子,策論上多下苦工。”蘇默說著:“此次逆轉之處,在策論。以兩位總裁之喜好,諸位行文當行文有實,新奇見解為此就算偏激一點也可。若是不能,那也要寫得花團錦簇,文采飛揚。”


    眾人默默點頭,隨後,便開始一個個盯著蘇默提問。


    蘇默自然是一一回答,樊解倒是聽的入神,時而張張口,卻最終還是閉了下來。


    坐他一旁的曲溪此刻問道:“既然如此,不如公子也為我們示範一篇吧。”


    眾人這下頓時目光匯聚在了蘇默身上,隻是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這怎麽說呢,瞧著有點質疑的意思。而且蘇默這顯然就是在猜題了,依著蘇默的渠道,隻怕早就找到了內幕消息,準備好了腹稿。這個時候讓蘇默示範,不就是讓蘇默難做嘛。


    蘇默果然猶疑了一會兒,稍待,卻還是將自己寫的策論給講了出來。全文千餘字卸載黑板上,一手略帶簪花小楷味道的楷書寫出,十分漂亮。


    眾人看著蘇默的書法,知道內情的不由心下一笑。他們這些湘中學子自然是對書院中,蘇默和文思卿的故事有過了解。之前蘇默的書法水平很一般,可以說在書法出挑的書院眾學子裏頭是排末尾了。但等蘇默入學半年後,尤其和文思卿關係突飛猛進後,這書法的水平也是不斷飛躍,但字裏行間那股子神韻卻怎麽也帶著一點秀麗女性的味道。實際上,這指的就是簪花小楷。而書院之中,書法最出色的就是文思卿,其簪花小楷極是好看,整個江左都是聞名的。


    “國朝之製,首在用人。用人之策,在乎激勵賢人,左遷庸人,革退貪厲髒瀆之人。故三年京察不可廢,厲行“四格”“八法”以正人心……“


    果然,這是一篇十分犀利大膽的策論。京察,作為吏部考察天下官員的利器已經很久沒有使用了,所謂四格八法,隻怕早就遺忘在了所有京官的腦海裏。


    “四格”為:守、政、才、年。每格按其成績列為稱職、勤職、供職三等。列一等者記名,得有升任外官的優先權。


    “八法”為:貪、酷、無為、不謹、年老、有疾、浮躁、才弱。分別給以提問、革職或降級調用的處分,年老和有疾者退休。


    這京察大計一出,隻怕整個官場都要震動。同樣,這樣犀利的文章要是對了主考官的胃口也會得到另眼相看,給與認同。


    一眾舉子沒有記錄抄寫,這是在表示他們對蘇默的尊重。


    “蘇默才疏學淺,能說與諸位的暫且也就是這些了。若是諸位同學想要討論的,隨時可以來淺雲小居找我,那是我的住所,進門找我便是,無需通傳。若是找不到方位,也可以讓會館中人幫忙。”蘇默說著,朝著諸位行禮:“大比之日近在眼前,諸位同學。共勉!”


    “共勉!”眾人嘩啦啦地齊齊回禮。


    蘇默走後,一眾學子們紛紛議論了起來。話題自然是關於科舉,對於蘇默,舉子們是心懷尊敬的。這位年紀並不比他們大的後進同學已經成長成了帝國中舉足輕重的一員,而今蘇默答應攬下來科舉中那些陰私的事情,對於這些不甘心被潛規則侵犯的年輕舉子而言,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而科舉之中的黑幕,必然會和掌權的世閥發生衝突。光是這份勇氣,他們便敬佩之。更何況,此次科舉之中不少人都是南華書社的,南華書社本來就是親近或者說本身就在蘇默麾下的舉子,其對蘇默觀感,不言而喻。


    “諸位都不要議論紛紛了。既然蘇公子已經答應解決那些問題,我們也不能辜負了蘇公子的努力。現在,都用心複習吧!”曲溪朝著眾人拱手,自己進了自己的房間。眾人見此,各道共勉,紛紛退了。


    時間匆匆而過,京師之中,除了福王登位宗正和陸禪的婚事後,便再也沒有什麽大事。


    竟是這個深湖似乎又再度安穩了下來,隻是衡王入京後,卻一直沒有得到職司的安排。當初打著天子生日的名義現在也沒人提了,似乎整個燕京都將衡王給遺忘了。至於衡王自己,也不大走動,仿佛在靜靜等候著什麽。


    朝廷上當然沒有因為衡王的沉默而多加關注,一切都如常運轉。至於最近朝廷最重要的事情,當然是這一科甲子年的科舉。三年一期的大比之日,對於全天下所有文人而言,在沒有什麽比這個梗重要的事情了。


    自然,朝廷上下,對此當然是十分重要。


    位於城東南的貢院開始檢修,東府也正式下達了這一次甲子年科舉的主考官任命。兩位總裁,果然如蘇默所言那般是禮部尚書陳桑以及協理詹事府詹事掌翰林院事的曹乃安,其餘十八位考官,禮部翰林院的博學鴻儒入場。


    京山伯府。


    工部新修築的京山伯府取用的是之前一位不世係的侯爵府邸改建的,作為侯爵府邸的底子,京山伯府的架子不低,倒也算得上是京中勳貴中不錯的宅邸了。


    按說,京山伯一個新晉的不世係伯爵,在燕京勳貴裏頭底層的人物,怎麽也不可能得到工部如此鄭重。


    但架不住這位京山伯來頭大啊,自己以武官的身份轉任隻有文官才能當的宣大總督。要知道,之前的宣大總督齊仁河可是兼了樞密院副使位的,要不是年紀太大根本不管事,隻怕宣大總督的位置還能更加顯赫幾分。


    故而,京山伯就算隻是不世係的伯爵,就算這宣大總督的權勢,工部也不會小覷。


    更何況最最關鍵的,京山伯府的主人,那可是首相的親家!


    “世子,您就放心好了。這後續到的匠人,在下一定為世子尋齊全,保準不用你擔心!”說話的是工部營繕清吏司郎中丁謙,丁謙品階在正五品,算得上是文官中的中上層了。但麵對京山伯世子陳彥鵬卻不敢小覷,這位京山伯的世子近來可是在京中名聲極廣。


    無他,有陸慷撐腰的陳家著實是京中新起的一號權貴,背景實力大得驚人,自然是無人敢得罪。


    隻不過,偏生之前的陳彥鵬在蘇默身上被狠狠打臉了。


    一曲臨江仙讓文壇為之讚譽,一個《三國演義》以及文墨坊後續小說也讓整個燕京的公侯百姓全部對臨江仙瞬間知曉。


    同樣知曉的,還有陳彥鵬如何被蘇默打臉的故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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