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兄知不知道,現在有很多人,開始反感我們?”


    那個同窗又有氣無力地說道。


    解縉微微點頭。


    這些當然是知道的,外麵那些說書先生,仿佛掌握了流量密碼一樣,大半個月裏麵,隻說這個故事,其他的三國天龍之類,全部不說了。


    一直都在說,他是如何反抗無恥皇孫,如何不懼權貴等等,聽的多了,就算他自己都覺得厭煩,更別說其他人。


    他終於感覺到,被反噬是有多痛苦。


    也曾和那些說書先生聊過,讓他們不要再說下去,但是那些說書先生根本不鳥他,畢竟收了朱炫的錢,一百兩那麽多,朱炫不開口,他們就不會停下。


    說書先生也不敢把朱炫說出來,否則他們就要進詔獄。


    現在的解縉,不僅沒有鹽吃,整個人得不到靈魂,還要被別人反感,人生即將走進低穀。


    “現在反感的人多了,我們在國子監,都快待不下去!”


    那個同窗又說道。


    解縉說道:“反感我們的人,最主要是因為說書先生一直不停地說,我再去找他們聊聊,讓他們停止講下去。”


    這是唯一能用的方法。


    不吃鹽,還可以用時間來適應。


    但一直這樣講故事,就很難受,換誰也忍不住。


    同窗不管那麽多了,搖晃著虛弱的身子回去躺著,希望在夢裏可以吃到鹽。


    解縉深吸了一口氣,正要離開的時候,隻見幾個國子監的監生走過來,其中一人笑道:“這不是解兄,是不是又要去聽書?不畏強權,反對皇孫,你的故事,越來越精彩了。”


    哈哈……


    此人的話剛出口,其他幾個國子監生,同時大笑,他們之前很妒忌解縉,現在正是落井下石的時候。


    “解兄的名氣,越來越大了!”


    “不過現在的名氣,都是臭名。”


    “臭名也是名,隻要能出名就夠了,解兄你說對不對?”


    “不管是什麽名,解兄都喜歡得很,什麽香的臭的,有就是了。”


    ……


    這幾個國子監的同窗,嘲諷起來,完全不留情麵。


    解縉蒼白的臉色漲紅,連脖子都紅了,這樣的嘲諷,對他來說,那是侮辱,可是連反駁兩句的力氣都沒有,冷哼一聲直接出門去。


    “解兄生氣了……”


    走到國子監外麵,解縉還能聽到,這嘲笑的聲音,在身後回蕩。


    他的臉色,從通紅變成鐵青。


    必須要阻止那些說書先生,別讓他們繼續說下去,否則他的名聲,真的會全部變成臭名。


    國子監不遠處,就有一個茶肆。


    裏麵也有說書先生。


    解縉急忙走了進去,說書先生正好又在開場說書,說的依然是解縉和朱炫的故事,然而他剛開口,座上聽書的人,一陣唏噓。


    “又是這個故事,說了大半個月都不改。”


    “每天都是這個,聽得我都想吐了。”


    “這個故事其實是假的吧?小皇孫每天被你們這樣抹黑,一點動作都沒有,錦衣衛也不來捉人,我看就是假的,小皇孫隻是清者自清,懶得和你們計較。”


    “我覺得,就是那個叫做解縉的讀書人,花錢故意讓說書先生抹黑小皇孫。”


    “這位兄台說得沒錯,整個故事裏麵,解縉形象高大,名氣有了,被不少讀書人追捧,受益最大的就是他,我可以肯定,就是他花錢故意抹黑,來為自己揚名。”


    “都花錢說了差不多一個月,還沒有消停,這個解縉,渴望出名,都快渴瘋了!”


    “那麽貪圖名利的人,也配當我們讀書人?我呸!”


    在場的聽眾,罵罵咧咧,把解縉罵了一頓。


    說書先生聽到他們的話,臉色很不好看,但收了小皇孫的錢,他們哪敢停止。


    否則把詔獄坐穿!


    之前那些人,有多追捧解縉,現在罵解縉的,就有多狠和多凶。


    解縉聽了他們的話,感覺自己快要成為讀書人的恥辱。


    故事是他故意推動,甚至有部分是他提供給那些說書先生,但事情發展到這個程度,就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已經完全沒辦法控製。


    “解縉來了……”


    聽眾當中,有人說了一聲。


    有不少讀書人是認得解縉長什麽樣,他們同時回頭看去,剛才那些議論和罵人的聲音,戛然而止,現場一片安靜,隻有十分敬業的說書先生還在繼續。


    解縉聽了他們的話,感到超級刺耳。


    本來是想來找說書先生理論,讓他不要再說下去,但聽了他們的話,心都快死了,之前的傲氣,全部被擊碎,感覺自己的人生毫無意義。


    在原地站了一會,他行屍走肉般離開。


    說書先生咬著牙,還是繼續說下去。


    聽眾們一哄而散,再也不想聽了,不過他們跟在解縉身邊,指指點點,解縉低下頭,不敢回國子監,接下來不知道可以去哪裏。


    隻是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走著。


    ——


    “殿下,好消息!”


    侯顯走進科學閣,笑眯眯道:“那個叫做解縉的國子監生,在國子監被同窗嘲諷,去了茶肆,正好聽到有人罵自己,走出茶肆之後,他垂頭喪氣,好像對人生完全沒有了希望。”


    聞言,朱炫感歎了一句。


    言論暴力,要比肢體上的暴力更恐怖。


    肢體行為的暴力,最多隻是打傷一個人,言論暴力,能挫敗一個人的心,毀掉一個人的希望,導致人抑鬱,這就是殺人誅心。


    語言暴力很可怕。


    特別是解縉這樣被反噬的情況。


    反噬之前,他得到了名利,傲氣十足,反噬之後,看著一切從身邊失去,落差之大,讓人難以接受。


    “這樣的手段,我以後還是少用為妙!”


    朱炫感歎了一句,又道:“走吧,帶我去見解縉。”


    看到解縉的時候,是在城外,一處破爛的山神廟裏。


    這個時候的解縉,不知道是受打擊比較嚴重,還是長時間沒吃鹽,吃不到飽飯,已經昏迷過去。


    “帶回去,去劉純那裏!”


    朱炫想到當初給劉純建造的醫學院,自己還從來沒去看過一眼。


    這次帶解縉過去,朱炫還能順便看一看醫學院如何了。


    醫學院就在應天城的邊緣,一個不算起眼的地方,現在初成規模,劉純招收了五十多個學生,正在傳授醫術。


    劉純的作用,除了給朱元璋調養身體,就再無其他,能有充足的時間,在醫學院教學。


    今天正好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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