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鏘鏘完全沒想到佟樂樂會突然把腦袋靠到自己的肩膀上,更沒想到鼻腔裏剛竄入她發梢的香水味,身後就會突然出現人。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耳邊隻聽到一陣細密的電流聲,就像老舊的收音機在茫茫電波中找尋正確的信號波段,等他從電流聲中反應過來站起身時,身後的腳步早已停住。


    因為擔心身後站著的人是老白,他有些心虛,沒敢馬上轉身,雖然他和佟樂樂什麽都沒做,還是佟樂樂主動把腦袋歪過來的,他的手也一直規矩地放在桌上,但這種事他該怎麽解釋?


    細微的電流聲已在不知不覺中變成嗡嗡聲,像極了他小時從他家門外狂野駛過的拖拉機。


    他當然不能怨佟樂樂,所以他隻能自責,可責備自己似乎又有些冤,思來想去,隻剩懊惱:這算怎麽回事?


    身後的人沒說話,也沒繼續朝前走,似乎輕歎了口氣。腳步聲再響起,卻似乎是在往外走。


    董鏘鏘心虛地緩緩轉身,一個嬌小的背影消失在廚房和走廊的交界處。


    盡管身後的人並不是老白,董鏘鏘的心依然有些沉甸甸的:陸葦剛才肯定看到了佟樂樂的動作。她會去告訴老白嗎?他是不是應該叫住她跟她好好解釋一下:剛才她看到的隻是誤會。


    雖然他很想追上去,但某種力量讓他挪不動腿,腦海中有個聲音在敲打他:會不會越描越黑?


    他低頭看了眼佟樂樂,她隻是若無其事地小口啜著酒,根本沒回頭看身後的人是誰,仿佛剛才的事並沒發生,又像是根本沒聽到後麵來過人。


    “剛才……陸葦來了。”


    佟樂樂左手托著臉頰,歪著腦袋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拎著酒杯輕輕晃動,望著杯中的漩渦怔怔出神,對董鏘鏘的解釋無動於衷,甚至有幾分漠然。


    就在這時門鈴一響,大部隊從門外走了進來,幾片樹葉也趁人不備順著門邊兒偷偷溜進了屋。


    走在最前麵的雷蘭亭隻一眼就注意到廚房桌上的酒瓶,三步並作兩步躥了過來。一把扒拉開站在桌旁的董鏘鏘,掃了眼酒標後驚喜地問道:“冰葡?有這好東西剛才怎麽不拿出來?”


    董鏘鏘假裝若無其事地抄起酒瓶:“剛才沒冰好。來,大家都嚐嚐,這酒甜,女生應該會喜歡。”


    “我姐打電話去了吧?我去叫她過來。”見房間裏沒有陸葦的身影,陸杉轉身出了廚房。


    “你這是特裏爾的特產麽?”老白問道,“多錢?”


    “我也不懂這玩意的行情,不過我這瓶不貴。”董鏘鏘邊倒邊不時回頭望向門邊,對即將出現的陸葦竟然生出忐忑。


    “回頭你把賣冰葡的酒莊都找出來,以後肯定用得上。”老白盯著酒杯裏的液體,“國內可能有好這口的。”


    “哎,我看國內的葡萄酒動輒都大幾百甚至上千,像那個什麽拉菲就特別誇張。你們有沒有人想過這邊買酒運回國賣?就掙差價就能賺海了。是吧老白?”雷蘭亭問道。


    “很難。”老白搖了搖頭,“我到德國第一年就琢磨過這事。國內葡萄酒的銷售渠道主要是夜總會、酒吧和超市,但人家根本不需要從你這兒進貨。”


    “為什麽?咱們直接從源頭買肯定是最便宜的,沒有中間商了嘛。哦不對,咱們就是中間商。”


    老白笑著拍了拍雷蘭亭的肩膀,詭秘一笑:“因為人家不需要真酒。”


    “都喝假酒?不是吧?”雷蘭亭一臉震驚。


    “國人本來也沒有喝葡萄酒的習慣,如果你真要折騰這麽小眾的東西回國賣,就要做好賠錢的準備,否則不如簡單些,直接把感興趣的買家拉到酒莊讓他自己挑。”


    “那還是算了。”雷蘭亭悻悻道,“我還以為這裏有個大機會。”


    “冰葡我之前喝過,”老丁端著酒杯附和道,“據說每顆凍葡萄隻能產一滴冰酒,所以酒的果味和酸度都非常特殊,也因此價格昂貴。”


    “行啊老丁,沒看出來,行家啊。來,走一個。”雷蘭亭摟著老丁同時灌下一大口,惹得他身後的賀鴦錦皺著眉頭拉他的衣角。


    喝完杯中酒的雷蘭亭抹了抹嘴角,一臉失望:“不成,國外這酒喝著沒感覺,跟糖水似的,我還是習慣喝咱們的白酒。”


    說完他彎下腰,在自己帶的大雙肩包裏一通猛翻。


    老白喝了一大口,回味了幾秒後道:“這酒的口感有點像紅寶石波特酒。”


    “也是冰葡?德國的?”董鏘鏘沒聽過這個酒名。


    “是葡萄牙紅寶石港產的一種葡萄酒,酒精含量20%,和你這冰葡的口感很接近,都有種甜蜜的狂野。”老白解釋道。


    “甜蜜的狂野”這個評語不知怎麽讓董鏘鏘想起了剛才佟樂樂的舉動。


    “老白你說的那酒不會是特別不衛生的那個吧?”老丁笑嘻嘻地湊到兩人身邊,“我怎麽聽說那酒的釀造方式很奇葩,好像是釀酒師赤腳在葡萄桶中踩葡萄什麽的。真是那樣麽?你喝過?”


    “你說的那是他們的古法釀造方式,人家現在用的都是發酵法。”老白糾正道。


    “你們嚐嚐這個。”雷蘭亭把一個東西“啪”的一聲戳到桌上,正好立在佟樂樂的手邊。


    “使這麽大勁幹嘛?”佟樂樂似笑非笑地白了雷蘭亭一眼,“故意顯擺麽?”


    “嘿嘿,劍南春,這可是我辛辛苦苦從國內背過來的。哎,本來想著畢業的時候喝,現在看來畢業是沒戲了,那還不如早點喝,早喝早開心。”雷蘭亭一臉惋惜,不知是遺憾自己的肄業,還是沒有早點喝成白酒。


    夜,慢慢深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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