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車在尤利亞的別墅前穩穩停住,眾人前後腳下了車,一字排開站在房前,45°仰望屋內射出的暖色橘光,臉上無一例外地露出意外和羨慕的神色,似乎沒人提前想到董鏘鏘竟住在一幢別墅裏。


    “你們快看市中心。”有人喊道。


    眾人齊齊轉頭向市中心的方向眺望,隻見那裏燈火通明,彷若一張巨型光網,場麵宏大而詭異。


    山坡上的氣溫明顯比城裏要低,董鏘鏘推開院門走上台階,還沒來得及打開門將眾人讓進屋,凜冽的山風已經從屋後張牙舞爪地呼嘯著撲了過來,像憤怒的野獸發出駭人的咆孝,把枯葉、樹枝和幹草任性地摔在眾人臉上和身上。


    董鏘鏘趕忙開了門,眾人紛紛拎著大小袋子抱頭疾走,等到風爺發完脾氣,其他人都進了屋,唯獨雷蘭亭一臉難以置信地站在屋外。


    “就你自己……住這麽大房子?真的假的?”雷蘭亭大聲問走向汽車後備箱的董鏘鏘。


    “你小點聲兒,鄰居對聲音很敏感,我可不希望他把警察招來。”董鏘鏘從車內搬出自己給眾人準備的禮物,把車鎖好,“房東住一層,我住二層中的一個小間。”


    “行啊,老董,哎,用你們bj話說,這是不是就是‘蓋了帽兒了’?”雷蘭亭用肘碰了下董鏘鏘的胳膊,聲音不自覺地又高了幾分貝。


    “讓你小點聲兒!”董鏘鏘掄起袋子把對方往院裏趕,“我們沒這麽缺心眼。進屋去!”


    “別啊!好不容易來一次,你讓我好好瞅瞅!”雷蘭亭興奮地繞著院牆跑到前後院的交界處,探頭探腦地張望了片刻,然後轉頭一臉激動地剛要說話,看見董鏘鏘皺著眉,趕忙壓低聲音問道,“你這大別野帶院子少說也得500平吧?”


    “一萬平!”董鏘鏘沒好氣道,“你到底進不進?”


    雷蘭亭又東張西望地晃了一大圈,最後才不甘心地走到門邊,照著等待多時的董鏘鏘的肩膀捶了一把,用帶著醋意的語氣感慨道:“你小子就是命好。”


    董鏘鏘暗想:自己還是別告訴雷蘭亭這兒的房租隻有幾十歐了,免得他更受刺激。


    走廊裏擺滿的鮮花、門楣上掛著的聖誕草環、壁爐上方石台上擺放的桃紅色蘋果、金黃色的長蠟燭、劈啪作響的爐火和掛滿金色星星、鈴鐺、紅綢絲帶、led彩燈及金銀球的聖誕樹讓房間裏的氣氛變得格外溫馨。


    雖然和董鏘鏘很熟,但在見到大批生人後,貓便沒了蹤影。“雷達”膽子大些,似乎知道來的都是董鏘鏘的朋友,所以它並沒發出吼聲,隻是亦步亦趨地跟在董鏘鏘腿邊,不時回頭警惕地盯著眾人。


    因為提前征得了房東的同意,所以董鏘鏘放心地領著大家逐個房間參觀。


    眾人走馬燈似的看著,就聽雷蘭亭長歎一聲:“哎!別看我來的比老董早,但在德國人家裏過聖誕節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要說老董這學留得值了,啥好事都讓他趕上了,真是人比人得……”…


    他話沒說完,他身後的賀鴦錦使勁掐了他胳膊一把,雷蘭亭把那個字吞了回去,轉頭問道:“你掐我幹嘛?”


    賀鴦錦沒搭理他,走到佟樂樂身邊一陣滴咕,佟樂樂衝著雷蘭亭笑而不語,看得雷蘭亭莫名其妙。


    董鏘鏘剛才就注意到,佟樂樂和老白剛才過來時並沒坐在一輛車裏,而進屋後似乎老白主動跟佟樂樂說了幾句,但佟樂樂就跟沒聽見似的,壓根兒沒和他有任何互動,似乎還在生老白的氣。董鏘鏘依稀記得老白剛才在銀行外說“樂樂和你的擔心一樣”,難道她也反對老白拿天使投資嗎?


    他還在自顧自地琢磨,冷不防有人湊到他身邊小聲說道:“你房東是基督徒吧?”


    董鏘鏘回過神,這才看清說話的人是陸葦。他點點頭,答非所問:“謝謝你的薑餅。”


    陸葦微微一笑:“她人怎麽樣?對你還不錯吧?”


    沒等董鏘鏘解釋,他就聽到雷蘭亭在隔壁房間喊道:“喂,老董,這就你之前說那槍吧?我能拿下來麽?”


    “可以,不過你動作輕點,房東很在意那槍。”董鏘鏘回了一嗓子,對著陸葦歉意道,“我先去看著他,一會兒聊。”


    陸葦善解人意地擺了擺手,示意他快去。


    “放心吧。哎,老白,來搭把手。”雷蘭亭樂不可支地從旁邊搬來椅子,讓老白扶著椅子,他也不脫鞋,大喇喇地抬腳便踩了上去,伸手去摘固定在牆上的槍。


    椅子的坐麵是皮的,立時留下一雙碩大的鞋印。


    剛走進屋的董鏘鏘看到這一幕鼻子都要氣歪了,正要發火,兜裏的手機忽然響了,卻是房東打來的。


    “喂,董,我是尤利亞,你知道鄭春花的住址嗎?”


    “抱歉,尤利亞女士,我不知道她住在哪兒。您這麽問是有什麽問題嗎?”董鏘鏘皺著眉頭捅了雷蘭亭胳膊一下,表情嚴肅地指著鞋印。雷蘭亭知錯,點頭哈腰地蹦了下來,把槍交給老白,自己找了塊抹布開始擦椅子的皮麵。


    就聽尤利亞繼續說道:“她喝了不少聖誕紅酒,看起來狀態不太好。我打算找個朋友送她回去,但我不知道她住什麽地方。”


    “哦,這樣啊,那真抱歉,我確實不知道。”


    “你現在在哪兒?”


    “在您家裏,不過過一會兒我和朋友們就出發去大學的公共廚房了,晚點再去民宿。”


    “哦,那這樣吧,我讓人把她送到我家,你把她安頓好,等明天她酒醒了再說。”


    “沒問題,您把我的手機號告訴您朋友就可以,您也告訴我您朋友的手機號,一會兒她到了我會安頓好她以後再走,您可以放心。”


    “董,是這樣,我這邊很晚才能結束,但鄭春花已經醉了,你能放心她一個人留在家裏嗎?萬一她有什麽不適需要人幫忙呢?”尤利亞的語氣漸重,“我很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


    自從到了特裏爾,鄭春花幫了董鏘鏘很多忙,董鏘鏘當然不會對喝醉的鄭春花置之不理,但他的朋友們開了一天車來找他,他也不可能把大家扔到公共廚房和民宿、自己留在家裏守著喝醉酒的鄭春花。


    他略一思索,馬上想到:既然尤利亞要的是鄭春花的住址,自己又不知道,那他去問和鄭春花熟的人不就能得到她的住址了嗎?


    可這個方法在他腦中存在了還不到五秒,他就發現另外一個問題:他並不認識和鄭春花熟的人,除了王雲。但他既沒有王雲的手機號,也和王雲關係不好,就算他有對方的手機號,他也不覺得王雲會告訴自己鄭春花的住址。


    上轎子現紮耳朵眼肯定是來不及的,這或許就是董鏘鏘不積極社交的惡果。


    董鏘鏘隻有苦笑,但他還是想到了另一個方案:“或者您讓您的朋友把鄭春花送到我們要去的民宿,我給她專門訂一個單人間。我們有很多人,肯定可以照顧好她。您看這樣可以嗎?”


    “董,今晚是平安夜,按我們的習俗,不管是你,鄭春花還是你們的朋友,要麽在家,要麽在教堂,而不該去什麽民宿。”


    安頓好了再走不行,送到民宿也不行,董鏘鏘覺得自己一個頭兩個大。他其實也不願讓大家去公共廚房聚餐,但房東這裏既不能做飯也不能大聲說話,萬一因為動靜大被鄰居報警擾民,大家都會吃不了兜著走,那這個美好夜晚的氣氛也就被破壞了,他可不願冒這個險,可老人卻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兒,這讓他覺得很為難。


    “尤利亞女士,您的意思是我今晚必須留在家裏嗎?”


    “今晚你們都不要去什麽民宿了,都留在家裏。你們!所有人!”尤利亞的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這個回答與其說是建議,不如說是要求,著實出乎董鏘鏘的預料。


    “尤利亞女士,我們本來是計劃去公共廚房做飯聊天的,如果留在您這,恐怕……”董鏘鏘知道大聲說話其實好解決,關鍵還是做飯。


    “沒關係,今晚特殊,可以例外。”聽到董鏘鏘的擔心,尤利亞的語調緩和了一些,“你們可以用廚房,冰箱和儲物間的東西,隻要用完打掃幹淨就可以,還有一點,別都吃光了。”


    “尤利亞女士,謝謝!”董鏘鏘這時有點不知說什麽好,隻能說道,“我向您保證,等您回來時,不會發現任何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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