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第一次到巴黎,看什麽都新鮮,在他的強烈要求下,董鏘鏘把車停到了香榭麗舍大道旁的停車場。沒辦法,這裏實在太有名了。


    停好車,董鏘鏘陪著端木在大街裏信馬由韁地隨意逛著,碰到奢侈品店就進去晃一圈兒,走出店再低聲交換對威望迪的看法,不知不覺中天就黑了。


    街道兩側隻要是裝潢還不錯的館子都可以看到排隊等就餐的長蛇隊伍。端木從網上找的幾個口碑好的館子全都人滿為患,走了半個多小時,他餓的實在走不動又不願隨便湊合,最後挑了家沒有等位的中餐館。


    看到酒樓招牌的刹那,董鏘鏘心裏“咯噔”一下。端木選的好巧不巧,正是秦有伯打工的百合酒樓。董鏘鏘瞄了眼手表,跟上次他見秦有伯的時間差不多。


    “這家……不好。”董鏘鏘急忙攔住推門就要進的端木。


    “你吃過?”端木果然停住了腳步。


    “嗯,這家不是中國人開的。”歐洲很多中餐館都是東南亞人開的,董鏘鏘知道端木也清楚這點,“貴還不地道。”


    “咳,不管了,隨便墊一口再說。”端木對此毫不在意,“炒菜不行咱們就吃烤鴨,敢掛中餐館的招牌總得有烤鴨吧?就算沒掛爐的,普通烤箱的總該有吧?走吧,既來之則安之。”


    見端木堅持,董鏘鏘也隻能跟了進去。


    上次送秦有伯他也隻是走到了門口,這是他第一次進百合酒樓。


    酒樓裏裝潢的古色古香,整體風格以茶色為主,萬字紋、螭龍紋、蝙蝠祥雲紋等中式雕花和鏤空在內部建築和家具上隨處可見。水吧旁奉著財神爺的供桌,典雅的青花瓷和高矮適宜的綠植散落店中,輕柔舒緩的中國古樂在整個大廳淡淡地回響。董鏘鏘不得不承認,店內的氛圍比之前他在意大利吃過的中餐館高檔很多。


    董鏘鏘忍不住朝水吧方向張望,卻沒看到秦有伯的身影,這讓他鬆了口氣,這時就聽端木在他耳邊小聲嘀咕道:“看樣子是個粵菜館兒,內裝風格跟我在紐約那邊吃過的港餐廳很像。弄不好沒烤鴨。”


    “那換一家?”董鏘鏘巴不得趕緊走。


    “算了算了,就這家吧,”端木大手一揮決定道,“下一家也不一定有。”


    “咱們去那邊,那邊人少好說話。”董鏘鏘唯恐碰到秦有伯,趕忙朝一處人少的角落帶頭走去。


    端木應該是真餓了,雖然董鏘鏘一直攔著,但他還是點了滿滿一桌,紅燒牛尾煲、豉椒排骨炒河、椒鹽斑球、大蜆蒸水蛋等照單全上,主食要了蝦球炒飯和牛肉炒飯,最後又點了兩碗酸辣湯。


    董鏘鏘因為要開車,選了鮮榨果汁。端木給自己要了瓶冰鎮金貝克。


    餐廳裏溫度適中,熱菜熱飯下了肚,端木的額頭和鼻尖不多時就見了汗珠,臉上也泛起一層油光,好像敷了層油膜。


    “這比我在美國吃的強多了,”端木心滿意足地打了個嗝,用餐巾拭掉嘴角的油漬,“到底是巴黎,大城市就是不一樣。”


    董鏘鏘馬上意識到,端木要談正事了。


    “兩件事。”端木放下餐巾端起冰啤狠狠地飲了一大口後抹了抹嘴,“第一個是我對咱們怎麽掙錢有些想法,第二個是接下來你該做什麽。”


    大廳裏用餐的人不少,但並沒什麽喧嘩,隻有悠揚婉轉的古樂輕輕地奏著,董鏘鏘小口地抿著果汁,安靜從容地聽著。


    “我認真想過,雖然捕蟬的融資很順,咱倆之前也都小打小鬧地在德國股市裏掙了些錢,但咱們做大額投資決策的經驗並不……豐富,而經驗很多時候是從教訓也就是賠錢直接變過來的。咱們賠過的錢太少,經驗不足,這就給咱倆到底有沒有投資才能打了個問號,這點你同意嗎?”


    端木講話中間偶有停頓,音調平穩,沒什麽大起大落,表情也沒太多變化,整個人很平靜。董鏘鏘隱約感覺到這次的端木跟上次見麵時有些不同,他認可地點頭道:“同意。”


    “這次去美國除了調查那些有嫌疑的上市公司,我還跟一些投資專家學習了美股的做空機製,但了解完我認為直接做空美股對咱們並不是最優選擇。”


    “是因為做空後股價隨時會波動,導致咱們被平倉嗎?”董鏘鏘為了寫研討課的報告已經讀了很多投資方麵的文章,所以馬上反應過來。


    “美股雖然允許投資者做空不看好的股票,但做空是有成本的,除了要給券商繳納融券的利息和到期歸還股票外,融券前還要繳納足夠的保證金給券商。


    因為咱們是新公司,不是華爾街中那些曆史悠久、信譽良好的大機構,一旦券商把股票借給咱們而咱們最後因操作不當而虧損甚至破產,導致無法按時歸還股票給券商,券商就要自己支付從市場裏買回股票的費用,但券商可不傻,所以它要預收一部分押金,作為融券者一旦資不抵債時的一個風控手段。我找人問過,像咱們這種剛成立的離岸基金公司在華爾街那邊的融券成本並不低。如果咱們有50萬資金,可能有30%甚至更多都要當押金用,資金使用效率一下就下來了。”


    “如果做空美股,保證金確實繞不過去。”董鏘鏘表示讚同。


    “另外,美股雖然可以當天交易實現t+0,但資金回籠時間可不是t+0,而是t+3,也就是周一做空股票得到的錢周四才能拿到,而美股規定同一批股票的賣空隻能做一次。如果想反複做空,就得先把賣出去的股票買回來才能空第二次。但這裏存在兩個風險,一是你從券商處借來的股票是有時間限製的,到期必須歸還。如果你做空了某支股票,但最後卻因為各種原因,投資者用腳投票把股價重新拉起來,這時你就會出現虧損。二是美股允許裸賣空。裸賣空的意思是,對那些具備大量融券資質的做空機構來說,為了避免折騰,它融券時可能並沒真的從券商那裏得到股票,即股票並沒發生真的交割行為,而隻是在券商的出借係統裏記錄了一筆額度,隻要融券者到期自動歸還融券的相關費用給券商就好。而券商自己甚至都沒有持有它能出借的股票,券商也是跟其他券商“借來了”股票額度,隻要到期支付相關費用即可。這就形成了一個詭異且有趣的現象:一支股票的流通股可能本來隻有10000股,但被做空的股票數量卻超過了10000股。美國的證券交易法和市場交易製度雖然都對賣空做了規定,但實際交易時對賣空的監管並不嚴格,這就導致玩裸賣空的投資機構可以利用時間差把一支股票直接打退市或無法交易。如果出現這種情況,雖然你賺到了做空股票的錢,卻損失了在券商處繳納的保證金和信譽,下次你就很難再用低成本的價格從券商那裏借股票了。而金融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旦你從一家券商借不到股票,你也很難從其他券商手中借出股票了。”


    “那咱們不能也裸賣空麽?”董鏘鏘問道,“‘和尚動得,我動不得?’”


    “咱們資質不夠,券商出借股票前會審核公司的實繳注冊資本和過往曆史記錄的。做空雖然聽起來高大上,但裏麵的水很深,我剛才說的也隻是我了解到的,還有很多極端情況可能讓咱們陰溝裏翻船,比如你前腳剛賣空,後腳券商就要求你提前歸還股票,你怎麽辦?你剛做空完,上市公司馬上找來一幫做多機構幫著把股價拉起來或者發布利好消息,股價瞬間抬升,你又該怎麽辦?所以歸根到底就是一句話:做空不一定掙錢。”端木總結道。


    “所以你之前一直在談論的做空某支股票,並不是真的要從券商那裏融券,而是想買它的美式看跌期權產品,對麽?”董鏘鏘跟端木接觸的時間長,一下就猜到他的念頭,“這樣既可以最大化資金的使用效率,還能避免股價的短期波動。美式期權又不像歐式期權那麽死板隻能在到期日行權,隻要途中咱們賺到錢了,隨時可以賣出。”


    端木抄起桌上的啤酒,輕輕一磕董鏘鏘的果汁:“bingo!美式期權就是咱們的鑽頭,隻要找到合適的地麵就使勁往下打,直到錢像水、像石油、像甘泉一樣從地底湧出來。”


    董鏘鏘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麽,就聽不遠處有人喊道:“你怎麽來了?”


    聽聲音他就知道喊他的人是秦有伯,真是越怕什麽越來什麽,但他又不能走,隻好站起身朝走過來的秦有伯笑道:“正好走到附近就進來了。今天上班麽?”


    其實最後一句是廢話,但董鏘鏘也不知該跟她說些什麽,幾天前他已經按她的要求請過飯了。


    秦有伯這時穿了身兒酒樓的工作服,雖然衣服素但架不住人靚條兒順穿什麽都好看。


    她掃了眼油光滿麵的端木,示意董鏘鏘走到一旁,朝端木揚了揚下巴,似笑非笑道:“這就你那個朋友?”


    看著她一臉古怪,董鏘鏘忽然品出來她話裏有話,急忙否定三連:“沒有!不是!你別亂想!”


    “你放心,”秦有伯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不會跟伯母嚼舌頭的。”


    董鏘鏘聽的哭笑不得:“他是我的創業夥伴……”


    話音未落,他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充滿磁性的男廣播音:“你好,端木星浩,很高興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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