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烙餅似的躺了半小時,缺覺帶來的疲倦感就好像有人對著董鏘鏘的臉噴了口濃煙,還是煙絲質量很差的那種,嗆得他喘不過氣,仿佛隨時都可能會窒息。


    他索性從睡袋裏鑽了出來,跑到衛生間用最燙的水猛衝了十幾分鍾,這才覺得元神稍微恢複了一些。


    雖然他不知雲哥來漢諾威的真實目的是什麽,但老白的話言猶在耳,他不想和對方扯上任何關係。


    可以肯定的是,董鏘鏘是直男,也不反感跟女生交往,隻是一方麵因為陳雨的原因他有些抵觸再找新女朋友,另一個原因是他學業未定,能不能繼續留在德國都是個未知數,前途未卜之際他也沒心情草率地找女朋友打發時間,那樣對人對己都未免太不負責,還不如多掙些錢來得實在,畢竟經濟基礎能決定很多事。


    他記得漢諾威預科考試的成績是可以通過預科的官網查的,但昨晚出來的太匆忙,筆記本電腦落在了屋裏,如果進屋拿電腦肯定會吵醒雲哥,他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他給自己熱了牛奶和雞蛋,用全麥麵包夾著培根和不太新鮮的蔬菜做了個卡路裏含量低的三明治,又一樣不落地給雲哥也整了一份兒,再給鸚鵡撒了把麵包屑,才拿著包出了門。


    剛邁出廚房,他又折了回來,順手抄起鳥籠,大步流星地離開了小樓。


    路上他給漢斯去了個電話,問對方自己能不能去取車。漢斯很爽快地答道:“我一會兒去大學,正好可以把車給你。”


    不到三十分鍾,漢斯就趕到了大學皇宮主樓外。“這車很不錯,”他讚許地拍了拍車身,“就是跑市區太浪費了。”


    “謝謝。”董鏘鏘拉開車門,靈巧地鑽了進去,又探出頭來衝漢斯說道,“對了,有件事還得麻煩你。你能不能方便時再幫我留心找幾個像弗萊舍爾那樣的買家。”


    “當然沒問題,如果有這方麵的信息,我肯定會第一時間告訴你。”自從把董鏘鏘介紹給弗萊舍爾後,董鏘鏘每個月都會給漢斯一筆錢。雖然錢數不固定時多時少,但白拿錢總會讓人身心愉悅。漢斯心知肚明,很感激董鏘鏘,也為他留心過其他買家,但確實一直沒找到更合適的主顧。


    辭別漢斯,董鏘鏘本想去預科看成績,又擔心去的太早人家還沒張榜自己撲個空,於是試探著聯係了弗萊舍爾。聽聞董鏘鏘回了漢諾威,弗萊舍爾熱情地邀請他去豬場一敘。


    以前董鏘鏘到弗萊舍爾的豬場總要坐很久的公共汽車,每次都無聊得昏昏欲睡。如今開上了自己的皮卡,從林間駛過時,若有似無的小風帶著山野的氣息撲麵而來,仿佛有人在他耳邊喃喃細語。等到汽車重新駛回寬敞的大路時,他的眼前又是一片豁然開朗。湛藍的天空,明媚的陽光,蜿蜒的公路,青綠的麥田,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他情不自禁放聲歌唱。


    車子一路飛馳向前。


    當弗萊舍爾看到董鏘鏘的皮卡時也不由吃了一驚,然後笑嗬嗬地點評道:“你這個年紀很少有人會喜歡這種車。”


    “哈哈,我就喜歡這種卡車,”董鏘鏘坦承,“能拉貨。”


    弗萊舍爾蹲下瞄了眼皮卡的底盤,又研究了下汽車的發動機,眼中露出欣賞的目光。他合上車蓋,輕輕拍了兩下:“所以以後如果你再抓到野豬,你就能自己開車送過來了?”


    “沒錯,那樣就方便多了。”董鏘鏘笑了兩聲,言歸正傳,“上次我問您有沒有朋友在慕尼黑,您說幫我查查……”


    “咱們邊走邊說。”弗萊舍爾拉著董鏘鏘邁步走上田埂。


    早晨的陽光雖然照在身上卻一點兒都不暖和,甚至還有些冷,但董鏘鏘卻覺得田間的風吹得他很愜意。


    “慕尼黑我一個人都不認識,”弗萊舍爾頓了頓,“但我不萊梅有個朋友,他聽我講了你抓野豬的事後很有興趣,想跟你認識一下。”


    “那他也打算買野豬嗎?活的死的都可以?”


    “他肯定想要活的。”弗萊舍爾篤定道。


    “那好啊,我沒問題。”董鏘鏘忙不迭地同意,雖然他手裏的野豬數量連弗萊舍爾的需求量都沒滿足,但多儲備幾個買家總不會是什麽壞事,萬一哪天弗萊舍爾不買他的東西,他也能有個備選,“我能和他直接聊嗎?”


    “你先聽我說完,他雖然對野豬有興趣,但他有額外要求。”


    聽出弗萊舍爾語氣中的委婉,董鏘鏘馬上猜到這個要求可能很有挑戰。“請說。”


    “我這個朋友不從事養殖業,而是餐飲業。他需要活野豬,但希望你能不用酒精麻醉的方式捕獵。”


    “不用酒精?”董鏘鏘大吃一驚。這個要求在他看來已經不是大膽,而是近乎天方夜譚,“他意思是讓我徒手抓?”


    “據他說酒精會破壞野豬肉的鮮美。”弗萊搖著頭舍爾斬釘截鐵地答道,“他不能接受。”


    董鏘鏘很無語,低著頭緩步在田間走了一會兒,在經過一片綠油油的菜地後,他終於抬頭問道:“那價格方麵您的朋友有報價嗎?如果他的要求這麽高,那他打算出多少錢買一頭野豬呢?”


    “具體價格還需要你自己去談。”弗萊舍爾笑眯眯地拍了拍董鏘鏘的肩膀,“我隻負責告訴你這件事。”


    “就跟瓦格納伯爵那次一樣?”董鏘鏘眨了眨眼睛。


    “差不多。”


    “那他也像您一樣有自己的放養林麽?”


    “我想他應該沒有。”弗萊舍爾自豪地揮手道,“我這片山林可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有的。”


    “那我是在不萊梅抓還是在這邊抓一隻給他送過去?”


    弗萊舍爾攤開手,愛莫能助地笑了,董鏘鏘明白那笑的意思是說“這個也需要你自己去問”。


    “那我想想。”董鏘鏘答道。


    “你考慮考慮,不用著急。”弗萊舍爾雙手叉腰,“如果你覺得為難就算了,我能理解。”


    辭別弗萊舍爾,董鏘鏘驅車直奔預科。


    離預科主樓還有一條街的距離時,董鏘鏘遠遠看到一群人圍在預科的通知欄前。


    最前麵的一排人個子較高,這讓後麵個矮的人根本看不著,他們隻能踮起腳尖使勁張望,仿佛空氣中有隻無形的手拉長了他們的脖子。


    董鏘鏘停好車,懷著忐忑又激動的心情朝通知欄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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