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走進會議室,把信封往桌上猛地一摔,雙手叉腰氣勢洶洶地質問道:“你打算賠我多少錢?”


    聽完冬一晴的翻譯,張英芳一頭霧水。


    “不用裝了,”路易斯聲色俱厲地一拍桌子,“今天是合同上規定發貨的最後一天,你們還不發貨,不就是打算違約嗎?”


    張英芳心裏一怔:這事她早在開展會的時候就交待張英飛讓他第一時間聯係路易斯,說貨物出了問題很抱歉不能發貨,可以按合同付對方賠償金,同時再給對方介紹幾家新的供貨商作為應急。可為什麽路易斯今天又來說這事了?


    她的腦子裏百轉千回,同時冒出很多個問題,這些問題好像肥皂泡一樣又帶出了更多的肥皂泡,然後突然之間,所有的肥皂泡同時都破了。


    她猜到答案:這事肯定出在張英飛的身上。可張英飛今天並沒有來公司,也不接她的電話。看對方惱羞成怒的樣子,不管是演戲也罷,真憤怒也好,總之是自己這方理虧,還是要盡快解決問題才好。畢竟現在另一間辦公室裏坐著的可是公司潛在的投資人,這麽關鍵的時候,她不想有任何的節外生枝。


    “路易斯先生,我想這中間可能有什麽誤會。張英飛先生難道之前沒有聯係你?告訴你我們這裏的貨物出了些狀況,無法履行合同,並向你道歉,付違約金和介紹其他供應商嗎?”張英芳知道現在她又要給張英飛擦屁股善後了,心裏十分不爽,卻又無可奈何。


    “我不記得有人聯係我,但我知道你們故意拖欠不發貨。”路易斯提高了聲調。


    “路易斯先生,我現在可以答複你:很抱歉給你造成損失,我們會按照合同付你違約金。冬一晴,喊會計過來。”


    路易斯盯著張英芳忽然一陣冷笑,一字一句地說道:“這事沒有賠錢那麽簡單。你不是很有錢嗎?我要去告你們,讓你們傾家蕩產。”


    “按合同發貨受法律保護,按合同付賠償金也受法律保護,況且今天還是發貨的最後一天,我並沒有實質違約。另外這次賠償金的金額還是你提出來的、遠超正常範圍的賠償金,就算你去告我們,你也隻是浪費時間。”張英芳故意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們隻承擔該承擔的責任,對其他事,我不關心,也沒興趣。隨便你。”


    路易斯被張英芳的一番話堵得啞口無言,他恨恨地用手點指張英芳的臉:“你給我等著。”


    正說著,公司會計走進屋來,看了眼張英芳,又瞄了眼一旁凶神惡煞的路易斯,小聲道:“芳總,您叫我有事?”


    張英芳站起身,不再看路易斯,邊向外走邊吩咐道:“按合同付給路易斯先生違約金,金額記在張英飛的名下。”


    “是。”會計馬上打開合同,快速地查找起對方賬戶和金額信息。


    看著張英芳的背影,路易斯的嘴角隱隱現出得意的笑容。


    今天是5月的最後一天。


    按慣例,香水店之前都是每月28號或29號發當月工資,也就是說,幾天前店裏就該把5月份的工資發給陸葦了。


    對方沒按時發工資,陸葦開始以為隻是晚兩天,並沒很在意。但眼看就要6月了對方仍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陸葦心裏也開始著急起來,就在準備考試的間隙中給香水店打電話,想問問工資是什麽情況。


    但不知怎麽搞的,即使在正常的上班時間,香水店的座機也一直沒人接。


    雖然這種工的錢每個月不到400馬克,付了房租、保險和生活費後就寥寥無幾,但蚊子也是肉,有總比沒有強。更何況陸葦剛給家裏匯了1000馬克,手裏沒什麽餘錢了,早點拿到錢心裏多少更踏實些。


    陸葦打了幾個電話卻沒有任何收獲,趁著下午出來買明天火車票的功夫,她跑到香水店打算直接問問店長到底什麽時候能發工資。


    到了香水店,她才發現店長並不在店裏,同時店裏還多了幾個陌生女孩的麵孔。


    陸葦看到角落裏有個相熟的德國女生安妮正在往貨架上擺化妝品的包裝盒,於是悄悄湊了上去。


    “嘿,安妮,”陸葦裝作一副偶然遇見的樣子,“好久不見呀。”


    “嘿,葦,”安妮驟然看見陸葦,一副驚訝的表情,“你還在德國?”


    “啊?”陸葦嚇了一跳,“你怎麽會這麽問?”


    “莎洛特說你回國了,所以不在這裏幹了。”莎洛特就是香水店女店長的名字。


    “我當然在德國。我還在大學讀研究生呢呀。”陸葦不知道店長為什麽會說自己回國,心裏有些詫異。


    安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還以為你畢業了呢,羨慕了半天。你知道嗎?我最近剛升到高級階段,我們教授每次上完課都留一大堆作業,而且他還是巴伐利亞人,那個口音實在是太難懂了,我每次都很抓狂,哎……”


    “都一樣,我現在不光有一堆課,還有寫不完的論文,參加不完的研討課。要不是實在忙不過來,我就把這個月堅持做完了。”陸葦一副苦大仇深的神態,眉頭也皺了起來。


    安妮露出感同身受和深以為然的表情,重重地點了點頭:“要是我估計也會和你做出一樣的選擇。”


    “對了,咱們店裏的電話為什麽老是沒人接?有幾個老客戶都把谘詢電話打到我手機上了。”陸葦不經意地問道,“是電話壞了嗎?”


    “哦,店裏座機剛換了新號,還沒來得及通知所有人呢。”


    “新號?”陸葦一怔,“什麽時候的事?”


    “就是你走的第二天吧,正好趕上德國電信有個促銷活動,莎洛特就把座機號給換了。”


    陸葦又和安妮扯了幾句閑篇兒,然後才假裝若無其事地問道:“對了,咱們這個月的工資是不是發少了?”


    “發少了?”安妮毫無心機地說道,“不會呀,我還比上月多發了一些呢。”


    “你是什麽時候發的?”陸葦忍住激動的心情追問道。


    “具體時間不知道,反正星期一下班以後錢就到賬了。”安妮邊說邊重新開始調整貨架上化妝品的擺放位置,“可能你這個月上班時間比較少所以才發的少吧。”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陸葦附和道,“那店長去哪兒了?我跟她對對我這個月的上班時間。”


    安妮還沒來得及回答她的話,忽聽門鈴一響,女店長挎著皮包走進店來。


    說曹操,曹操到。


    陸葦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朝著店長走了過去。


    “嘿,莎洛特。”陸葦衝她喊道。


    正在跟其他員工說話的莎洛特毫無防備地應了一聲,抬頭才發現是陸葦,不由心裏一緊,臉立刻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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