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特們站的位置離怪男子最近,對男子的“坦誠”始料未及,但受過多年傳統教育的她們很快反應過來對方在耍流氓,本著非禮勿視的原則幾乎在同一時間邊小聲咒罵邊齊刷刷轉過頭,心態一致地小心朝著台階下方快步走去。


    現場人群中,記者們的反應最快,模特們還沒都走下來,他們手中的閃光燈已匯成一片光海。


    也許是受到閃光燈的鼓勵,怪男子的臉上浮現出一種令人吃驚的表情,似乎極其享受萬眾矚目帶來的成就感。他不斷搔首弄姿變換著造型,似乎比台下的一眾模特更加婀娜。台下所有人這時都能看出來,怪男子此時表現出來的更多是表演欲,似乎並沒傷人的意思。


    與此同時,觀眾席中爆發出一聲聲怪叫,叫好者有之,謾罵者有之,口哨者有之,鼓掌者亦有之。


    一個礦泉水瓶帶著淩厲的風聲從觀眾和模特的頭頂上方呼嘯而過,在女生們的驚聲尖叫和驚異目光中炸裂在怪男子的腳下,怪男子被破水瓶嚇了一跳,風情展示戛然而止。


    從看到對方的第一眼開始,董鏘鏘就有種不好的預感,因為他完全沒聽鄭春花、賀鴦錦等人提起過旗袍秀還有特邀嘉賓,而等到對方大開門戶,他的腦中瞬間想起鄭春花之前跟自己說過的話:圖書館裏有個穿風衣的露陰癖,喜歡躲在書架中的暗處,冷不丁地跳出來嚇人,可能是因為怕被被嚇者抓住,所以每每都挑身材矮小的中國女生下手。


    董鏘鏘當時聽鄭春花說完後並沒想太多,但上學期學公法時因為課業原因,他也要學習德國刑法典的部分法條,在對“公共場合不雅暴露身體是否屬於犯罪、是否算猥褻他人”的好奇心驅使下,他不僅去找相關法條,還拿著這條去請教助教,結果得到非常魔幻現實的答複:德國刑法典中確有“不雅暴露罪”和“露陰行為”兩條,但法條並不嚴謹,比如對德國足球場上層出不窮的裸奔球迷就很少量刑,主要是罰款或參加足夠時間的社會勞動代替坐牢。


    所以今天看到露陰癖,董鏘鏘心知就算自己抓到對方估計也不能怎麽樣,所以扔個水瓶嚇唬一下對方,把對方趕跑也就算了。


    讓董鏘鏘沒想到的是,他扔的水瓶好像啟發了他人,更多東西被扔了出去,水杯、書本,甚至還有石頭,更讓人詫異的是,漫天“暗器”中,一個體型微胖的男學生從觀眾中躥上了台階,張牙舞爪、罵罵咧咧的直奔怪男子而去。


    怪男子被衝出來的人嚇了一跳,雖然看清對方並不是警察,但因不確定對方的意圖,怪男子還是決定走為上策,當下一個轉身,半側著臉,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屁股,似在嘲諷衝上來的人,然後嗷嗷怪叫著撒丫子朝食堂後麵跑去。


    高台階上方的怪叫聲漸漸遠去,眾人也不知胖男生是否抓到了怪男子,有好奇者跑到食堂處的圍欄觀察,發現一前一後兩個身影先後跳上食堂後方靜謐翠綠的茵茵草坪,然後沒入食堂後方低窪地帶的雜樹林。


    模特們這才如釋重負,恢複如初。


    在一個不雅事件的彩蛋後,鄭春花宣布演出到此結束,所有模特重新走上高台階接受觀眾們對她們認真表演的感謝。


    模特們還沒來得及走下台階,鄭春花已被不同電台和電視台的記者圍住,也有記者劍走偏鋒,直撲模特,而沒有被采訪的模特們則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留下美好回憶,還有模特被熱情的觀眾拉住求合影,現場氣氛融洽、歡愉。


    董鏘鏘扔完水瓶後一直注意著怪男子的動向,見對方逃走才往台階下方走去。


    那個出其不意的水瓶讓杜藍一眼就在人群中鎖定了董鏘鏘,大合影剛一結束,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跑到董鏘鏘這邊來,奈何腳踩高跟,路麵濕滑,隻能小步走,結果兩人還差著不到十米時,她被熱情的德國大爺大媽截住求合影,好不容易合影完,又被不知哪家的記者拉住問個不停,隻好邊接受采訪邊忙裏偷閑地給董鏘鏘做了個鬼臉,示意他別著急。


    董鏘鏘本想恭喜杜藍今天的表演大獲成功,見狀也隻能待在一旁耐心等待。


    雨後的空氣很新鮮,帶著雨水的氣息。董鏘鏘情不自禁把視線投向遮雨棚,隻見賀鴦錦正指揮人幫著收古箏,佟樂樂卻不見影蹤。


    對杜藍的采訪比董鏘鏘想象的更長,董鏘鏘用手跟杜藍比劃了個方向,示意自己去一邊的樹下等她,杜藍會意地點點頭,臉上露出抱歉的笑容。


    “嘿,發什麽呆呢?”董鏘鏘望著杜藍,心裏盤算著老白的旅遊路線不知今天能不能拿出來,身後冷不丁有人說話。


    他轉過頭,身後站著已換回現代裝的賀鴦錦和依舊一襲古裝、麵容略顯疲憊的佟樂樂。


    “哎,你不是在……”董鏘鏘有些詫異賀鴦錦的移動速度怎麽突然快了這麽多。


    “這麽多美女挑花眼了吧?不知該看哪個了吧?”賀鴦錦一臉壞笑地望了望他,又瞄了瞄不遠處麵對記者侃侃而談的杜藍,擠兌道,“兩個大美女來看你,給你加油,心裏樂開花了吧?可偏偏就有人女朋友就在旁邊還這麽不老實,吃著鍋裏的,盯著碗裏的,惦記著還沒下鍋的。”


    她最後一句卻是衝著佟樂樂說的。


    董鏘鏘臉上掛著“你說什麽就是什麽”的笑,既不辯解,也不反駁,心裏暗想:這個小賀哪兒都好,人也仗義,業務也拿得出手,就是這嘴有些損,不過這點說起來倒是和雷蘭亭有幾分般配。


    “師姐你看我說他他還笑呢,你說他是不是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不對,是惱羞成笑。”賀鴦錦話裏有話道。


    對賀鴦錦的話,董鏘鏘還沒說什麽,佟樂樂卻是臉上一紅,嗔怪道:“人家女朋友就在旁邊,你別在這兒亂說,是你讓我來支持你的,我可不是來看他的。”


    “呦呦,師姐你今天有點兒不太對啊。”賀鴦錦陰陽怪氣道,“對對,你是來支持我的。”


    “行啦,你就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啦,今天過癮了吧?實現你的所有計劃了麽?”佟樂樂岔開話題。


    “相當過癮,全都實現了,毫無遺憾。”賀鴦錦張開雙臂伸了個懶腰,“尤其是你落地就來支持我,我特別開心,特別感動,特別特別。”


    董鏘鏘心想:這個小賀今天話有些多啊。


    賀鴦錦話音未落,人群中走出兩名記者,上來就問她和佟樂樂是不是剛才的古箏演奏者,佟樂樂趕忙替她說是,兩名記者立刻擺出采訪架勢,賀鴦錦剛想拉佟樂樂一起被訪,哪知佟樂樂把她往前推了一把後主動向後連退幾步,把鏡頭完全留給她一個人,示意自己不想接受采訪。


    賀鴦錦見狀頗為無奈,隻好獨自麵對。


    “你這身行頭很有古風啊,在漢諾威從沒見你穿過。”董鏘鏘走到佟樂樂身邊。


    “戰國袍。小賀的(衣服),去年穿著還挺合適,這次回去吃的多運動少,現在都快塞不進去了。”佟樂樂撫著長發,抬眼把視線飄向紅色美人魚,“那是杜藍吧?她今天這身魚鱗旗袍很驚豔,全場屬她最漂亮。”


    “謝謝。你倆都不錯。”董鏘鏘知道佟樂樂一直在操持佟母的事,“你怎麽突然回來了?你媽媽那邊已經出院了麽?”


    “還在住院,”佟樂樂淡淡說著,臉上並沒露出任何憂傷或煩心的表情,“幾個月沒回來,這邊有些事要處理,而且簽證快過期了得回來延一下,你呢?回來後還適應麽?”


    “上課,看書,順便弄弄這個,”董鏘鏘抬手指了指遠處迎風飄蕩的中國周橫幅,“進了高學期也沒顧得上打工。”


    “一樣一樣來吧,畢竟你現在讀書是第一位的,等以後畢業了有的是時間工作。”


    “你的意思是給資本家當牛馬麽?”董鏘鏘半開玩笑半嚴肅道,“不打工就是坐吃山空,但現在確實沒太多時間,每天一睜眼就是讀不完的書。”


    “我們那時也差不多。”佟樂樂似乎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


    “對了,上次給我媽打電話,她說讓我替她謝謝你的照顧,她之前開車手生害怕,還好有你幫她。”


    “我上次在醫院門口看到阿姨一把輪兒就從幾輛車中間鑽出去了,把我都看傻了,她現在可比我厲害多了。”佟樂樂被董鏘鏘從回憶中薅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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