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封平好奇道:“所有演出方都給的話,那一家給多少合適?”


    “跟舞獅一樣,每家400(歐),一視同仁。舞獅已經給過了,就不用再給了。”平心而論,董鏘鏘覺得400歐有些少,但如果再多可能籌備組的資金又會緊張,同時捐給國內的善款就會減少。


    “大家都怎麽看?”鄭春花本來已收拾好書包起了身,聽完董鏘鏘的話又坐了下來。


    “如果每家分400(歐),還有音樂、中藥、旗袍和中文四個項目,不對不對,昨天音樂演出後還有其他表演,明天旗袍後還有增項,這麽算下來,至少還要分六家,那也就是……2400(歐)。那咱們還有錢麽?”趙可一路算下來,發現本來還有盈餘的資金頓時入不敷出,求援似的望向鄭春花,半開玩笑半幽怨地問道,“如果你再跟李老板好好說說,剩下那2000他能還給咱們麽?”


    “不用再跟對方要了,”董鏘鏘不慌不忙道,“萬福給的錢加上咱們募到的錢綽綽有餘了。”


    跟老白和雷蘭亭打交道久了,董鏘鏘對分錢這種事的認識既成熟又理智:如果人多錢少,人們最在意的其實並不是自己拿到手的錢少,而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大家同樣的錢就肯定沒糾紛沒扯皮,怕的隻是有的人多有的人少。


    “那也不能都分了啊。”趙可還在那兒小聲嘟噥道。


    紀封平趁人不注意在桌下踢了趙可一腳,給他遞了個眼色,示意他別沒完沒了,趙可翻了個白眼兒,假裝沒看見。


    “如果分完六家後還有錢支持咱們把明後兩天的活動辦好,我就同意分。董鏘鏘說的對,咱們應該一視同仁。”方爽舉起手,袖子悄然滑落,露出蓮藕一樣的潔白手臂,“我讚成。”


    “我也讚成。”見方爽表了態,顧欣也緩緩舉起了手。


    “你倆呢?”鄭春花把征詢的目光投向紀封平和趙可這哥倆兒,“也都讚成分麽?”


    “我不同意。”趙可皺著眉頭,氣哼哼地甕聲甕氣道,“如果真一視同仁,那應該大家都分,不光表演的有錢,咱們這些人忙前忙後幹了這麽多髒活累活,每個人晚上守夜,方爽每天早上還要起大早盯著,大家沒功勞也有苦勞,如果沒錢也就算了,但既然其他人有錢,那就該見者有份,這才是真的公平。”


    “我也……讚成董鏘鏘的建議。”紀封平想了想,沒看著趙可,慢悠悠地回道。


    董鏘鏘在這次中國周表現出的綜合能力紀封平打心眼兒裏是佩服和認可的,而且歸根結底也是由於董鏘鏘先找來了萬福,他和趙可才能因為給萬福打工而獲利,而董鏘鏘主張給表演者分錢他也覺得合情合理,並無不妥,賀鴦錦等人開車從漢諾威南下,就算演出不要錢,人家的時間不是錢麽?來回的汽油不要錢麽?王蜀楠從德國極北之地坐了一宿火車到這邊支持中國周,從頭到尾沒提任何要求,安靜的來安靜的走,人家不吭聲固然有董鏘鏘的麵子在,但那難道就代表我們要裝傻充愣?他不理解趙可現在怎麽開始愛鑽牛角尖,有些擔心自己的這個哥們兒因為這事得罪眾人。


    “你……”趙可沒想到紀封平會跟自己觀點不同。


    “你什麽你?好好說話。”紀封平不停給趙可使眼色。


    四票同意,一票反對,就算鄭春花也反對,結果依然毫無懸念,董鏘鏘見狀也就懶得再和趙可掰持,隻是因為尊重鄭春花才問她:“你呢?怎麽想的?”


    鄭春花笑道:“之前說過,所有人都沒一票否決權,但我今天壞了規矩,一言堂地拒絕了李老板的美意,現在再違背多數人的意願就不合適了,咱們還是少數服從多數的老規則,這事就這麽定了,每家400我沒意見。方爽回頭記賬和轉賬,顧欣記錄投票表決結果。”


    女生們點頭應允。


    “那要這麽說,我要求給籌備組每位成員支付勞動報酬,”見反對無效,趙可眼珠子轉了轉,計上心來,“既然董鏘鏘可以要求投票,我是不是也同樣可以?”


    “老趙,”紀封平語重心長地勸道,“之前咱們說好的,這次是義工,不拿報酬的,你怎麽忘了?”


    這句似是提醒,又像警告。


    “此一時彼一時,”趙可心虛不敢看紀封平和董鏘鏘,隻敢盯著鄭春花咄咄逼人地問,“我是不是同樣可以要求大家投票?”。


    “當然可以,每個成員都可以。”鄭春花不動聲色地瞅了眼董鏘鏘,“那這次你先表態吧,對趙可的提議,你讚成還是反對?”


    “我覺得在不影響中國周順利進行的前提下,趙可說的可以考慮,”董鏘鏘不假思索地答道,“但不是現在,而是中國周結束後。”


    錢是個好東西,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連趙可在內的所有人都愣了,他還以為董鏘鏘會反對,鄭春花更是如此。


    “所以你讚成?”鄭春花不相信似的再次確認道。


    董鏘鏘很清楚自己不用否了趙可的建議,因為鄭春花會反對,而鄭春花之所以會讚成他反對趙可,是因為他的建議無關私利,而趙可的建議有私欲成分,雙方建議的性質不同。而且就算是他的建議沒有私利成分,他也沒選擇一上來就提要求,因為當時講座效果未知,資金未知,但現在演出獲得所有人的盛讚,萬福那邊又如此給力,憑什麽不給表演者報酬?不給說不過去。


    所謂公道自在人心。


    等董鏘鏘到家時夜已深了。


    走廊裏很安靜,透過門縫處泄出來的微光,董鏘鏘知道自己的鄰居也沒有睡。


    他輕手輕腳地開了門,放下書包後並沒著急洗漱,而是從包裏取出一聽咖啡,利索地開了蓋,推開陽台門,信步走了出去。


    屋外夜涼如水,他抬頭仰望夜空,離開大學時還能看到的漫天繁星正一點點地往漸漸厚重起來的雲層後躲,可能明天又要下雨,他對自己說道。


    院子裏一片靜謐,家禽們都睡了。籬笆牆外的林間傳來鳴蟲的聲聲脆,似在呼喚夏天的快點到來,帶著花香的清風拂過他的麵頰,提醒他雖已入夏,半山上的涼意仍不可小覷,甚至就連些許的困意都融解在清冷的風裏,他懶得回屋再加外套,隻是抿了口手裏的飲料,望著遠處山脊的黑色剪影發了會兒呆,然後回身望著和他一牆之隔、共用同一個陽台的那間屋。


    那間屋的窗簾上印的是熊貓吃竹子的諧趣圖,簾子拉得很嚴密,完全看不到屋內,透過窗簾隻看到簾後台燈的位置和台燈旁隱約的人影,但屋裏的人並沒走出來和他寒暄。


    見對方沒有出來的意思,董鏘鏘笑了笑,徑直返回屋中,大開陽台門的同時把防蚊紗窗固定好,然後吹著夜風,聽著蟲鳴,喝著咖啡,享受著夜讀的美好,一天沒看書,想睡也睡不踏實啊。


    從董鏘鏘到家再到他走上陽台又回屋,老白坐在屋裏聽得一清二楚,但他現在沒空和董鏘鏘聊閑天,如果不能根據過往數據盡快設計出理想的旅遊方案,美妙的毛利數字肯定也不能自動來到他身邊。


    雖然他還不知道投資人已開始動換掉他的腦筋,但他確信徐銅鷹不會平白無故給董鏘鏘打那通電話,對方一定是掌握了什麽變化才會作出這種動作,他隱約覺得這個變化是對自己有利的機會,但他沒任何證據,隻能把它歸為自己的直覺,可不管怎麽說,如果投資人股東真能考慮他的方案,不再處處掣肘,樂白也許還有一線生機,他還是樂白的總經理,他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同一片星空下,馮衝埋在滿桌材料中奮筆疾書,不斷優化著自己的演講文案。賀鴦錦和王蜀楠的成功刺激了他,他希望自己能做的比兩個女生更好。


    市中心酒吧的昏暗角落裏,其他富二代在推杯換盞,吆五喝六,而他們的女朋友則在一旁竊竊私語。廖成盯著手機上“董鏘鏘”三個字怔怔出神,董鏘鏘說來電話卻遲遲沒來,他既想催又不想催。


    深夜接到轉賬短信的賀鴦錦在意外的同時不顧夜深給董鏘鏘打去道謝電話,闔上電話的她看著身邊爛醉如泥、鼾聲如雷的雷蘭亭,失望地歎了口氣。


    端木穿著浴袍從煙霧繚繞的衛生間緩步走出,用鏡布擦幹淨眼鏡上的霧氣,接過女友葉英遞過來的冒著熱氣的咖啡,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地讀著女友幫著打印好的、華爾街那邊的大眾做多報告。


    董鏘鏘給王蜀楠定的返程票是單間,車廂內很安靜,王蜀楠全身心地沉浸在書本的海洋裏,火車車輪和鐵軌摩擦時發出的嗡嗡聲完全掩蓋了手機短信的提示音。


    一架國航飛機劃出一道美麗弧線後在法蘭克福機場的跑道上順利地落了地。


    茫茫夜色中,乘火車北上的不止王蜀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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