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昨天一樣,大家先同步下各自手頭的最新進展,再說今天活動的心得體會,我先說下展板區的情況。”每次都是鄭春花第一個總結,眾人早已習慣,“上午警方來了,跟大家預想的差不多,來了就是來了,例行問話為主,因為沒監控也沒目擊證人,所以暫時沒什麽進展,警方說會進一步調查,但咱們也別抱太大希望,還是按早上的分工,早晚大家都辛苦些,等結束了再好好休息。”


    眾人全都默不作聲,雖然對此早有預料,但情緒上還是受到細微的影響。


    “記者都來了麽?”董鏘鏘很在意電視台的女記者是否又來搗亂。


    “報社的來了,電視台的沒來。”鄭春花從隨身的包裏取出幾份報紙分給眾人,“今天的采訪做得很周密,對方不僅在現場拍了照,還送了樣報,第六版整版都是昨天中國周開幕式的報道,基本客觀,介紹的也算詳實有序,中規中矩吧。”


    “昨天我第一眼看到報社那個記者還覺得對方凶巴巴的跟個糙老爺們兒似的,不如電視台那個半老徐娘、風韻猶存的女記者看著有女人味兒,沒想到兩人的工作態度竟有雲泥之別……”趙可歎道,“嘖嘖,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沒事兒就盯著看人家長相了吧?”紀封平挖苦道,“胸和屁股昨天也沒少看吧?”


    趙可被紀封平一句話懟了個大紅臉,剛要反駁,鄭春花見勢不妙,趕忙用話攔道:“報社的人確實比較友好,沒昨天電視台的那個咄咄逼人,可能紙媒和視媒的從業者素質還是不太一樣。”


    “電視台那邊你問完他們說來不了後還有其他反饋麽?”董鏘鏘追問道,“他們說什麽時候能出中國周的相關報道了麽?”


    “問了,對方隻字未提。”鄭春花答道,“聽接待人的語氣像是不會有報道了。”


    董鏘鏘心想:可能正麵介紹中國的內容並不符合他們電視台的報道標準,所以才會被無視。


    鄭春花給方爽遞了個眼神,方爽會意,嗽了嗽嗓子,朗聲道:“按今早大家的建議,之前兩個主題和損毀展板的全部照片已經一並加急洗了,照片的文字說明和譴責信也都打好了,新展板就在那邊,一會兒大家分下工,爭取大學鎖門前布置好。”


    “方爽你真棒,”顧欣誇道,“這麽多事兒一人就搞定了,效率真高。你可不知道,今天有多少人問我咱們的展板出了什麽情況,這下好了,明天就能恢複展出了。”


    “春花幫了大忙,還有董鏘鏘的建議很全麵,”方爽謙虛道,“我做執行不用費什麽腦子,隻是跑腿簡單的很,倒是你們在這邊更辛苦。”


    “意見箱和捐款箱都查了麽?今天有什麽特別的麽?”鄭春花關心道。


    “意見箱主要是問兩個主題展為什麽都撤了,還有人詢問具體情況,也有人問有無舉報獎勵,總之五花八門說什麽的都有。捐款的數額還在持續增加中,捐款的外國人比第一天多了不少。”


    “懸賞舉報?這主意不錯。”趙可一拍大腿喊道,“咱們扔個一百歐,看看能不能撈個目擊證人出來,如果不行就兩百。”


    鄭春花沒理會趙可的建議,轉頭看向紀封平,一語雙關道:“今天我看到你在電影教室外來著,人不少吧?”


    紀封平回道:“《無間道》是近年香港少有的佳作,又是老外都能看懂的警匪片,所以非常受歡迎,(看電影的人)比昨天多了一倍。”


    “生意如何?”鄭春花又問,“剛才就看你一直在笑,今天的收成應該還不錯吧?”


    “嘿嘿……”紀封平捂著後腦勺咧嘴笑道,“萬福老板很照顧我,當然也是看在各位大佬的麵上,我跟他一提,他二話沒說就同意了。”


    “我去,你小子真去賣了?”趙可一聽紀封平賺了錢,眼珠子立刻就圓了,張牙舞爪地撲向紀封平。


    “你說話怎麽老那麽難聽?什麽叫去賣?不會說別說。”紀封平沒好氣地推開趙可的手。


    趁著趙可糾纏紀封平的空當,方爽轉頭問顧欣:“哎,顧欣你說說上午表演的情況如何,我怎麽聽說今天冒雨看演出的觀眾特別多,大家是感覺都還不錯麽?”


    “豈止是還不錯,你們沒在現場的人根本想象不到她們受歡迎和被追捧的程度,演出火得簡直一塌糊塗,非常成功,堪稱完美。到最後給觀眾準備的兩個篷子根本站不下人,還是薩爾布呂肯的師兄師妹把演出篷讓出來才勉強站下的,”顧欣一臉喜色,“不管是漢諾威音樂學院的,還是薩爾布呂肯的音樂學院的,在我看來水平都很高,細節處理更是無敵,尤其是她們給返場準備的那些曲目,直接讓現場氣氛熱到炸裂。”


    “這麽誇張?”方爽感到難以置信,“真的假的?”


    “我騙你幹嘛?不信你問紀封平,他也看見了,後麵聽歌的時候他還跟著大夥兒一起流眼淚呢。”


    “顧欣沒說謊,確實很火,”剛擺脫趙可的紀封平有些不好意思地訕笑道,“也不知是為什麽,一聽到《我的祖國》,我這眼淚就怎麽都止不住,可能人上了年紀就容易傷感。”


    “這是傷感的事麽?”趙可剛被紀封平挖苦,沒想到這麽快抓到紀封平言辭間的漏洞,既然反擊機會送到了嘴邊,那就絕沒有輕易放過的道理,趕忙針鋒相對地諷刺道,“這叫脆弱,矯情,虧你還是個爺們兒,男兒有淚不輕彈不知道麽?”


    “不,這不是脆弱,更不是矯情,”鄭春花正色道,“他隻是被感動了。”


    “我是真的覺得咱們國家太不容易了,曆史上多災多難不說,關鍵是人民還都這麽善良樸實。再想到這次,沒招誰沒惹誰的,好端端的展板就都被毀了。”紀封平痛心疾首道。


    趙可作了個鬼臉:“老紀,你再煽情我可就吐了。”


    眾人忽的扯起閑篇兒,董鏘鏘問鄭春花:“孫濤今天聯係你了麽?”


    “沒。記者和展板遭到破壞的事我也都沒和他提呢。需要我現在給他打個電話麽?”


    董鏘鏘擺擺手:“他太忙了,咱們還是不要打擾他了。”


    “萬福今天斷貨了麽?”鄭春花問今天主要負責給萬福幫忙的趙可。


    “哎,今天又是萬福老板腳不沾地、大獲全勝的一天。”趙可眼中是滿滿的羨慕。


    “讚助商那邊有人盯著麽?”鄭春花環視眾人。


    “昨天還有個人坐在樂白那兒回答問題,今天好像一個人影都沒有。”有人調侃道,“董總也從不坐那兒幫著鎮台。”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聊得熱絡,董鏘鏘猛地想起另一件事,急忙問顧欣:“中午我光顧著趕著去教室,忘了問賀鴦錦她們幾點回去,她們是不是都已經走了?我還說請她們吃頓答謝宴,結果事多就給忘個幹淨,她們走的時候你請她們了麽?”


    正專心聽他人聊天的顧欣被董鏘鏘冷不丁一問,緩了幾秒才答道:“哦,你這麽一問我才想起來,她下午突然說今天先不走了。”


    “不走了?”董鏘鏘聽得一愣,“我記得她之前說著急回去上課,不能多待。”


    “今天演出這麽火爆,她們肯定開心,我猜是演出後有人勸她們留下來給旗袍走秀伴奏後再走,她們估計也就同意了。”顧欣答道。


    “古風、古曲、旗袍,”方爽雙手捂臉頰,“天啊,我都不敢想那天的畫麵得有多美。”


    “那曲子呢?還用以前的麽?”紀封平問。


    “可能要換音樂,之前用的是流行樂作背景音樂。”顧欣答道。


    “那來得及麽?”董鏘鏘問,“模特們不彩排新曲子就直接走(秀),行得通麽?”


    “放心,下午我已經通知了大部分模特了,明天下午老地方彩排。模特和賀鴦錦她們都有信心。”顧欣臉上的得意之色溢於言表,“我效率是不是也還行?你們快點表揚我,我都等了好久了。”


    聽著眾人猛誇顧欣,董鏘鏘心裏想的卻是:賀鴦錦等人倉促決定要留下並無什麽古怪之處,就是不知雷蘭亭會不會婦唱夫隨一同留下,雖然他不願承認,但在他心底,已在不知不覺中將雷蘭亭和老白劃上等號。


    在目睹老白跟他住在同一屋簷下的點點滴滴和所言所行後,他已慢慢意識到:人和人之間的友誼真的是階段性的,他們從曾經的無話不談、生死相交到現在的半形同陌路,雖然他並無苛求對方回報自己之前的救命之恩,隻要能替他守口如瓶就好,但對方卻做不到。兩人就像兩顆各有既定軌道的隕石,在短暫的相遇後,終究還是頭也不回地朝著各自不同的方向前進。


    他正想著,手機傳來短信“叮”的一聲,低頭查看,短信內容極短,隻有四個字:我上車了。再看落款,正是王蜀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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