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覺得不能放是因為什麽?”趙可似乎是個勇於表達想法的人。


    “我覺得還是應該專注在那些和抗擊非典有關的正能量事上,宣傳好人好事,讚頌勇敢和正氣,而不是事無巨細把所有事一股腦都拋出來,即使我們講真話也要考慮方式方法。”方爽表達想法時並沒她自己說的那般舉棋不定,反倒像是深思熟慮過很久,“但我總擔心自己考慮問題不夠全麵周詳,所以也想聽聽大家的看法。”


    “我也讚成不放,”顧欣附和道,“與其放和人們付出的努力無關的事,不如騰出地方放更有價值的內容,比如那些辛苦辛勞的醫護工作者們,而不是給這種人還單獨弄塊兒內容板。”


    “我倒覺得應該放,這恰恰能說明我們對非典防治工作的態度是非常嚴肅、認真和端正的,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紀封平提出異議,“反正我們也不差那一塊內容板。”


    “我同意老紀,”趙可忙不迭地強調,“隻要我們實事求是講真話就肯定沒錯。”


    “可感覺還是不太好,並不是所有事都適合拿出來說。”顧欣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鄭春花,“春花你什麽想法?”


    “我認同方爽的意見,確實沒必要。”見董鏘鏘一直沒吭聲,鄭春花主動問道,“董鏘鏘,你怎麽看?”


    “非典的破壞力令人動容,那些公布的數字更令人傷心,至於某些失誤是有心還是無意我們無從知曉,但有錯必罰肯定沒錯。正所謂懲前是為了毖後,治病是為了救人,所以……”他頓了頓,語氣堅定,“我讚成放。”


    “看來是三比三,”鄭春花同時抬起左右手作秤狀,“平手。”


    “這件事上你有一票否決權麽?”紀封平抬頭問,“或者和中國周有關的所有事?”


    “都沒有,咱們一樣,”鄭春花低頭看了眼腕上的表,“不好意思各位,一會兒我還有幾個人要聯係,既然這個問題咱們暫時無法達成一致,不如先擱置,大家回去也再好好想想,除了這點外,你們對內容板還有什麽其他意見?”


    “照片加文字,確實衝擊力強,但一個內容板放三四張照片未免還是擠了些,讓人看不清細節,倒不如一個內容板上就放一張照片,照片放大就好。”意識到自己可能給方爽增加了工作量,董鏘鏘說完立刻又補了一句,“我建議誰出的招誰負責,如果我這個建議被采納,我可以負責洗大照片,貼內容板和文字。”


    董鏘鏘這話一出,立刻獲得另外幾人的一致讚同,方爽馬上記了下來。


    “我覺得應該增加更多醫護工作者的先進事跡報道,她們很不容易,有的人甚至付出了生命,她們是真正的英雄。”顧欣一字一頓道。


    “這個意見好,還有麽?再多來幾個。”鄭春花鼓勵道。


    “除了白衣天使,很多行業裏都湧現出抗非典的好人好事,弘揚新風就該多報道抗非典群英譜。”趙可也說。


    幾人陸續又貢獻了幾條建議,不到半小時,會議高效結束。


    大家收拾東西紛紛告辭,轉眼就剩鄭春花和董鏘鏘兩人。


    董鏘鏘還想著剛才那個話題,忍不住建議道:“你可以把咱們有分歧的那部分也發給孫濤看看,順便問問他的意見,他畢竟年長,考慮問題從來都站在更高的地方俯視全局,免得咱們最後好心辦壞事,那就得不償失了。”


    “嘿嘿,我就這麽想的,咱倆不謀而合。”鄭春花抄起摩托車頭盔,“一會兒幹嘛去?還圖書館看書?”


    “是,最近事兒多,忙的顧頭不顧尾的,欠了老師一堆書債,再不看就該跟不上了。”董鏘鏘心道:端木那邊還有兩篇報告壓著,躲得了初一也躲不過十五,還是得抓緊時間往前趕。


    “你先別走呢,我有事問你。”


    “問我?你剛不是說……你還要聯係其他人麽?”


    鄭春花莞爾一笑:“你是不是和馮衝有什麽不愉快?”


    “他跟你說的?”


    “我記得去年聖誕那會兒你不是還幫他弄了個論壇麽?那時你倆的感情不是還挺好的麽?我記得那會兒他經常在我這兒誇你怎麽怎麽好,怎麽這才過去三個月你這風評就低了?你都幹什麽壞事了?”


    考慮到鄭春花也不算外人,董鏘鏘便把陸葦用假證的事三言兩語說了。


    鄭春花聽完點點頭:“結果你這好人最後也沒當成。”


    “誰說不是呢,還惹了一身……”董鏘鏘話到嘴邊覺得當著鄭春花一個女生的麵說那個詞還是有些不雅,隻能硬生生地改了口,“其實我也想和他當麵說清楚,但他一直不接我電話,總不能讓我堵著門求著他跟他道歉吧?真要較真兒說,我一沒拿他錢二沒拿陸葦錢,就是個介紹人,憑什麽我就是壞人了?我沒做錯什麽。”


    “說到底還是他覺得你這人信得過,所以才會對你介紹的人充分信任,結果陰差陽錯吃了虧,所以隻能把氣撒到你身上。其實這事也好辦,我把他叫來,你倆把事情當麵說開就好了。”鄭春花溫語勸道,“馮衝這人還是不錯的,這次中國周的事很上心,漢學係教授也是他軟磨硬泡求來的。”


    見鄭春花有意當和事佬,董鏘鏘自然求之不得:“我沒問題啊,但這事一個巴掌他也拍不響啊。”


    他的話音剛落,從遠處依稀傳來鄭春花的名字。鄭春花朝他身後努了努嘴,董鏘鏘轉過頭,借著圖書館齊亮無比的白熾燈燈光,認出喊人的正是馮衝。


    他頗感意外,回頭問鄭春花:“你……早就叫他來了?”


    “你在這兒等著,別走哈。”鄭春花叮囑了一句,拎著頭盔朝馮衝走去。


    董鏘鏘遠遠望著兩人站著說了會兒話,然後就看見鄭春花先朝自己招手,緊接著轉身而去。


    馮衝沒跟鄭春花一起離開,但也沒朝董鏘鏘走來,董鏘鏘隻好苦笑著主動走了過去。


    他離馮衝還有五六米的距離時,就聽馮衝陰陽怪氣道:“你麵子夠大的啊,使喚學生會主席給你當和事佬,可以可以,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馮衝,鄭春花是好心,你如果不樂意就拉倒,沒必要這麽說她。”


    “樂意,當然樂意,我憑什麽不樂意?”馮衝抱著胳膊打量了董鏘鏘半晌,幽幽道,“董鏘鏘,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是什麽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確實沒騙你,我也不知道陸葦會做假證,直到現在都覺得難以置信,如果我知道,肯定不會把她介紹給你。不過現在事兒已經出了,不管怎麽說我有責任,我向你道歉,對不起。”董鏘鏘說完深深一躬,“也謝謝你沒跟漢學係舉報陸葦,不然說不定她還得二進宮。”


    董鏘鏘的做派完全出乎了馮衝的意料,他以為董鏘鏘會據理力爭做一番辯駁,哪知對方上來就道歉,雖然他對董鏘鏘有諸多不滿,但這時也不好意思再繼續數落對方,憋了半天悻悻道:“我以為你是個虛情假意、裝腔作勢之徒,但不止一個經曆過巴黎郊外那晚的人告訴我,你是如何的臨危不懼,無私無畏,而鄭春花,方爽她們也都對你讚賞有加,說你如何公而忘私,行事靠譜,特別是鄭春花昨天才跟我說,中國周找我其實是你的主意,我才決定算了,看在所有人的麵子上,過去的事兒就不跟你計較了,但如果你再騙我,咱們就新仇舊賬一起算。”


    “沒問題。”董鏘鏘主動伸出右手,“隨時恭候。”


    馮衝伸手用力地握住董鏘鏘的手:“關於最後一天漢字宣傳的活動我有些新想法,剛才鄭春花說現在這塊全都由你負責,讓我跟你商量著辦,那咱倆現在過一遍,你看看是否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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