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方向盤交到董母手中,董母看起來似乎頗為疲勞,隻開了三個路口就把駕駛權又還給了董鏘鏘。


    路上兩人有一搭無一搭地聊著天,董鏘鏘講了幾句今天看房的見聞,董母似乎並沒意識到這個話題的潛台詞,董鏘鏘提出想去走之前想去看看老房子,董母沒有反對,隻是告訴他另外一件事:他的大學班長李雷上午聯係她了,似乎他也回京了,還問董母董鏘鏘去了哪個學校,不過董母忙著照顧董父,沒搭理他的問題,他托董母轉告董鏘鏘,他也想試試董鏘鏘的學校,讓董鏘鏘一定看在老同學的麵上幫他一把。


    董鏘鏘自己琢磨了一會兒,再回頭想問董母細節,卻發現董母斜靠在後座背上,歪著腦袋閉著眼仿佛睡著了,董母都沒搭話,看的出來她是真累了。他把車停到老房子樓下,發現老房子這時已亮起了燈。


    他沒叫醒董母,一個人有些失落地站在樓下看著窗戶裏發出的光,想起小時最喜歡遠遠看見家的燈光,讓人感覺溫暖,不過兩年時間,已經物是人非。


    董鏘鏘在外麵跑了一天沒做飯,回到家屋黑灶冷,因為(役)情,小區附近的幾個館子都先後關門不再營業,他隻好先送董母上樓,然後開車到幾條街外的飯館打了兩個菜拿回家。


    回到家董母說什麽都不吃了,母子倆簡單聊了幾句董母就休息了。


    董鏘鏘匆匆扒拉了兩口就先給旅行社打電話,旅行社說目前出票正常,隨時可以出返程機票,董鏘鏘又上網查消息,也沒看到德國出台什麽收緊審查留學生的政策,這才鬆了口氣,想來佟樂樂隻是未雨綢繆。他又拿出天通苑樓盤的宣傳單,盯了十分鍾,終於下定決心,還是買天通苑的。


    學科官網還是沒出成績,董鏘鏘疑心網站壞了,但刷到其他他沒參加考試的學科網站下,卻看到考生的成績單已經被掛了出來,這才明白隻是他們這科出成績慢。


    一天沒看,郵箱裏又攢了一堆郵件。


    老白問他哪天回國,火車係統又罷工了,他可以去法蘭克福接他,順便跟他聊聊歐洲七國遊的思路。


    董鏘鏘記得老白之前並不熱心蚊子肉似的七國遊,現在突然改口,估計和樂白業務量的急劇下跌有關。


    不過這次老白沒再問雷蘭亭的事,郵件末尾讓董鏘鏘把統計好的七國遊人數盡快給他,他好安排時間表。


    端木肯定他報告初稿的同時洋洋灑灑提了近百條修改意見,還發給他一堆其他投資機構的做多報告,讓他照貓畫虎盡快改出二稿,董鏘鏘隻覺頭大如鬥,但心裏也清楚,煩歸煩,硬骨頭還是得啃。


    不過端木並不隻是給他派活,也帶給他兩個好消息:一是有德國和美國的投資機構對捕蟬之前的報告感興趣,盡管這些投資機構普遍沒什麽名氣,但端木認為這已能說明他們已經成功在市場中引起了足夠的注意。二是端木準備采購一家金融軟件公司的選股係統,但他賣了個關子,並沒告訴董鏘鏘選股係統和他們之前用的那個有何區別。


    鄭春花告訴董鏘鏘,特裏爾現在人心惶惶,留學生們既想回家又不敢,真像董鏘鏘一樣拔腿就走的寥寥無幾。有人通過鄭春花了解到董鏘鏘在國內,就托鄭春花問董鏘鏘是否有時間幫忙看看家人。鄭春花知道董鏘鏘是bj的,便告訴他在bj要走訪的同學家地址,拜托董鏘鏘有時間盡量去看看同學家裏有沒有要幫忙的地方。


    孫濤和他介紹的華僑都沒來信,等董鏘鏘回完一堆有的沒的郵件已是第二天淩晨。他跑了一天累的夠嗆,簡單衝了個熱水澡,頭發一幹便竄上了床,睡的迷迷糊糊中就聽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以為是做夢便沒理會,哪知那聲音在夜裏卻聽得異常清晰,隻是越來越微弱。


    他一骨碌爬起來,屏氣凝神聽了十幾秒,分辨出是母親屋裏傳來的聲音,披衣敲門:“媽,剛才是您叫我?”


    再次聽到自己名字的董鏘鏘推開父母臥室的門,眼前的情景讓他大吃一驚:床頭燈亮著,床頭櫃的抽屜拉出來了一半,看起來搖搖欲墜,一些藥盒掉在地上,董母臉色通紅穿著睡衣緊貼床幫,額頭上布滿了層層汗珠,看到董鏘鏘進屋時仿佛溺水者看到了救命稻草。


    “媽,您這是怎麽了?”董鏘鏘緊走兩步趕到母親身邊,一眼看到床頭櫃上放著的溫度計,拿起來一看,好家夥,41度。


    他彎腰試了試董母的額頭,觸手滾燙。


    董母表情痛苦地想抬手卻怎麽也抬不起來,說話也是有氣無力:“藥……”


    董鏘鏘趕忙放下溫度計翻抽屜,他記得退燒效果好的是布洛芬,泰諾,但翻遍整個抽屜也沒找到這兩種藥。


    “媽,抽屜裏沒藥,其他地方放著藥麽?”董鏘鏘快速把屋裏的幾個抽屜都翻了一遍,依舊沒有藥的蹤影。


    董母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麵龐紅的嚇人,董鏘鏘讓董母趕快換衣服,他跑回屋迅速拿上錢和證件,等董母踉踉蹌蹌地拿著東西扶著牆壁往外屋走,董鏘鏘把董母的證件一股腦地塞進包裏,臨出門前,董母還不忘提醒董鏘鏘也戴上口罩。


    非典開始後,很多三甲醫院都設立了發熱門診,專門收治發熱病人,董鏘鏘擔心旁邊的三甲醫院水平不夠,索性直接去了小時常去的海澱醫院。


    夜裏的急診大廳很安靜,沒什麽人,護士們老練地給董母驗了血,等待出結果的過程中,護士又交待董鏘鏘作為高燒患者的密切接觸者去門診給自己也掛號驗血,董鏘鏘依言把手續和檢查都做了。


    留觀室裏除了零星病人便再無他人,董母無助地靠在董鏘鏘的肩膀上,昏昏沉沉中偶爾發出兩聲呢喃,董鏘鏘既心疼又自責,怎麽晚上他就沒察覺董母的難受呢?


    驗血結果很快出爐,護士把董母推進了治療室,董鏘鏘拉住一個從外麵趕過來的護士,焦急地問道:“你好,請問我母親是非典麽?”


    “現在還不知道,最終結果還沒出來。”護士邊說邊低頭掃了眼被董鏘鏘拉住的袖子,董鏘鏘急忙鬆手,護士迅速消失在治療室門口。


    董鏘鏘失神地坐在富康裏回想自己的疏漏,越想越懊惱,他狠狠拍了把方向盤,刺耳的喇叭聲在停車場裏久久回蕩,他把胳膊交叉架在方向盤上,把腦袋埋到胳膊裏,腦子飛快轉著:如果董母也生病,他就不回德國了,先留下來照顧董母,等明天一早他就問旅行社返程機票最晚哪天出,如果實在趕不上,看看返程票能不能退些錢,如果實在退不了就算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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