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星魂看著東綺音,臉部肌肉抽搐了幾下,喊道:“東小姐,你走錯路了!”


    他隨手朝某個方向一指,“援軍在那邊!那邊!”


    杜鵑跟著附和:“東小姐,回頭是岸哪!”


    但東綺音哪肯聽他們的,固執地朝這邊跑來。


    她現在已六神無主,根本無從分辨方向,眼看著前麵有人,就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認準他們不放手。


    “她不肯聽我們好言相勸,怎麽辦?”葉星魂回頭急聲問。


    謝元觥沉吟須臾,道:“我帶著希寧先走一步……”


    杜鵑怒叫:“大叔你怎麽能這樣!”


    雪荼靡卻點頭道:“我覺得應該這樣,咱們各選一個方向分開跑,看她到底要追哪個。”


    “被追的那個人豈不是死定了?”


    提出這個異議的人,肯定沒有信心跑得過東綺音。


    “哎,這也是權宜之計……”雪荼靡心想,反正要死也輪不到我,活下來的人還可以繼續做朋友呢。


    “就這麽決定了!”謝元觥低喝,“我往北,你們自己選個方向,再會!”


    說完,攬住希寧的纖腰,人如利箭般射了出去。


    “哎,我跟伱一起。”杜鵑急急忙忙追在後麵。


    葉星魂不假思索,也朝著謝元觥的背影緊追不舍。


    雪荼靡停在原地,迷惑地眨了幾下眼睛:不是說好了分頭走的嗎?


    她想了想,也往北去了。


    所有人都覺得,當江晨和蘇芸清不在的時候,還是跟著謝元觥比較有安全感。何況江晨和蘇芸清離去的方向也是北邊。


    東綺音執著地從後方追來,而且朝最後的葉星魂逐漸逼近。


    葉星魂無暇回頭,他的身體愈來愈沉重,腳步愈來愈緩慢,每喘一口氣,都能明顯感覺到有一絲力氣從肺部抽離出去了。


    但直到此時,他仍沒有放開拉著尹夢的右手。因為尹夢不僅承載了他少年時代的愛情和夢想,如今更背負著他的仇恨。如果失去了尹夢,他的人生也就失去了意義。


    身後的腳步聲已經清晰可聞,葉星魂甚至聽清了東綺音短促的呼吸、呢喃般的低泣。


    這時候生不起任何同情的念頭,他背後冒出了一身冷汗——


    東小姐追得這麽近了,血帝尊還會遠嗎?


    葉星魂握住了劍柄。


    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已經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他不在乎親手送這位大小姐最後一程!


    尹夢麻木地看著他。


    或許從決意複仇的那一刻起,昔日純真的少年,就再也不在乎手上會沾染多少血腥。無所謂無不無辜,隻有需不需要。


    葉星魂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瞧著那淒美的倩影,劍自鞘中拔出了一半。


    哪怕她身份高貴,哪怕她美麗傾城,都不及自己性命重要。


    眼看暗紅沙丘最美麗的花朵即將葬身於沙丘上,這時候,後方突然響起的一把熟悉的清朗女聲讓葉星魂停止了動作,也拯救了東綺音的性命。


    “咦,你們怎麽在這兒!”


    是蘇芸清的聲音!


    葉星魂心頭一鬆,將抽出一半的長劍又按回鞘中。


    蘇芸清的身影由遠而近,來到人群中間:“你們這是在幹什麽,一個兩個都這麽狼狽,搞得像逃命一樣……”


    “事實上,我們就是在逃命。”葉星魂氣喘籲籲地回答。


    等到蘇芸清後麵三人也走近,杜鵑瞧見了那熟悉的猥瑣身影,一下子喜得跳了起來:“哥哥!江大哥!”


    “小妹!”杜山亦是又驚又喜,箭步衝來。


    “哥哥!你跑哪去了?我擔心死你了……”


    “小妹,哥哥找你也找得很辛苦啊!哥哥還給你摘了朵花……”


    杜山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近前,在杜鵑喜不自勝的注視下,朝她背後一努嘴,“你身後那位美人兒是誰,身材挺火辣的嘛!”


    說著,他迎向雪荼靡的視線,吹了一記口哨,“這位姑娘,我瞧你有些麵熟,咱們以前見過嗎?”


    雪荼靡對於這種充滿欲望的目光早就習以為常,也談不上厭惡,隻是冷淡地回答:“沒見過。”


    “也對,像姑娘這樣傾國傾城的美人兒,隻要我看過一眼,就一輩子都忘不掉的。”


    “過獎了。”


    “誒,一點都沒過獎,我這人從來都實話實說。”


    在杜鵑嗔怨的眼神中,杜山笑嘻嘻地從她身邊走了過去,不知從哪摸出一朵桔黃色小花,遞到雪荼靡跟前,“這朵花是我從鬼界之門采來的,雖然樣子普通了點,但也來之不易,隻有姑娘這樣的絕色佳人才配得上它。初次見麵,一點小心意,希望姑娘笑納。”


    杜鵑無力地看著,對於這樣丟臉的兄長,她現在隻想拿起針線把那家夥的嘴縫住。


    不出她所料,雪荼靡果斷拒絕了:“這樣珍貴的禮物,我受之不起,少俠還是送給自己所愛之人吧。”


    “我所愛之人就是你呀!”杜山一臉深情款款的表情,“不瞞你說,從剛才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的心就被姑娘你俘獲了。它已經完完全全屬於你,以後再也不會愛別人了……”


    “少俠請自重!”雪荼靡轉身走到一旁。


    杜山把手裏的小花隨手塞給旁邊的杜鵑,死皮賴臉地跟上去:“我知道姑娘你可能會被我這模樣嚇著,但男人不能隻看外表嘛,熟了以後你就知道,我「銀槍小霸王」杜山絕非浪得虛名……姑娘,賞個臉,晚上一起吃頓飯唄?”


    雪荼靡不厭其煩,冷冷地道:“等你能活到那時候再說吧。”


    “那麽你是答應了?美人兒啟口千金,不許反悔哦!”


    另一邊,聽謝元觥簡單地說完事情的經過,蘇芸清的表情頓時沒法淡定了:“也就是說,血劍聖正在追東綺音,他馬上就要到這裏來了?”


    謝元觥沉重地點頭:“正是如此。趕緊拿主意吧,下一步該怎麽辦?”


    蘇芸清跟江晨對望一眼,交換之後的眼色很清晰地表明了各自的想法。


    蘇芸清飛快地道:“還能怎麽辦,趕緊把這丫頭打暈了扔在路邊,咱們隻是無辜的路人,相信英明睿智的血劍聖大人一定不會跟咱們為難的……”


    她眼皮一跳,臉色變得難看起來,表情僵硬地道,“真是太不湊巧了……”


    在她視線凝注之處,一個籠罩在黑袍內的修長人影從風沙的另一頭出現了。


    此人的步伐不疾不徐,實則快到極致,眨眼就掠過了一座高丘,與江晨諸人已不足二十步之距。


    江晨、蘇芸清、楊落、謝元觥等人臉色齊齊一變,刹時間氣機交感,產生出一股千層巨浪正朝自己洶湧打來的錯覺。


    那渺小的人影,在這偌大空曠的沙丘上原本不值一提,但在人們眼中,他似乎占據了整個視野,充塞於天地之間,主宰了日升月落,萬物輪回。


    江晨和謝元觥同時往前跨了一步,正麵迎上了這股強大無匹的壓力。


    楊落和蘇芸清在感覺壓力一輕之際,無需任何眼神交流,兩人整齊地往左右兩邊橫移了半步。


    這是一個看起來較為鬆散的陣型,實則乃四名玄罡高手憑著無數次生死搏殺的經驗所找到的最佳位置,他們的氣息已在極短時間裏融為一體。無論血帝尊向誰出手,都會同時遭到其他三人的阻擊。


    四名超乎尋常的玄罡高手聯手出擊,他們相信就算是遇到武聖強者也有一戰之力。


    “血劍聖閣下,請留步,我們無意與你為敵……”因為語速過快,蘇芸清的舌頭差點打結了。


    但血劍聖的腳步未有絲毫放緩。


    江晨和謝元觥首當其衝,隻覺隨著他的腳步胸口陣陣鬱悶,難過得想要吐血。


    鏘的一聲清曉響聲,江晨腰間的斬影劍出鞘了。


    而楊落的袖口,也泛出一線銳利的白芒。


    血劍聖仍沒有停頓,他無視了蘇芸清的話語,一步一步,用地獄般的氣息壓向眼前四人。


    “媽個巴子的,敢瞧不起本公子!”蘇芸清終於怒而爆出粗口,往前踏了一大步。


    血劍聖的殺氣立即有大半籠罩在了她身上。蘇芸清隻覺整個世界都昏暗了一下,呼吸也凝固了刹那,龐大無匹的波濤幾乎將她拍翻在地。


    “當心!”江晨提醒一聲,僅在她邁步的一瞬之後就及時跟上,分擔下了很多壓力。


    蘇芸清的臉色比原來蒼白了不少,她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惡狠狠地道:“這家夥不識好歹,兄弟們不用跟他客氣。咱們這邊有四個玄罡,並肩子上把他宰了!”


    謝元觥不禁苦笑。如果不是血帝尊已經逼到近前,他真想告訴蘇芸清,昨天剛有一支陣容更加豪華的隊伍在血帝尊劍下全軍覆沒。那是由「青狼」「銀豹」帶領的「黃昏十八騎」,連血帝尊衣角都沒摸到……


    反觀己方四人,非但數量上不如昨天的「黃昏十八騎」,而且除了自己之外,另外三人的狀態都十分不妙。


    江晨氣虛體弱,蘇芸清舊傷未愈,連那不認識的白衣小姑娘也似乎內息紊亂的樣子。怎麽看,勝算都十分渺茫!


    無暇多想,雙方的距離在飛速拉近。


    八步,這是一個足夠發動衝刺的距離,一位武聖強者對四名玄罡高手的大戰一觸即發,周圍寂靜得可怕。


    不知是錯覺還是強者威壓外放的效果,一切細微的蟲鳴鳥叫都已被摒除在戰圈之外,空氣似乎停止了流動,那些被風卷起的細沙都在飄搖不定地往下墜落。


    江晨聞到了一分血腥的氣息,他渾身肌肉繃得極緊,斬影劍抬到了與腰平齊的位置,就待下一刻出手。


    七步。


    這是一個令人矛盾的距離——若說出手的話,還需要一個前衝的動作,容易影響陣型。但若停留不前,又可能會在氣勢上被對方完全壓製。


    更令人焦躁的是,血帝尊仿佛看出了江晨等人的猶豫,偏偏就在這節骨眼兒上停了下來。


    他所停留的位置,正是四人氣機交匯的一個死角。站在這裏,他便完全占據了主動。


    他視線從容地自四人臉上一一掃過,發現四人的臉色皆如吃了蒼蠅一般難看時,竟翹起嘴角,微微笑了起來。


    “斬影,凶邪之兵。”他盯著江晨掌中灰樸長劍,悠緩地評價,“若過於倚仗其利,必有一日會遭其反噬……”


    他的聲音帶有磁性,如老酒般醇厚,抑揚頓挫的語調更像是一個流浪詩人,而非三百年前統治西北的蓋世劍客。但在這時候,可沒人有耐心傾聽他的故事。


    江晨渾身發癢,偏偏又鬆懈不得。就好像有一隻螞蟻在身上慢慢地爬,那感覺難受至極。


    他真想就這麽一劍刺過去,但此距離並非最佳位置,貿然前衝的話,又怕打亂同伴的節奏,帶來不可預料的後果。在這種等級的戰鬥中,一個眨眼的區別,就有可能造成終生的遺憾。


    處於弱勢的一方,隻好由著對方停在那裏,旁若無人地對自己評頭論足。


    “袖中雪,這可是上古流傳下來的寶劍。相傳它是由寶玉打磨而成,可以滋補女子肉身,百年容顏不老。”


    血帝尊的視線移向楊落,露出一絲不屑的神色,“可惜落到一個太監手裏,真是明珠暗投了!”


    楊落雖沒有出聲,但淩厲的眼神恨不得把這家夥整個人吞下去。


    “至於你……”血帝尊目光投在謝元觥臉上,“奇怪,我竟看不出你的深淺……”


    他原本還在朝謝元觥說話,毫無預兆地,整個人卻向蘇芸清撲來,灰暗的影子裏突然探出一道殷紅如血的軌跡,頃刻間渲染視野中的畫幕,那君臨天下的可怕氣勢瞬息將蘇芸清吞沒。


    所有人的呼吸都為之一窒。


    氣機牽引之下,四人同一時刻動了起來。


    江晨的斬影劍、謝元觥的拳頭、以及楊落的「袖中雪」,僅以毫厘之差遞到血帝尊身側。


    可惜畢竟有了毫厘之差。


    在那一瞬間,蘇芸清發現自己必須一個人獨自麵對這可怕的劍客。


    暗紅色的光華傾灑而至,耀眼奪目,映紅了蘇芸清的臉龐,也覆蓋了她的視野。


    恍惚間,她已遠離了沙丘,置身於一片暗紅色的海洋之中,狂風驟雨催壓著她單薄的身軀,仿佛下一個巨浪翻過,她將永遠沉沒於這片血色之中。


    前後左右,東西南北,什麽都分不清了,她的意識已被強者的衝擊淹沒,隻有身體本能地做出反應,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過了那支充滿死亡氣息的長劍。


    衣衫被劍氣的餘波輾得破碎支離,她也渾然不覺,心中隻剩下一個字——逃!


    蘇芸清的遊龍身法,堪稱神鬼莫測,那是連江晨也自歎不如的詭妙幻影,在生死關頭更是發揮到了極致。


    血帝尊連出兩劍,變化不可謂不玄妙,竟然都被她躲開了。


    第三劍揮出去的時候,在半途被攔下。


    “鏗!”


    斬影劍與帝血劍初次交鋒,從劍柄上透過來的力道沛然無匹,江晨手腕一震,整條右臂都為之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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