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和老栗一起吃了一段豐盛的全羊,飯後又和老栗一起聊了會天,直到10點我才回宿舍。


    回到宿舍,痛痛快快洗了個澡,然後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不知怎麽,此時,我的心裏突然感到很不安定,心神不寧。


    雖然感到身體有些疲倦,卻又不想上床去睡。


    半躺在沙發上無精打采地看著電視,不知何時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突然被窗外一陣聲音驚醒,睜開眼,坐起來,看著窗外,夜空裏正在綻放著五彩的煙花,還有鞭炮聲。


    我知道,新的一年到來了。


    這一年,終於過去了。


    我站起來走到窗前,看著窗外夜色裏的五彩繽紛,聽著連綿不絕的鞭炮聲,不由想起了去年的這個時候。


    去年的此時,我正在發行公司,正在放鞭炮慶賀新征訂數字的誕生,正在和秋彤一起享受成功的喜悅。


    可是,今年,卻隻有我孤零零站在這裏了。那些光榮和夢想,那些歡欣和喜悅,那些榮耀和褒賞,都已和我無關,都已遠離了我。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我覺得似乎可以用這句詩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點燃一支煙,默默地吸著,心裏不由就湧起一陣巨大的失落和惆悵。


    正在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我的身體一顫,倏地就摸出手機。


    我第一個反應就是:在這樣的時刻,給我打來電話的一定會是秋彤。


    沒想到給我打來電話的是金景澤。


    “新年好,哥們。”金景澤說。


    “新年好,景澤兄。”我說。


    “這會兒還沒睡吧,在迎接新年吧?”


    “嗬嗬,是的,你也是吧。”


    “是啊,我和姑姑一起在迎接新年。”


    “你姑姑身體好了吧?”


    “早就出院了,沒事了。”


    “最近她精神狀態還好嗎?”


    “精神狀態……”金景澤猶豫了下,“不知為什麽,自從那次中國之行回來後,我看姑姑的精神經常有些恍惚,神情經常有些鬱鬱。”


    “哦。”我的心裏有些發沉,我顯然知道金淑英為什麽會精神恍惚神情鬱鬱,她還沒有從海州和丹城之行的狀態中走出來。


    “唉,姑姑一生經曆坎坷,多災多難,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姑姑能有一個開心快樂安穩的生活,看到姑姑現在的精神狀態,我的心裏其實是很不安的。”金景澤說。


    我沒有說話,心情不由也有些鬱鬱。


    “從小我就和姑姑相依為命,到現在,也還是我們倆。”金景澤又說。


    “你們……家裏就隻有你們倆?”我說。


    “是的,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家裏就隻剩下我們倆。”


    “為什麽?”


    金景澤沉默了,半天沒有說話。


    “對不起,或許我不該問這個問題。”我說。


    “沒什麽,我們是好朋友,告訴你也無妨。”金景澤緩緩地說,“其實,本來,我和姑姑都是有完整的家的,可是,因為一場變故,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哦。”


    “事情要從30年前開始說起。”金景澤的聲音變得有些沉重,“30年前,我那時才不到一歲,我們一家人都在朝鮮,我們過著貧寒但完整的家庭生活,說是完整其實也不對,我奶奶很早就去世了,也就是姑姑和我父親很早就沒有了媽媽,是爺爺拉扯著姑姑和爸爸一起生活的。


    當時姑姑不知出了何事,觸犯了朝鮮的管理法規,當局於是要抓捕我姑姑,要把她送往勞改營,而進勞改營隻意味著一件事,那就是凍死或者餓死或者累死或者病死。姑姑出的事情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姑姑一直沒有告訴我。


    姑姑出的事似乎很大,不但我姑姑要被抓緊勞改營,甚至我爺爺和我父親母親也要受牽連。爺爺當時身患重病,聽說姑姑要被抓走,連驚帶嚇病情加重,結果撒手人寰,臨走前告訴我爸爸要他帶我姑姑逃走,不能往鴨綠江對岸逃,逃到中國那邊一旦抓到會被送回去,送回去就要被用鐵絲穿上肩胛骨,會被槍斃,也就是說回去就是個死。


    爺爺要我爸爸帶著全家和姑姑往南跑,越過三八線到韓國去,那樣好歹會有一線生機。雖然越三八線有危險,但隻要過去那邊都會有妥善的安置,畢竟我們都是同一民族的。於是在爺爺去世後,安葬完爺爺的屍體,在一個寒冷的冬夜,爸爸帶著母親和我,還有姑姑,連夜往南跑。


    可是,在越過三八線的時候,被人民軍巡邏的士兵發現了,他們開槍了,我爸爸和媽媽不幸中彈身亡,姑姑抱著我拚死越過了三八線。就這樣,我們一家人隻剩下了我和姑姑,我們相依為命,姑姑一直把我撫養大……”


    金景澤講述地很平靜,但我卻聽得心驚肉跳,沒有想到金淑英的身世如此淒慘,沒有想到金景澤的身世如此苦難。


    這樣想著,不由對金景澤多了幾分同情,不由對金淑英多了幾分敬重。


    “姑姑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也是姑姑唯一的親人,我其實很多時候是把姑姑當做媽媽的。”金景澤說。


    “你姑姑是一位偉大的女性,一位值得尊敬的人!”我發自內心地說。


    “謝謝你,亦克哥們。”金景澤說。


    “我也要謝謝能告訴我這事情,謝謝你對我的信任。”


    “我和姑姑都沒有把你當外人,都是當很好的朋友的,不單單是你,還包括秋彤。”金景澤說。


    “嗯。”


    “新年了,不談傷心的事情了,代我和姑姑向秋彤問好新年。”金景澤說。


    “謝謝,我也代秋彤向你和你姑姑問好新年,祝你和你姑姑生活開心快樂,祝你姑姑精神好,身體好。”


    “嗬嗬,我姑姑沒事的時候經常會念叨你們呢。”金景澤笑起來。


    “歡迎你和姑姑有機會再來海州!”


    “會的,有機會一定會的。”


    “對了。”我頓了頓,“景澤,那個孔琨在你們那邊幹的怎麽樣?”


    “你說孔琨啊,嗬嗬,她可是個很能幹的人,她現在做我們集團下屬旅行社地接中心國際業務部的總監,工作開展地有聲有色,業務量直線上升,不但業務能幹,而且還和同事們關係也處地很好,我和我姑姑都很喜歡她呢。姑姑和我交談的時候還說過很感謝你呢,感謝你給我們推薦輸送了這麽一位優秀的管理人員。”金景澤笑著說。


    “哦,嗬嗬,那就好,隻要不給你們添麻煩就好。”我心裏感到幾分欣慰。


    “根據孔琨本人的意願,我正在想辦法幫她辦理韓國的長期居住證,她還正打算要改名呢,嗬嗬。看來孔琨是要打算在韓國長期呆下去了,在我們集團長期幹下去了。”金景澤說。


    “這事情,如果好辦就辦,要是很麻煩很費事,就不要太為難。”


    “這個你就放心吧,這事兒對我來說不難辦的,很快就會辦妥的。”


    “給你添麻煩真不好意思。”


    “哥們,看你這話說的,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們中國人最講朋友義氣,我們既然是朋友,就不能老是這麽客氣,朋友之間幫忙是應該的,也是必須的,你可不要和我這麽客氣嘍。”金景澤說。


    “話是這麽說,不過,景澤,我還是想把有些話說在前頭,我這位朋友。孔琨,如果有什麽地方幹的不好,或者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你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千萬不要以為是我的朋友就姑息縱容,那樣,我會感覺很不安的。”


    “嗬嗬,好吧,我記住你的話了,不過,我相信不會的,因為你看重的朋友,絕對能力和人品都不會差的。”金景澤又說。


    我一時沒有說話,心裏有些沒底,我不知道孔琨是不是到底痛改前非了,如果她要是利用金景澤和金淑英因為我的關係而對她格外的信任而搗鼓出什麽事,那我就等於把金淑英和金景澤害了,那我就等於造孽了。


    但願孔琨能真正吸取之前的教訓好好做事好好做人,但願我沒有做錯事。我心裏暗暗祈禱著。


    剛掛了金景澤的電話,手機接著又響起來。


    這回一定是秋彤打來的了,我忙看手機屏幕。


    但我又失望了,不是秋彤的電話號碼,是唐良的。


    我微微歎了口氣,接通了電話:“唐總,新年好。”


    “新年好,亦總。”唐良還是習慣稱呼我的老職務,接著說,“哎,亦總,你這電話可真難打啊,一直就占線,我一連打了十幾遍。”


    我笑了下:“剛才和一個朋友打電話聊天的。”


    “嗬嗬,亦總,我現在正在發行公司,今晚我們這裏很熱鬧啊,不單集團的孫董事長和秋總來了,連管主任也來了。”


    “哦。”聽說管雲飛也去了發行公司,我稍微有點意外,但又一想,上麵兩級報刊的今年是第一次由發行公司來征訂,還是管雲飛力主的,他自然是格外關心。


    “亦總,給你匯報一下,剛剛出來的大征訂數據,剛剛過去的一年,剛剛結束的大征訂,我們公司承擔的集團所屬報刊征訂任務全麵超額完成,其中晚報超額了百分之十八,日報超額了百分之十三,其他的報刊最低也超額了百分之四,孫董事長很高興很滿意啊,說我們今年的征訂數量創造了集團的新紀錄。”


    “好啊,太棒了!”我不由感到很高興,接著又問,“那上麵兩級報刊的征訂呢,完成下達任務數的百分之多少?”


    “全部超額百分之五以上,管主任今晚十分高興,這會兒正和孫董事長秋總在公司接待室談得很開心,外麵剛放完鞭炮。”唐良說。


    聽了這話,我徹底安穩了,如此,發行公司今年各項征訂工作全麵超額完成了,全麵刷新了記錄。


    但同時,我的心裏又感到了幾分失落,他們在那裏開心祝賀,這都和我沒有關係了,光榮不再屬於我,榮耀也和我無關,這一切都已經離我遠去了。


    這樣想著,心裏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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