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工作忙不?”我隨口問了秦露一句,然後看著窗外。窗外馬路對過,我又看到了那個人,正站在路邊的報刊亭旁拿著一份雜誌翻看著。


    “在單位裏混,整天就那樣,說忙也不忙,說不忙呢,整天都有幹不完的事。”秦露說,“辦公室的工作就是這樣,細小而繁多,上傳下達,當然主要還是為老大搞好服務。”


    “老大就是雷主任吧?”我說。


    秦露點點頭。


    “雷主任可真忙啊,日理萬機。”我不由自主用譏諷的口吻說。


    “忙也甘願啊,雷主任正在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時候啊!”秦露說。


    “不錯,看他那樣就是很春風得意的樣子!”


    “不過,最近兩天看他似乎有些不大快意的樣子。”


    “怎麽了?”


    “聽說是前天晚上開展了一項特別行動,深夜緊急部署,要清繳什麽道上頭子,聽說還是個悍匪,出動了一大幫子人,還交代說這悍匪心狠手辣攜帶武器,不必活捉,隻要發現就立刻擊斃。按說部署的是很周全的,可是不知怎麽回事,一大幫子忙活了大半夜,最後一無所獲,那悍匪竟然就在天羅地網下神不知鬼不覺消失了,這次行動是雷主任親自部署的,最後宣告失敗,你說他能開心嗎?”


    “那他是應該不開心。”


    “這兩天他一直耷拉著臉,有事沒事就想發火的樣子,大家都不敢惹他,能躲開盡量不著他的麵,躲不過去的隻能硬著頭皮到他麵前去,我也不想沒事找事,所以就抽空溜出來了。”秦露說。


    “那邊的事和你們有什麽關係?”我說。


    “不行啊,他身兼兩職啊,那邊不痛快,很容易把火發到這邊來啊。”秦露說。


    “那邊行動失敗了,他沒有查究失敗的原因,沒有追究什麽人的責任?”


    “沒聽說,既沒有查究也沒有追究。”秦露說。


    “這好像很奇怪啊。”


    “是有點奇怪,有點反常,聽人說這次行動之所以失敗,可能問題出在內部,內部有內鬼,但大家隻是猜測,誰也沒有什麽明確的證據,沒有證據的事,是不能拿到台麵上來說的,我想,或許他們也許正在暗地追查吧。此次行動,聽說雷主任還親自帶著車開道,帶了什麽不知是同行還是上麵的人來現場觀摩,本想出一把風頭的,結果呢……你想想,雷主任能不窩火嗎?”秦露說。


    “不錯,換了誰是雷主任都應該很窩火的。”我點點頭。


    “不說這個了,這些都是上麵的事情,不需要我們操心。”秦露說。


    我看著秦露:“你這些天都在忙什麽?”


    “忙什麽?”秦露遲疑了下,說,“忙工作。”


    “真的隻是在忙工作?”我說。


    秦露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不錯,這些日子其實我的主要精力沒放在工作上,在忙自己的事情。”


    我說:“忙到什麽程度了?忙出結果了嗎?”


    不由自主我又開始關心秦露和管雲飛謝菲的事情了。


    秦露看了我片刻,一時沒有說話。


    看秦露這神態,我有些後悔自己剛才不該問這話,他媽的,他們的事情與我何幹呢?愛到什麽程度就什麽程度,愛什麽結果什麽結果,我主動打聽這幹嘛呢?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嗎?


    我尷尬地笑了下:“對不起,我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我沒覺得你不該問,你不要想多了。”秦露說,“其實,我倒是覺得你主動問我這個,是關心我的表現,我心裏其實挺開心的。”


    秦露說她的心裏開心,我的心裏卻不由暗暗叫苦。


    “其實,這件事,你了解我做事的脾氣和風格的,我已經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當然是不能輕易罷休的,我絕不會輕易罷休的,我必將為自己的權利和利益而鬥爭到底。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必須要取得最後的勝利。”秦露的口氣很果斷。


    我愣愣地看著她。


    “當然,到目前為止,形勢對我是很有利的,我一直處在主動的態勢,我一直在掌控著事情的進展,主動權始終掌握在我手裏:“秦露說,“如果不出意外,我想,不需要等到明年,就能得到我想要的東西。”


    我的心裏一沉,聽秦露這話,似乎,她又加緊了對管雲飛的威逼,給他繼續施加了高壓,似乎,管雲飛又給她做出了更加明確更加信誓旦旦的承諾,似乎,管雲飛和謝菲的路終於要走到頭了,快要分道揚鑣了。


    當然,他們要以怎麽樣的方式分手,謝菲是否會痛快答應下來能否成全他們,我不得而知。我更不得而知的是管雲飛心裏到底是否真的願意真的打算要和謝菲分手,真的打算要和秦露結婚?


    當然,如果秦露拿肚子裏的孩子作為砝碼要挾管雲飛,他似乎無路可退,畢竟在女人和前途之間,依照管雲飛的性格,他必定會選擇後者。何況,說不定秦露還知曉他的其他秘密。


    但秦露知道他的某些秘密,難道謝菲就不知道嗎?惹惱了秦露不好玩,激怒了謝菲恐怕更會讓管雲飛感到恐懼。畢竟他和謝菲在一起的時間更久,謝菲知道他的某些隱秘之事會更多。


    秦露之所以要急急火火給管雲飛施壓,顯然是想在管雲飛不知道孩子流產之前把生米煮成熟飯,快刀斬亂麻先達到自己的目的,之後的事之後再說了。


    我隱約感到秦露似乎把管雲飛逼得有些過急了,年內就要搞定啊。


    秦露看著窗外,沉默了半天,說:“其實我也是沒辦法,我必須要在管雲飛知道我流產之前把這事搞定,紙包不住火,拖下去,管雲飛早晚能知道我肚子裏已經沒有孩子了,所以,我必須要在年內解決這個問題。


    本周六,管雲飛他們的學習班要出國考察,謝菲一起去,我給管雲飛下了最後通牒,出國回來之後,必須把此事了斷,也就是說,在此次出國期間,管雲飛必須要和謝菲攤牌,不但攤牌,而且,必須要謝菲答應離開他,不管他用什麽辦法,必須要這樣。當然,他用什麽辦法是他的事,我隻看結果,不問過程。”


    我的後背一陣冷意,看著秦露:“真的要到這一步了?沒有其他選擇了?”


    “是的,別無選擇,背水一戰!”秦露的口氣又很幹脆。


    我點燃一支煙,默默地吸著。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卑鄙很自私很無恥很殘忍很冷酷?”秦露說。


    我看著秦露,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心裏一定是這樣想的,一定是這樣認為的。”秦露說。


    我苦苦一笑。


    秦露沉默片刻,緩緩地說:“我不想在在無數的掙紮後,才去大徹大悟,我想要給自己一個最真實的交代,這個交代就是——接受。”


    “接受什麽?誰來接受?”我說。


    “接受這個事實,接受已經發生的事情,接受大家都不可改變的事實。”秦露說,“誰來接受?我,管雲飛,謝菲,都要接受,當然,還有我們周圍的大家。接受,是不可更改的結局。”


    我帶著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秦露,聽著她的這番高論,似乎,她說的十分理直氣壯,似乎,她的理由十分充足充分。但又似乎,她在用牽強的辯護和解釋來掩飾自己內心越來越嚴重的焦慮和不安,這種焦慮和不安一直纏繞在她的內心,她無人可以傾訴,無人可以敘說,隻能深埋在自己心裏,一直沒有機會得到釋放。


    秦露的精神壓力其實是很大的,我感覺她似乎正在接近崩潰的邊緣。


    似乎,不單是秦露,恐怕管雲飛的精神也快被秦露給折騰崩潰了。


    似乎,謝菲的精神狀態也未必就很平靜。


    秦露繼續說:“其實,有缺憾才是恒久,不完滿才叫人生。”


    我說:“你的話似乎很有哲理,我聽不懂。”


    “你聽不聽得懂這不重要,對你來說,隻要明白我的心就好!”秦露說著,伸出手,抓住我放在桌麵的手,然後目光熱烈地看著我。


    秦露的目光很熱,但手卻很冷。


    我輕輕將手抽出來,看著秦露說:“這樣想,這樣做,你真的認為你的人生就會很完美了嗎?你真的以為大家都會這麽認為嗎?”


    秦露看著我,輕輕出了口氣,說:“我其實想告訴你一句話。”


    “你說。”我又點燃一支煙。


    “過好你自己的人生,不要以自己的標準來要求別人。”秦露說。


    “你在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辯護!你在為自己的行為找到一個合理的理論基礎和依據!”我說。


    “是又怎麽樣?”


    “其實你自己也知道這些所謂的理論依據很牽強!”


    “你覺得牽強嗎?”


    “是的!”我點點頭。


    “但我不這麽覺得!”


    “你有沒有這麽覺得自己心裏有數。”


    秦露的目光有些閃爍,喃喃地說:“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


    “我沒什麽意思,我無法左右你,你是獨立的個體,你有你的想法和思維,你隻可以讓自己去左右自己,但我想提醒你,凡事不要過了。”


    “過了又怎麽樣?”秦露說。


    “過了就會適得其反!”


    “我過了嗎?或者,你認為我做錯了什麽嗎?”


    我點點頭。


    秦露沉默了,低頭不語,半晌說:“如果,真的是過了,真的是錯了,那也是一開始就錯了,一開始的錯造成了現在的過,即使一開始是錯的的,但現在也無法回頭了,錯了就繼續錯下去,繼續錯下去才是正確的選擇,才是對的,事到如今,沒有回頭路,如果回頭,那就是死路。”


    看著秦露,我緩緩地說:“想不想聽我說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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