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彤似乎意識到自己這個問題問地有些不禮貌,忙又說:“對不起,金姑姑。我不該問你這個太私人的問題。”


    金淑英看著秋彤,笑了下:“秋彤,我沒有責怪你問這個問題。其實,我想告訴你,每一個脫北者的背後,都有一個不堪回首的故事,每一個脫北者,都是被逼無奈才走的,有的是為了生存,有的是為了信念,有的是為了更好地活著,有的是為了親人的安全,有的是為了逃避迫害。如果不是被逼無奈,沒有人願意離開自己的家鄉,離開自己的祖國。所幸,我在韓國,也是在自己的祖國,韓國朝鮮,都是我們鮮族人的祖國。”


    秋彤默默地點點頭。


    我此時大概能猜到金淑英當年為什麽要脫北逃到南方去,應該和老李有關,如果不是老李的拋棄背離,或許她不會到韓國去。當然,至於她到底遇到了什麽磨難,到底遭受了如何的災難,到底是如何冒著生命危險越過戒備森嚴的三八線到了韓國,我一概不知。


    想到我剛才奚落的那些話,我對金淑英說:“金姑姑,我為自己剛才的話向你道歉。對不起,我不該說那樣的話。其實,在我的內心裏,我是深深熱愛朝鮮人民的,我對朝鮮人民是特別有好感的,特別是——我無比喜歡著鮮族人民的美麗女兒。”


    說完這話,秋彤的神色突然有些扭捏,她聽出了我的話外音。


    金淑英笑了,說:“小亦,我和秋彤都是鮮族人民的女兒,秋彤是如此的美麗,你剛才說的喜歡鮮族人民的美麗女兒指的是秋彤嗎?”


    秋彤的臉色有些發紅,金淑英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


    我咧嘴一笑:“金姑姑,秋彤很美麗,你同樣也很美麗,我說的那話是泛指,不說其他的,就在我眼前,你們倆都是。”


    秋彤抿嘴笑了下,看了我一眼。


    金淑英笑起來:“小亦,你很會說話,謝謝你的讚揚。來,我們照張相吧?”


    秋彤拿出相機,我先給她們倆照,單獨照完又照合影。


    “來,金姑姑,秋彤,你們倆看著我。”我拿著相機,看著取景框裏的金淑英和秋彤說著。


    秋彤自然地挽起金淑英的胳膊,身體靠近她。


    “哎,好,好,看著我,笑一下。”我說。


    不約而同,兩人都微笑起來。


    看著取景框裏兩人的微笑和神情,我正要按快門的手突然停住了,心裏突然一顫——


    兩人的微笑看起來竟然是如此的相似,不單微笑相似,此時兩人的神情都帶著幾分相似之處,不單是神情,似乎,氣質也隱隱相同。


    不由心裏一呆,手指竟然遲遲沒有按下快門。


    “你怎麽了?照啊。”秋彤催促。


    我回過神,忙說:“來,好了,1——2——3——”


    “啪——”我按動了快門,將金淑英和秋彤的微笑由瞬間變成了永恒。


    照完相,我的心裏突然有些茫然之感,腦子裏一直盤旋著剛才兩人的微笑。


    夜色降臨,岸上的燈亮了,鴨綠江大橋上的燈也亮了,隻不過亮了一半,越過江心的那半邊沒有亮。


    雖然如此,隻有一半燈火輝煌的鴨綠江大橋在江水的映襯下,還是顯得十分壯觀美麗。


    沿江的建築物都裝飾了燈光,一眼望去,十分璀璨氣派,看看江那邊,一片黑暗,隻有點點微弱的燈光,光明和黑暗隻隔了一條江。


    我們去吃飯,在江邊一家韓國人開的長白山烤肉店吃正宗的鮮族燒烤。


    點了牛羊肉和海鮮,我給大家烤。


    金淑英坐在我和秋彤對麵,看著我嫻熟的動作,說:“小亦,你常吃鮮族燒烤吧?”


    “還行吧,以前不大吃,沒機會吃,後來呢,來了海州,跟著秋副總裁混,就開始吃了,也學會燒烤了。”我邊烤邊說,“其實我燒烤的技術不行,比起秋副總裁,還差地遠了。”


    “秋副總裁,哈哈。”金淑英為我對秋彤的稱呼笑起來。


    秋彤在桌子下麵用腳踢了我的小腿一下,然後瞪了我一眼,小聲說:“不許拿我開涮。”


    我一咧嘴:“是。”


    金淑英又笑起來,看著我們的目光充滿了友愛和疼愛。


    “金姑姑,喝點什麽呢?果汁?啤酒?紅酒?”我說。


    “喝白酒,要高度的。”金淑英說。


    我一愣,金淑英也會喝白酒,還喜歡喝高度的,這一點和秋彤倒是很相似,秋彤也是能喝點白酒的。


    她們倆怎麽在這一點上都有相同的愛好啊。


    “秋彤,你喝什麽呢?”金淑英說。


    “既然金姑姑喝白的,那我也陪你喝點吧。”秋彤說。


    “好啊,嗬嗬,我們一起喝白酒吧。”金淑英說。


    此時,金淑英看起來很開心,我不知道白天遇到老李的事到底會對她有多大的影響,也不知道此事過多久她才能淡漠,當然,或許她不會忘記。


    但我希望她忘記。


    我要了一瓶52度的白酒,要了三個大酒杯,給她們倒酒:“金姑姑,秋副總裁,你們倆加起來喝半瓶,剩下的歸我。”


    聽我叫秋彤秋副總裁,金淑英又笑。


    秋彤衝我又是一瞪眼:“你再拿我開涮?”


    邊說,秋彤的手在桌子下麵暗地掐了我的腰間一把,力氣不大不小。


    “哎喲——”我誇張地叫了一聲。


    “怎麽了?小亦!”金淑英看著我。


    “沒什麽,剛才被炭火火星崩了一下,沒事了。”我說。


    “小心點啊。”金淑英說。


    秋彤抿住嘴,一副想笑又忍住的樣子。


    倒完酒,我舉起酒杯:“金姑姑,來,歡迎你來丹城,歡迎你來秋副總裁的故鄉。”


    金淑英笑著舉起酒杯,秋彤也舉起酒杯,腳又踢了我一下。


    我的腿不由自主輕輕靠向了她的腿。


    她稍微往裏靠了靠,我的腿又靠了過去。


    她的腿沒有再動,我們倆的腿就靠在了一起,隔著褲子,我也甚至能感覺到秋彤的體溫。


    心裏突然感到非常溫暖,還有幾分寬慰。


    “好,感謝秋副總裁和亦主任亦總經理的盛情招待。”金淑英詼諧地說。


    我和秋彤都笑了起來,我的腿輕輕擠了她的腿一下,她沒有回擠,但也沒有回避,我們的腿貼地更緊了。


    我的心裏湧起一陣暖流,覺得好溫馨。


    我們邊喝邊吃邊聊,我的腿一直就這麽緊貼住秋彤的腿,不時輕輕動一下,她一直沒有主動,一直保持著被動的默認。


    幾口酒下來,秋彤的臉紅撲撲的,不知是酒精的原因還是。


    金淑英的臉色也有些紅暈,兩眼越來越有神采。


    又喝了一會兒酒,金淑英的眼神突然有些抑鬱,還有些傷感。


    我猜她此時應該是想起了白天遇到老李的事,想起了30年前她和老李的生死戀,想起了30年來自己心裏一直沒有泯滅的那段刻骨情緣。


    越喝金淑英眼裏的抑鬱越濃,似乎,她的心裏此時充滿了難言的傷痛。


    一會兒,金淑英不說話了,側臉默默地看著窗外的鴨綠江夜色。


    這時,秋彤輕輕地主動地用腿擠了我一下,然後看著金淑英。


    我看了一眼秋彤,她的目光裏有些擔憂和關切。


    我輕輕呼了一口氣,然後衝金淑英輕輕叫了一聲:“金姑姑……”


    金淑英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話,沒有反應,依舊入神地用鬱鬱的眼神看著窗外。


    我看了看窗外,外麵除了鴨綠江的夜色,沒有什麽好看的啊。


    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時刻這樣的環境,我不想讓金淑英有太多的傷感和憂鬱,於是我提高聲音又叫了一聲:“金姑姑——”


    這回金淑英聽到了,緩緩轉過臉看著我和秋彤,目光深沉而凝重。


    我被金淑英的目光震了一下,有些發呆。


    金淑英沒有說話,默默地看著我和秋彤,眼神裏有些難以琢磨的東西在遊離。


    我和秋彤一時都有些局促,被金淑英看的渾身有些不自在。


    我的手垂下去,正好碰到了桌子下麵秋彤的手。


    我於是順勢握住了她的手,將她的手輕輕包裹在自己的手心裏。


    秋彤的手有些微涼。


    她沒有拒絕,但也沒有任何主動的意味。


    隻是默默順從。


    握住秋彤的手,我深深呼了口氣,看著金淑英。


    金淑英當然不會覺察我和秋彤私底下的小動作,她看了我們半天,突然一聲歎息。


    我和秋彤對視了一眼,不知她為何要歎息。


    “來,我們繼續喝酒。”金淑英說。


    秋彤的右手從我的左手心裏滑出來,舉起酒杯。


    我也舉起酒杯,說:“金姑姑,你喝多了?”


    金淑英淡淡一笑:“你覺得我喝多了嗎?”


    我說:“不知道,因為我不知道你的酒量大小,不過,我看你此刻的情緒似乎不大……不大……”


    “不大高,是不是啊?”金淑英說。


    我點點頭:“如果不是喝多了的話,那金姑姑一定是累了。”


    金淑英微笑了下:“我沒有喝多,也沒有感到累,我剛才隻不過是有些走神。”


    我做恍然大悟狀:“原來是走神啊,那就好,沒喝多就好。”


    金淑英看著我:“小亦,你的表情似乎很誇張啊。”


    我不由嘿嘿笑了下。


    金淑英又看著秋彤:“秋彤,你還能喝嗎?”


    秋彤嗬嗬笑著:“我沒問題啊,隻是金姑姑你不要喝多了,要注意身體。”


    “嗬嗬,我沒事的,來,我們繼續喝。”金淑英舉起酒杯。


    很快,一瓶白酒被我們三個人喝光,我喝了半斤,秋彤和金淑英一人二兩半,我沒事,她們倆也沒事,隻是臉色都紅撲撲的,看起來很動人。


    秋彤的酒量我知道,這點酒對她來說是沒事的,沒想到金淑英竟然也有兩把刷子,喝了2兩半高度白酒一點事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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