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裏有些發毛,說:“你怎麽老是問這個問題呢?”


    “不知道。”秋彤說。


    “不知道就不要問了,反正人已經走了。”


    “孔琨就這麽走了,就這麽消失在我們的朋友圈裏了。”秋彤的口氣有些傷感,接著輕輕歎了口氣。


    我的心裏也有些傷感,還有些莫名的憂鬱,不禁也歎了口氣。


    “林雅如做旅行社的總經理,能力行不行啊?”秋彤說。


    “你不了解她吧。”


    “是的。”


    “但海竹了解她,讓她做總經理,是海竹和張曉天商議的結果。”


    “哦,既然他們認為她行,那就是真的行了。”


    “估計問題不大,我了解過林雅如,她做過這一行有一段時間,做事業比較穩重,管理也還算是有些道道。”


    “那就好。”秋彤說。


    “你現在在幹嗎?”


    “我在和你打電話啊。”


    “廢話。”


    “嗬嗬。”秋彤笑起來,“我這會兒沒事,正在琢磨孔琨辭職的事情呢,越琢磨越覺得奇怪,就給你打電話了。”


    “金景澤給你聯係沒有?”我突然脫口問了一句。


    “沒有啊,怎麽了?怎麽突然問起這個?”秋彤說。


    “沒有原因,就是突然想起來問問!”


    “一定有原因!”


    “你要非說有,那我不辯解,但其實就是沒有,就是我隨便問問的。”


    “那好吧,你要非說沒有,那我也不堅持了。”秋彤說。


    “對了,審計辦的報告給你看了沒?”我又想起一件事。


    “還沒有,我打電話問了,說報告還沒做出來,很快就可以。”秋彤說。


    “嗯。”


    “你們經管辦的報告呢?”秋彤說。


    “很快就給你。”


    “好吧。”


    “對了,你最近去看丫丫的爺爺了嗎?”我又突然想起一件事。


    老李自從那次和我見麵談完話,告訴了我他和金景澤姑姑的糾結往事,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不知道他最近在想什麽,不知道他最近精神如何。


    “去了啊,周末剛去過。”秋彤說。


    “老爺子精神和身體如何?”


    “身體健康,精神狀態正常。怎麽又突然想起問這個?我怎麽感覺你今天說話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怎麽飄飄忽忽的?”


    “是嗎?感覺不正常嗎?”我說。


    其實我也覺得自己說話有些打閃。


    “你說呢?”秋彤說。


    “我說啊,很正常。我這個人說話,向來是想到哪裏就說哪裏,你該知道的。”


    “額,好吧。”秋彤說,“不過,聽丫丫奶奶說,丫丫爺爺最近好像突然有些沉默,常沒事自己坐在書房裏發呆,把自己關在書房裏發呆,天黑了也不知道開燈。”


    “你剛才還說他精神正常,這不是有些不正常嗎?”


    “自從他出了事之後,經常會這樣一個人沉默發呆的,所以我說正常。不過最近似乎越來越厲害了,長時間不說話。”秋彤說,“不過,隻要丫丫去了,他就開心了,很開心,所以我現在隻要是周末都帶丫丫過去,讓丫丫多陪陪他。”


    我知道老李即使見了丫丫會很開心,但丫丫是解不開他心裏的結的,除了我,沒有人知道老李的真正心事,他一定是在緬懷懺悔曾經的荒唐往事,一定是在回憶追憶曾經在鴨綠江邊的那一段曾經屬於他但他卻自動放棄的純真愛情。


    失去的,永不再回,他現在隻有追憶的份了。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所犯的錯誤付出代價,這是公平的,老李也不例外。拋棄了深愛自己的姑娘,他得到了很多,但同時也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在他春風得意平步青雲的日子裏,或許不會去追憶這些,或許他沒有空暇去追憶這些。現在他落魄了,空閑了,有時間來追憶了,但卻也隻能是追憶。


    曾經所有得到的那些榮耀和顯貴都已經失去,曾經最寶貴的東西再也不會回來,曾經忘卻的往事又開始湧滿他悲傷的記憶,曾經最真摯的愛情又開始敲打他的良心,這就是他必須要付出的代價,該得到的報應。


    這世界很公平,這世界是有報應的,報應遲早都會來的,即使延遲了幾十年,但還是終於來了。不知道老李要在這種痛苦的回憶裏反思多少年,或許,會一直伴隨他今後的人生歲月。


    和秋彤打完電話,剛收起手機,謝菲下樓過來了。


    “簽完到了?”我說。


    謝菲點點頭,坐在我對過:“簽完到,在會場坐了幾分鍾,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出來了。”


    “師姐也會幹偷偷摸摸的事情啊。”我笑起來。


    謝菲的眼皮一跳,似乎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偷人,我突然想到這個詞。


    不知道我此時想到的偷人是針對謝菲的還是針對秦露的,似乎,又都是。如果在謝菲家喝酒的那晚謝菲真的被我做了,那謝菲就是在偷人,我同樣也是。


    到底那晚有沒有做了謝菲呢?我又糾結起來,不由皺緊了眉頭。


    “師弟,皺眉幹嘛,在想什麽?”謝菲說。


    “我在想你剛才說的話啊。”我掩飾地說。


    “什麽話?”謝菲說。


    “你說最近過的很一般啊,嗬嗬,到底是怎麽個一般法呢?”我說。


    謝菲的眼神倏地就黯淡下來,深呼吸一口氣,看著我:“師弟,這事我隻給你說。”


    我看著謝菲嚴肅的神情:“怎麽了?搞得這麽嚴肅!”


    “是關於老管的,當然也和我有關。”謝菲說。


    我的心突突跳起來,看著謝菲:“管主任怎麽了?”


    謝菲沉默了片刻,說:“我告訴你,但你要保密,不準告訴任何人,因為這關乎老管的名聲,關於老管的今後發展。”


    我的心跳地更加厲害,忙點頭:“嗯,好。”


    “老管在外麵有了女人。”謝菲緩緩地說。


    我緊緊盯住謝菲的眼睛,沒有說話。


    謝菲知道老管在外麵有女人了,但她似乎不想聲張出去,被戴了綠帽子知道老管紅杏出牆知道老管背叛了自己卻還要讓我保密,還要關心著老管的名聲和前途,似乎,謝菲對老管是很夠情意的。


    “我早就懷疑這一點,我早就察覺他有些不正常,最近,我終於驗證了。”謝菲抿了抿嘴唇。


    “你怎麽驗證的?”我結結巴巴地問謝菲。


    “老管偶然一次喝醉了酒說夢話,我聽到了,我分析出來了。現在,我不但知道了這個女人是誰,而且,我還知道這個女人懷了老管的孩子。”謝菲說。


    又是酒精惹的禍,又是夢話出的漏洞。


    “啊——”我故作誇張地叫了一聲,“這個女人是誰啊?”


    謝菲深呼吸一口氣,說:“這女人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驗證了這個事實的存在。”


    “師姐……你打算怎麽辦?”


    “我打算怎麽辦?我還能怎麽辦?我總不能像個潑婦那樣到兩個人的單位去大鬧吧,那樣雖然我發泄了自己的憤怒,但那樣做,會徹底毀了這兩個人,同時也貶低了我自己,讓我成為別人恥笑的對象,這個臉,我丟不起,這樣的事,我也做不來。”謝菲恨恨地說。


    果真如我所料,謝菲是愛麵子有教養的人,她是不會做出一般女人幹的事情的,似乎,她一方麵顧及自己的麵子,一方麵還有些顧及老管和秦露的麵子,不想讓大家都身敗名裂,她還是有些善心的,即使遭到了傷害,還是要保全兩人的名聲。


    謝菲其實是一個善良的人。我此時這樣想。


    “那你和管主任攤牌了?”我說。


    “他既然沒有和我挑明,我幹嘛要攤牌呢?既然他不主動說出來,那我也不說這事,在他麵前,我就裝作不知道。”謝菲說。


    如此說來,老管並沒有和謝菲說要離婚,這麽說,老管承諾秦露和她結婚的話是用來穩住秦露哄秦露的,這麽說,老管還未必要打算和謝菲真的離婚,可憐秦露還當真了。


    當然,老管現在不和謝菲挑明離婚不代表就真的不離,或許他和秦露的承諾是真的,隻是還沒來得及和謝菲攤牌,或許老管在等待合適的時機和謝菲說這事,比如過段時間他要帶謝菲出國旅遊,說不定會在旅遊期間或者回來的時候說出來,畢竟秦露懷了他的孩子,對盼子心切的老管來說,肚子一直沒有反應的謝菲自然是沒有已經懷孕的秦露吸引力大的。


    或許是這樣的。


    “那你們都不說,難道就這樣一直下去?那女的懷孕了怎麽辦呢?”我說。


    “走一步看一步,靜觀事態發展。”謝菲淡淡的口氣,看起來,她很沉著,看起來,她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走一步看一步……”我喃喃重複了一遍。


    “但是,我做事是有我的底線的,屬於我的東西,我不會輕易放棄,我希望不要逼人太甚。我不會讓自己做一個逆來順受的女人,也不想讓自己去傷害別人,但前提是別人不要傷害我。”謝菲的口氣有些發硬,眼裏突然發出一縷陰冷的寒光。


    這眼神讓我的心不由一顫,我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我從來沒有見過謝菲眼裏發出這樣的眼神。


    女人很可怕,逼急了的女人更可怕。我腦子裏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我想現在最為難的應該是老管了,他將兩頭受擠,搞不好,哪一頭都會給他帶來致命一擊,這就是沒有管好小弟弟的代價啊。


    如果老管知道秦露流產的事,不知他又會作何想法,不知秦露的戲還大不大,不知這場看起來很快要爆發的戰爭能不能被扼殺在萌芽裏。


    但很明顯,即使流產了,秦露也沒有打算放棄,她讓我對她流產的事高度保密就是個很好的說明,為了保密,她甚至讓我這幾天都不要來看她,甚至不要和她發生任何聯係。顯然,她是想好了下一步的。


    但麵對已經摸清基本情況不動聲色的謝菲,秦露之前的主動似乎正在逐步喪失,老管也沒有了主動權,當然,他們是不知道自己沒有主動權的,還以為謝菲什麽都蒙在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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