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倏地心裏一顫,臥槽,我明白芸兒這話的意思了,我從海州飛明州用的是我的真實身份證,芸兒顯然是在告訴我,我離開海州飛明州是有人知曉的。


    芸兒是在提醒我。


    我不由暗暗慶幸芸兒的這個電話,不由暗暗有些後怕。


    既然有人已經知道我到了明州,那麽,下一步我要去哪裏,一定會有人繼續關注的,說不定,明天我一到明州機場,就會有人盯上了。


    我放下電話,回到院子裏和父母繼續聊天,心裏卻開始盤算我繼續南下的行程了。


    第二天辭別父母,我直接去了明州。


    我沒有直奔明州機場,而是去了明州火車站。


    路上,我一直注意身後有沒有人跟蹤,反複觀察,確信沒有尾巴。


    到了明州火車站,我用老秦給我辦的另一個身份證買了一張去溫城的動車票,上了動車,直接去了溫城。


    到溫城後,我用另一個身份證先買了一張第二天下午溫城飛昆城的機票,然後坐大巴直接去了倉南。


    我想借此機會去看看在倉南海邊的江月村執教的柳月和江峰夫妻。


    好久沒見到他們了,不知他們近況如何,這個時間,他們應該放暑假了。


    到倉南縣城後,我又換成縣鄉公汽去了江月村所在的小鎮,然後又打了一輛三輪車沿著彎彎曲曲的山路到了江月村。


    到江峰柳月家的時候,已經是日暮時分。


    黃昏的江月村,十分寧靜,那幢白色的小樓掩映在鬆林中,在夕陽下十分顯眼。


    沿著鬆林間的小路,我走近這座小樓。


    用鬆枝圍成的籬笆牆鬱鬱蔥蔥,上麵長滿了藤類植物,不遠處,海浪的濤聲隱隱傳來。


    站在門口,我看到院子裏一棵高大的垂柳,垂柳下還是那張石桌。


    院子裏靜悄悄的,看不到人,一股炊煙正從側房的屋頂升起。


    江峰和柳月一定在廚房做飯的。


    我不由在門口多停留了一下,想感受這寧靜恬靜的田園生活。


    “喂——你找誰啊?”身後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我回過頭,一個一身白色休閑運動裝20多歲的漂亮女孩子正站在我身後好奇地打量著我。


    看到這女孩子的一瞬間,不由就笑了。


    她長得和柳月太像了,實在是太像了,簡直就是青年柳月的翻版。


    自然,她就是之前和我與秋彤在魔都有過一麵之交互相叫大屁孩小屁孩的妮妮,宋妮妮——柳月的女兒。


    我看著妮妮不由就笑了,笑的很友好。


    看到我笑,妮妮似乎一下子就想起了我,哈哈笑起來:“嗨——大屁孩,亦克大人,你來了啊,是你啊,剛才天黑,俺眼神不好,沒看清楚哦。”


    我嗬嗬笑起來:“你好呀,哎——好久不見了。”


    妮妮笑嘻嘻地友好地衝我伸出手:“歡迎你來我家做客!”


    我和妮妮握了握手:“謝謝,謝謝你的歡迎!”


    妮妮又笑起來,然後就邀請我進去,接著就衝院子裏叫起來:“媽,小爸,來客人了,大屁孩亦克先生來了——”


    妮妮叫江峰小爸,我聽起來覺得很新鮮。


    江峰和柳月聞聲從廚房裏出來,看到我,分外驚喜,大家不由熱烈寒暄了一陣,然後江峰請我在院子裏的石桌前坐下,對柳月說:“姐,你先陪小亦坐坐,我再去弄幾個菜,今晚小亦來了,稀客,咱們好好喝幾杯。”


    柳月點點頭:“好——”


    妮妮這時說:“小爸爸,我幫你做菜!”


    江峰笑著說:“算了,丫頭,你和媽媽一起陪客人聊天吧,我自己弄就行。”


    妮妮嘻嘻一笑,然後也坐下了,又打量著我。


    柳月邊倒茶邊對妮妮說:“妮妮,亦克是爸媽的好朋友,不能叫大屁孩,你該叫叔叔才是了。”


    妮妮掩嘴笑:“媽呀,這亦叔叔也太年輕了,我看比我大不了幾歲,叫叔叔是在是把他叫老了,我看還是叫亦哥哥好一些。”


    柳月衝妮妮一瞪眼:“亦克是爸媽的朋友,自然是要比你高一輩分了,不管年齡多大,你還是該叫叔叔哦。”


    妮妮衝柳月吐了吐舌頭,做個鬼臉。


    我忍不住笑了:“柳姐,沒事的,怎麽叫都行啊,叔叔和哥哥無所謂的。”


    妮妮哈哈一笑:“媽媽,果然,亦克叔叔哥哥很隨和啊。”


    柳月也忍不住笑起來。


    我這時對妮妮說:“妮妮,放假幾天了?”


    妮妮說:“剛放暑假。”


    我說:“大幾了啊?我忘記了。”


    “嗨,年紀不大,忘性不小,你記性好差,大三啦。”妮妮掩嘴笑。


    我說:“明年就畢業了啊,嗬嗬,畢業後有什麽打算呢?”


    妮妮說:“還沒想好呢,不過,我不想馬上就參加工作,想繼續求學深造,去國外深造。”


    我說:“好啊,打算去國外哪裏深造?”


    妮妮說:“我想去加拿大,不過也隻是大致的想法和意向,這事還得征求我媽和我小爸爸的意見呢,反正還早,等大四下學期再確定也不遲。”


    一聽妮妮提到加拿大,我倏地就想起了許晴,那個讓江峰和柳月10餘年也無法揮去無法忘懷的晴兒——許晴。


    我知道許晴在加拿大,但江峰和柳月卻不知。


    我很想講許晴的事情告訴江峰和柳月,但我親口答應過許晴,不能告訴江峰和柳月許晴的下落。


    我的心裏不由萬分感慨,又不由感到一股巨大的蒼涼。


    柳月這時說:“孩子想畢業後出國留學,我和阿峰倒是都不反對,隻不過,孩子一個人遠渡重洋,無親無故地走那麽遠,離我們這麽遠,我心裏著實是有些擔心和牽掛的。”


    父母的心總是跟著孩子的。


    妮妮說:“哎呀,媽,你說你越來越喜歡嘮叨了,我都這麽大了,你擔心什麽啊。”


    柳月慈愛地看著妮妮:“話是這麽說,可是媽媽這心裏卻是心不由己哦。”


    我這時又想起了小豬,說:“如果……明年妮妮畢業後,真的打算去加拿大留學深造的話,我在加拿大倒是有個朋友。到時候,如果需要,我可以把她的聯係方式給妮妮,去了加拿大之後,如果妮妮覺得有必要,可以和她聯係,有困難的話,她會幫助妮妮的。”


    柳月一聽,笑了。


    妮妮眨眨眼睛看著我,又看看柳月:“嗨,媽,這下你和小爸爸可以放心了吧,亦叔叔哥哥那裏有熟人啊,哈,這下更堅定了我去加拿大留學的決心了。”


    我和柳月又都笑起來。


    很快江峰弄好了菜,大家圍坐在柳樹下的石桌前,江峰開了一瓶白酒,大家邊說邊吃邊喝。


    言談間,我簡單說了下我和秋彤的工作情況,但我沒說自己走麥城被停職的事,隻說是回來探家順便看望他們。


    聽說秋彤現在是報業集團的副總裁,聽說我成了發行公司的總經理,柳月和江峰都很高興,一起舉杯給我們祝賀。


    我知道柳月和江峰都是報業的老前輩,曾經柳月是報社的一把手,江峰是報社的副總編,二位都曾經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在他們麵前,我是懷著極大的敬佩和尊敬的。


    我謙虛地和他們喝酒,向前輩致敬。


    一直沒看到江峰和柳月的兒子,一問才知道他們的兒子狗蛋放暑假後跟隨江峰的父母回北方的老家避暑去了,江峰的父母是北方人,對江南的濕熱氣候難以適應,每年夏紀都會帶著狗蛋回北方的大山裏去消夏。


    妮妮果真是柳月的女兒,酒量竟然也不小,陪同我們一起喝白酒,竟然也幹了幾杯。


    舉杯暢飲間,大家談笑風生,言談甚歡。


    夜色沉靜,一輪半彎的月亮從海上升起,海濤聲隱隱傳來,小小的庭院格外溫馨。


    酒酣之時,我看著江峰柳月和妮妮,看著夜空中的半彎明月,不由又想起了江峰和柳月的往事,想起了萬裏之外的許晴。


    江峰也抬頭看著夜空裏的月亮,自言自語地說:“半個月亮爬上來……”


    柳月沒有做聲,入神地看著夜空。


    妮妮看看江峰,又看看柳月,接著也看著夜空,半晌,喃喃地說:“媽媽,小爸爸,我想晴兒大姐姐了。”


    聞聽此言,江峰和柳月都微微動容,不由互相看了一眼。


    聞聽此言,我的心不由一顫,一陣滄桑感湧上心頭。


    “這麽多年過去了,晴兒大姐姐到底在哪裏呢?她過得還好嗎?”妮妮繼續喃喃地說,眼神裏充滿了無比的思念。


    江峰輕輕低頭歎了口氣,充滿了無比的惆悵和牽掛。


    柳月輕輕抿了抿嘴唇,眼角有些發亮,又似乎有些發潮。


    我緊緊咬住牙根,內心一股難言的糾葛在翻湧,我知道晴兒大姐姐在哪裏,可是,我不能告訴他們。這是多麽讓人矛盾的事情。


    看著此刻的江峰柳月妮妮,想起他們之間那感人肺腑的往事,想著遠隔重洋孤獨地在加拿大生活的晴兒,我的鼻子突然有些發酸。


    我的眼睛有些濕潤了。


    我感到一陣莫名的悲傷和難過。


    如果難過,就努力抬頭望天空吧,望著望著就忘了。


    天空那麽大,一定可以包容你的所有悲傷。


    我於是努力抬頭看天,看著那深邃的夜空。


    看著看著,我的眼角有淚水悄悄滑落。


    那一晚,我和江峰柳月喝了很多。


    那一晚,我和江峰柳月談了很多。


    那一晚,我似乎覺得自己許久沒有如此開環暢飲過,沒有如此放鬆釋懷過。


    那一晚,我醉了,我真的醉了。


    這種醉,和在謝菲家的醉迥然不同。


    此時,我仍然不知道自己那晚在謝菲家被長島冰茶搞醉後有沒有把我的師姐給幹了。


    這似乎是個謎團。


    這似乎又不是個謎團。


    如果是個謎團,會讓我感到困惑和苦思慢慢心安理得。


    如果不是謎團,則會讓我驚懼驚恐最終變得蛋疼。


    我不想再蛋疼。


    聽醫生說,老是蛋疼不是好事。


    其實醫生就是不說我也知道老是蛋疼不是好事。


    其實不用醫生說我也知道蛋疼分兩種,生理的和心理的。


    其實生理上的蛋疼遠遠不如心理上的蛋疼可怕。


    其實我寧願生理上蛋疼,也不願意心理上蛋疼。


    其實……


    其實太多了,多的讓人蛋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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