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安邦這話似乎是在保護唐良,又似乎是在提醒什麽人。


    唐良低頭喝了幾口水,翻起眼皮看了一眼蘇安邦。


    “是啊,酒後的話,喝完酒就忘記了,都不會當真的。”其他幾位老總也打著哈哈。


    曹滕也笑著:“都知道唐總是個直爽人,講話心直口快,肚子裏藏不住話,既然是酒後的話,自然是沒人會記在心上的。”


    唐良喝了幾口水有些頭腦清醒,看著大家說:“哎——看來我今天的確是喝多了,剛才我說了什麽話,自己講完就忘記了,說的有對不住各位的地方,大家多包涵啊。我這個酒後失言的臭毛病,就是改不了,以前董事長批評過我多次,我還是沒長記性。哎,今天這一喝酒,我突然很懷念前董事長了,也很想念平總。”


    唐良說著這話,神情有些傷感。


    看來,唐良的頭腦還沒清醒,說著說著又要下道。


    我其實心裏明白,雖然大家剛才如是說,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的。


    在圈子裏,因為酒後失言出事的例子還少嗎?自古以來,從上到下,屢見不鮮。


    我突然有一種感覺,似乎蘇安邦今天邀請唐良來喝酒,是有專門的用意的,其用意不是為了修複裂痕,而是想讓唐良喝多,他摸透了唐良酒後話多容易失控失言的毛病,然後引誘唐良說一些話。


    而曹滕今天的出席,似乎也是蘇安邦有意的安排。隻是曹滕未必一開始能猜透蘇安邦的用意,或許他現在猜到了隻是不說,裝作自己被利用的樣子在那裏裝逼,反過來他甚至會利用這個機會順便來為自己做些事。


    甚至,包括我和其他幾位老總,也是蘇安邦有目的挑選的。


    我今天來的主要用途就是讓唐良來出席今天的酒場,別人似乎沒有那麽大的麵子,包括蘇安邦。


    當然,這些都是我主觀的判斷,未必就一定準確,蘇安邦心裏到底怎麽想的,我無法得知。


    想到這裏,我不由又掃了曹滕放在桌麵上的手機一眼,心裏突然一動。


    我不知道自己瞬間意識到了什麽,突然有一種想拿起曹滕的手機看看的衝動。


    “曹經理,我的手機沒電了,突然想起一個事,要打個電話,借下你的手機用用。”我邊說邊伸手摸向桌麵上曹滕的電話。


    曹滕似乎一直在關注著自己的手機,在我的手還沒碰到手機的時候,曹滕突然用看起來漫不經心但實則又極快的出乎我意料的速度迅疾拿起了自己的手機,接著就裝進了口袋,手指似乎又在口袋裏搗鼓了幾下。


    然後,曹滕看著我笑著:“嗬嗬,真不好意思,亦總,我的手機欠費了,打不出去,還沒來得及繳費呢。”


    我一愣,接著也笑起來:“哦,嗬嗬,真不巧,那算了。”


    我心裏有些不甘,卻又沒有辦法。


    蘇安邦眼皮一跳,接著摸出自己的手機遞給我,微笑著:“亦總,用我的手機打吧。”


    我硬著頭皮接過蘇安邦的手機,站起來出了房間,先立刻將我的手機掏出關機,然後隨意給海楓打了個電話,簡單聊了幾句,然後掛了電話。


    接著,我想撥打曹滕的手機,想看看他的電話是否真的欠費。


    剛要打,曹滕突然也拿著手機邊打邊走出來:“我的手機沒費了,馬上幫我交上一百。”


    打完,曹滕掛了電話,看著我一笑,說:“我借了唐總的手機打的電話。讓他們幫我交費。”


    我嗬嗬一笑,然後回了房間,將手機還給蘇安邦。


    曹滕也隨後回到房間,將手機還給唐良。


    大家繼續喝酒,邊喝酒邊聊天。


    唐良這會兒講話還是很多,隻是他這會兒不談那些敏感話題了,開始和幾位老總談起了各自公司的業務。


    蘇安邦這會兒也不誘導他談那些話題了。


    一會兒,曹滕的手機響起了短信提示音,曹滕摸出手機看了看,笑著說:“嗬嗬,我朋友給我交上費了。”


    唐良這時看著曹滕,又看看我,突然笑起來。


    蘇安邦看著唐良:“唐總笑什麽?”


    唐良說:“哎——看著這兩位老弟,我突然很感慨啊。你們說,這同樣兩個差不多大的年輕人,怎麽混的就這麽不同呢?亦老弟剛才集團的時候還是個臨時工,曹滕那時候早就是體製內的正式人員了,還是發行公司的辦公室主任,這兩年下來,亦老弟成了體製內的人,還成了發行公司的副總,曹滕呢,還是原地踏步走,成了亦老弟的下屬。


    這一個飛速進步,一個原地踏步走,能力強弱大小,一看就分明了。曹滕老弟,不是我奚落你,你可要好好努力哦。在集團這樣的靠業績站住腳的單位混,光靠上麵有人是不行的,要有真本事啊,我看你需要好好跟著亦老弟多學習。好好學學亦老弟做人做事的本領。”


    曹滕的臉色微微變了,眼裏瞬間閃過一絲惱恨的神色,轉瞬即逝,接著就笑起來:“唐總說的極是,我和亦總比,確實差距很大,我會記住唐總的話,會好好向亦總學習的,我一定不辜負唐總的教導和期望。”


    說完這話,我注意到曹滕的麵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


    曹滕這時舉起酒杯對我說:“來,亦總,借著蘇主任的酒,我們內部喝一杯,我敬你。”


    我說:“我們都是兄弟,都是同事,互敬!”


    我和曹滕喝了一杯,放下酒杯,我注意到曹滕嘴角又露出一絲難以覺察的陰冷的笑。


    蘇安邦看著我和曹滕,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酒足飯飽,大家散去。


    唐良臨走的時候,徹底喝多了,走路都得服務員架著。


    蘇安邦安排好人送走唐良和其他人,然後和我一起打車回去。


    回去的車上,我對蘇安邦說:“蘇主任,今天的酒場,我覺得有些怪。”


    “老弟,怎麽了?為什麽會覺得怪呢?”蘇安邦看起來似乎有些醉意,笑嗬嗬地看著我。


    “我奇怪的是今天你為什麽會邀請唐總來!似乎,我聽說,你和他之間早就有私人矛盾,今天你說邀請的都是要好的同事,那麽,唐良算是你要好的同事嗎?”


    “嗬嗬,我就知道你會為這個感到奇怪。”蘇安邦不笑了,認真地說,“哎——我和老唐這個人,其實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麽不可調和的矛盾,都是因為以前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以前我在發行公司幹副總,大家打交道也不多,接觸的機會也不多,他職位又比我高,我想找他和好他也不給我機會。


    可是,現在,我做經管辦主任,整天和集團各經營單位打交道,和新聞旅行社也接觸很多,經管辦主任和新聞旅行社老總個人關係搞不好,這肯定是不利於工作的啊。所以,我想來想去,冤家宜解不宜結,萬事和為貴,還是我主動和他和解修複裂痕吧。畢竟,大家都是在集團這個鍋裏一起摸勺子,整天抬頭不見低頭見,不能因為個人之間的矛盾影響到工作啊。


    所以,我就舉辦了今晚的這個酒場,算是節後大家開啟新的和諧局麵。可是,我又想到我請他喝酒,這家夥脾氣很倔未必會給我麵子來,而且,我早就聽說他對你很賞識,一直想找機會和你坐坐,於是我就告訴他今晚你也來,這樣,他果然就痛快答應了。哎——老弟,不好意思,老哥我無能,隻能打著你的旗號了。事先沒告訴你,這事你不會責怪老哥吧。”


    “哦,原來是這樣,沒事的。”我嘴裏說著,心裏卻又有幾分困惑,聽蘇安邦說的如此誠懇和合情合理,我不由有些懷疑自己剛才在酒桌上的主觀推理是不正確的了,是多心了。


    如果蘇安邦真的是這樣一片良好的想和唐良和好的心機和用意,那我倒是想多了。


    我有些一廂情願地這樣想著。


    “你是不是對曹滕今天受邀前來參加酒場有些疑惑呢?”蘇安邦又說。


    “是!”我老老實實地點點頭,接著說,“當然,我也許不該感到疑惑,畢竟,我和曹滕以前都是你的部下。”


    “嗬嗬,正因為我以前是你們倆的老上司,所以我知道你們倆之間其實也是有些不大自在的關係。你們倆之間雖然表麵上一團和氣,但是實際上還是有些矛盾的,特別是你現在身份一換接著飛速成了曹滕的直接上司,曹滕心裏的滋味一定是不好受的。我今天特地將你們倆叫到一起喝酒,其實用意很明確,那就是希望你們倆能借著這個機會加深加深彼此的了解和感情,理順你們倆之間的關係。雖然我現在不在發行公司了,但是我對發行公司還是有感情的,對發行公司的老同事,還是有感情的,特別是對你。理順你和曹滕的關係,對你的工作是很有好處的,對你和曹滕的今後個人發展,也是大有好處。”蘇安邦的話聽起來還是很誠懇。


    “那就謝謝蘇老兄的一片好意了。”我說。


    我此時又不由自主想相信蘇安邦的話,還是有些一廂情願帶著良好的心願和動機。


    隻是,我又對曹滕今晚不停地擺弄手機感到有些不大自在,對蘇安邦今晚的酒桌上的某些微妙表情和話語感到有些理解不透。


    我想把事情往好處想,卻又不能徹底想通。


    我心裏不由有些矛盾和困惑,還有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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