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秋彤的嘴唇顫抖著,迷幻迷醉的兩眼突然就迸出了淚花,“可是,這個世界為什麽要如此殘酷,這個世界為什麽要有現實存在。你,亦克的出現,你毀了我全部的夢想,毀了我唯一的支柱,為了我唯一的支撐。為什麽你會是他,為什麽他會是你?為什麽上天要如此對我,為什麽,為什麽。”


    說完,秋彤眼裏無聲地流出了熱淚,從她白皙的麵孔上滑落。


    秋彤低下頭,雙手掩麵。


    看著無聲流淚的秋彤,我的心都要碎了,站起來走到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秋彤突然就抱住我的身體,緊緊抱住,將臉埋在我的身體裏,接著就失聲痛哭起來。


    秋彤似乎在酒精的麻醉下,終於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內心,哭得撕心裂肺。


    我的眼淚忽然就狂湧而出,落在秋彤的頭發上,落在秋彤的脖頸裏。


    在有聲和無聲的痛哭裏,我的大腦終於要失去了知覺,要失去了記憶。


    在這個酒精的二人世界裏,忘記了現實,忘記了明天,忘記了一切。


    我們似乎都模糊了記憶,似乎腦子都斷了片子,似乎都被酒精徹底麻醉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不知道我們是如何分開的,不知道又繼續開了幾瓶酒,不知道又繼續喝了多少酒,不知道秋彤是如何被我扶到了床上,不知道秋彤夢幻般喃喃念著多少遍客客,不知道我是如何搖搖晃晃要離開卻又抬不動腳步,不知道我是如何內心裏燃起極度的淒苦的激情和亢奮,不知道壓抑了沉寂了幾萬年的火山是如何爆發的……


    不知道,後麵的一切我都不知道了,我的記憶徹底斷了片子。


    隻知道,當我在秋彤的驚叫聲醒來的時候,天亮了,新的一天開始了。


    隻知道,睜開眼,我看到了赤身的披頭散發的秋彤,正緊緊抓住被角遮掩住自己赤果的身體,渾身顫抖滿臉驚懼和緊張地看著我。


    隻知道,我看到了地毯上到處都散落我和秋彤的外衣、內衣。


    隻知道,我看到了被蹂躪的皺皺巴巴的床單,還有,在潔白的床單上,那一灘殷紅。


    隻知道,我發覺自己正赤身果體。


    我的大腦轟地一聲巨響,猛地坐了起來,緊緊閉上了雙眼,狠狠咬住了牙根。


    我知道自己昨晚酒後都幹了些什麽,我知道我和秋彤在大醉後發生了什麽!


    我拿走了秋彤的第一次!


    在昨晚大醉後的夢幻世界裏,空氣裏的異客和浮生如夢完成了靈魂和肉體的交融!


    我狠狠地痛苦地自責著,不敢睜開眼睛看眼前的一切。


    酒醒了,我的大腦仍然是是一片麻木,我的腦海裏充滿了幻覺,我的耳邊嗡嗡作響,似乎暫時失去了聽覺。


    不知過了多久,再次睜開眼睛,秋彤不見了,地上她的衣服也不見了,衛生間裏傳來慌亂的悉悉索索的聲音。


    我手忙腳亂地下床,撿起地上的衣服,匆忙穿上。


    然後,我呆呆地坐在沙發上,看著茶幾上的空酒瓶。


    一會兒,聽到洗手間的門響了,秋彤穿著衣服走了出來,披散的頭發也梳理好了。


    我怔怔地看著秋彤。


    秋彤目光愣愣的,緩緩走到我對麵的沙發上坐下,直直地看著我。


    “秋彤……我,我們……”我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


    秋彤轉眼看了下一片狼藉的床,又看到了那一片殷紅。


    秋彤的身體突然猛地一顫,臉色倏地紅了起來,接著低頭,兩手緊緊捂住了臉孔。


    “對,對不起……我……我……”我繼續結巴著,心裏異常緊張。


    秋彤沒有說話,繼續低頭緊緊捂著麵孔,身體繼續顫抖著。


    “秋彤……”我又繼續叫她。


    “你走……”秋彤嘶聲說了一句,仍沒有抬頭。


    我起身,緩緩出了秋彤房間,回到自己房間,重重地仰麵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腦子裏努力想去回想昨晚大醉後發生的情節,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雖然想不起來過程,但是我知道事情的結果。


    我的腦子一片紛亂,我不知該如何向秋彤解釋這一切,不知今後該如何麵對秋彤。


    忽而,又深感自己無顏麵對海竹,雖然海竹已經離我而去。


    正胡思亂想間,有人敲門。


    打開門,秋彤正站在門口,身後站著丹城報業集團的同行。


    秋彤的神色很平靜,似乎昨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亦總,該吃早飯了。”秋彤輕聲說了一句,眼睛卻不看我。


    於是,我們一起下樓去吃早飯。


    吃飯的時候,秋彤神色正常地和丹城報業集團的同行交談,偶爾還會笑一下,雖然我覺得那笑很牽強。


    我也努力做出正常的樣子,和大家交談。


    早飯後,我們要走了,丹城報業集團安排了專車送我們回去。


    我不知道我離開秋彤的房間後,她是如何處理那床單的,或許,她已經洗幹淨了。


    回去的車上,我和秋彤坐在後排,各坐靠窗的一邊。


    路上,司機默默地開車,我和秋彤默默地看著窗外,都沒有說話。


    到公司後,謝過對方的司機,我們下車。


    在空蕩蕩的公司門口,秋彤停了下來,看著我:“亦克。”


    “嗯。”我看著秋彤。


    秋彤使勁抿了抿嘴唇:“昨晚,我們都喝醉了。”


    “對不起。我……”


    “不要再說對不起,如果要說對不起,那也該是我。我不該非要逼問你那些事,我不該如此好奇,不該如此執著,不該非要親手打碎自己一手製造的幻夢,不該讓你陪我一起喝酒,不該抱著你哭泣,不該說那些心裏的話。我有太多的不該。我不該,我終於放縱了自己,先放縱了自己的心,又放縱了自己的身……”秋彤顫抖的聲音聽起來充滿愧疚和淒然,“我知道,我對不起的人太多太多。我對不住周圍所有的人,我實在是一個壞女人。”


    我知道秋彤這話的意思,默然無語。


    “麵對現實把,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過分的自責是沒用的。忘掉吧,就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忘掉吧。”秋彤的口氣很淡,接著深深歎息一聲,我分明感覺到了她深深的無奈和酸楚,還有悲涼。


    我不由也深深歎了口氣。


    沉默片刻,秋彤又說:“我們,雖然……但是,我有我的現實,你有你的現實,我們永遠也不會有可能。昨晚,我沒有和你發生過任何事情……沒有,即使有,我也沒有給你,我給的是他,是那個空氣裏的人。”


    秋彤這話聽起來像是做夢,又像是在安慰和欺騙自己。


    我看著秋彤,秋彤的表情帶著微微的一絲倔強,嘴唇緊緊抿著。


    我咧咧嘴,想笑,又想哭,心裏感到十分悲酸和淒涼。


    “昨天已經過去,今天正在進行,明天還要繼續。不要有太多雜念,不要想得太多,好好準備招考的事情。”秋彤的神情鬱鬱,口氣有些緩和,似乎還帶著一絲溫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裏帶著說不出的複雜情感,接著轉身就往裏走。


    我在原地呆立了半天,然後也上樓,回了辦公室。


    隨著丹城短暫之行的落幕,不管我和秋彤承認接受與否,我們的關係史都揭開了新的一頁,新的篇章開始了。


    空氣裏那個虛無縹緲的狗屎異客,自此徹底消失。


    新的篇章,將如何續寫,將會由誰來續寫,是我,是她,還是我們,我不知道。


    新的篇章,將會有多少糾結和痛苦,將會有多少磨難和坎坷,將會有多少柔情和歡樂,我亦不知。


    漫漫人生路,我拚搏過,我失落過,我笑過,我哭過,我怦然心動過,我黯然神傷過,我癡迷瘋癲過,我糾結痛苦過我豪情壯誌過,我頹廢淪落過。時不時會感覺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像走在沙漠中迷失方向一樣迷茫,孤單無助。又覺得人生如棋,一子錯了而滿盤皆輸。


    人生裏,放棄該放棄的是無奈,放棄不該放棄的是無能;不放棄該放棄的是無知,不放棄不該放棄的是執著。


    隻是,在嚴酷的現實麵前,我不知道自己該抓住什麽,該放棄什麽,該無奈還是無能,該無知還是執著。


    午後,天氣突變,寒風呼嘯,接著天上飄起了雪花,鵝毛般的大雪在寒風的裹挾下飄落在海州大地。


    天氣預報說,這是今冬以來的最大的一場雪,或許,也會是今年的最後一場大雪。


    整個白天,我都坐在辦公室裏看著窗外飛舞的雪花發呆,腦子裏回蕩著丹城之行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回蕩著昨晚發生的一切。


    一切都來的這樣突然,就如這場大雪。


    這是我生命裏的一場大雪,是我情感世界裏的一場大雪。它滌蕩著我靈魂裏的齷齪,潔淨著我心靈裏的卑劣,冰凍著我無法複蘇的身體。


    或許,一生隻需一場精神的大雪。


    或許,一生隻需一場真正的愛情。


    冬天意味著一年的結束,一年生命的結束。


    我看著窗**霾的天空,所有的繽紛都褪去了,所有的啼囀都消去了,所有的熱情都冷去了,所有的繁榮淡去了;隻剩蒼黃的天,蕭索的地,凜冽的風,陰冷的雪。


    我的一年到此似乎可以及早收場了,生命到此似乎可以索性沉默了。


    還有什麽鶯歌燕舞可以歡暢的呢?還有什麽花紅柳綠可以沉醉的呢?罷,這一生命的末季,不如歸去。


    雪,漫天的大雪,就這麽從四麵八方飛揚而下。頓時,天地聖潔,萬物生輝。


    站在窗前,點燃一支煙,我緩緩地抽著,沉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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