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彤沒有回答我,說:“那麽,上午,在優盤送來之後,你為什麽又突然緊張了?”


    我說:“因為我擔心這優盤中途是不是會被人動了手腳。要是那樣的話,事情就真的壞了。”


    “你懷疑那告密者是曹滕?”秋彤說。


    “嗯。”我說。


    “但是結果卻不是你以為的那樣。這是不是可以證明你的懷疑是錯誤的呢?”


    “不能證明,反而證明是正確的!”我說,“你聽我給你詳細分析……”


    我剛要繼續說下去,秋彤伸手製止住了我:“好了,這個事情不要說了,我不想聽你的那分析。”


    話雖然這麽說,但是我聽出秋彤的語氣裏帶著極大的失落和痛惜,似乎她也對曹滕有所覺察,但是又不願意去承認這一點,也不願意聽我說出來。


    “同事之間,不要互相猜疑,團結是第一位的。”秋彤喃喃說了一句。


    我看著秋彤,沒有說話。


    “我終於徹底明白了,冤有頭,債有主,人家不是無事生非來找茬的,人家是有根有據來的。隻是,關鍵時刻,你幡然醒悟,沒有在錯誤的道路上走下去。否則,事情就真的大了,就真的完了。不但你我曹莉都要完蛋,連孫總和總編輯都要受到牽累。公司和集團的聲譽都要受到極大的敗壞。”秋彤心有餘悸地說,“如此說來,你關鍵時刻的轉變,挽救了我們大家,當然,也挽救了你。”


    “不是我挽救了大家,是你挽救了大家,是你挽救了我。”我說。


    “其實,對你來說,無所謂挽救不挽救,對於這個職位這個工作,你其實根本就沒放在眼裏。得到或者失去,對你來說無所謂。”秋彤說。


    我咧了咧嘴,想笑卻沒笑出來。


    “既然無所謂,你為什麽又要非得在這裏做事?”秋彤又提起這個老話題。


    我說:“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不知道!”我重複了一遍。


    “你不知道,那我是不是該知道呢。”秋彤歎息了一聲。


    “你也可以不知道。”我說。


    “亦克——”


    “在!”


    秋彤看著我,緩緩地說:“人有時候是無法欺騙自己的,你可以表麵上欺騙自己,但是,你欺騙不了自己的心。”


    我緊緊抿著嘴唇,看著秋彤。


    秋彤轉頭看著窗外,半晌說:“不談這個了。今天的事情,過去了,就當它沒發生。我無法評價你的功過錯對,既不想責罰你也不想表揚你。關於那個誰是保密者的事情,也不要糾結了,都過去吧。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要是自己不給人家抓到把柄,人家就是想算計你都沒機會。說白了,自己找的。好了,你回去吧。”


    我站起來,看到秋彤的眼神很失落,還有些迷惘和憂鬱。


    我低頭出了秋彤辦公室,想著秋彤今天的話,心裏感覺有些沉重。


    剛回到辦公室,曹莉打電話過來了。


    “說話方便不?”


    “有屁快放!”我沒好氣地說。


    “怎麽了?怎麽那麽大火氣,哎——發的什麽火啊,今天死裏逃生,我正慶幸不已呢。”曹莉說,“我問你,怎麽今天的結果是那樣的?你沒有用我給你的那資料?”


    “沒用,我自己安排業務員去弄的。”我說。


    “為什麽?”


    “因為我覺得你辦事不牢靠,覺得不保險!”


    “謝天謝地,幸虧你有這感覺。否則,慘了,大家都完蛋,不光秋彤要完蛋,我和你都要完蛋,特別是我,前途就徹底毀了。”曹莉說,“哎——可惜了,我的6萬塊啊,肉包子打狗了。”


    我沒有說話。


    “對了,你說海州都市報是怎麽知道的呢?”曹莉說。


    “一定是你泄露出去了。”我說。


    “不可能,我做事一向很謹慎小心的,雖然今天吃午飯的時候我們都說是有內奸,但是我懷疑問題出在都市報那邊,我懷疑那發行部主任發了一筆橫財得意忘形喝酒的時候失言得瑟出去了。”曹莉說,“這事幸虧你警惕性高啊,挽救了革命挽救了我。可惜,這事要是我不參與多好,那秋彤就慘了,必死無疑,可惜了。對了,看到今天宣委主任和你說話的表情了嗎,他對你很賞識的……”


    不等曹莉說完,我就掛了電話。媽的,要是她不參與這事也未必能成,要是她不參與慘的不僅僅是秋彤,還有我。這個狗日的曹莉隻想到保全自己算計秋彤了,連我都不顧了。


    還有,曹莉最後提到的那個宣委主任,他和我八竿子打不著,賞識不賞識我關我鳥事,老子不稀罕。


    點燃一支煙,我鬱鬱地看著窗外。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海竹打來的。


    “哥,你在哪裏?”海竹說。


    “辦公室!”


    “真的?”海竹說。


    我沒有說話,掛了手機,然後拿起辦公室的座機,給海竹撥了過去。


    “相信了吧?”我說。


    “哥,你看你,我就是隨便問了一句,你不用證實啊。”海竹雖然如此說,但是口氣裏卻能聽出有些輕鬆。


    “在海南順利嗎?”我說。


    “嗯,很順利,一切都很好。我就是很掛念你,所以才給你打個電話。”海竹說,“昨晚我給你發的短信收到了嗎?”


    “收到了!”


    “怎麽沒給我回呢?”


    “忘了。”


    “嗬嗬,我猜你一定是半夜睡著了,天亮才看到的吧。我當時想給你打電話的,但是又怕打擾你休息,就沒打。”海竹說。


    我的心一陣發顫,沒敢說話。


    又和海竹聊了一會兒其他的事情,然後海竹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


    我然後想著心事,獨自在辦公室裏發呆,一直坐到天黑下班。


    正要起身離去,我的手機又響了,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


    我接聽:“喂——”


    “亦克,是我!”電話裏傳來一個低沉的男中音。


    聽到這個熟悉而又陌生還有些遙遠的聲音,我的心不由一震。


    這是伍德的聲音。


    伍德給我打的電話。


    “伍老板,你好!”我說。


    “嗬嗬,不錯,這麽久沒聯係,還能聽出我的聲音來。”


    “伍老板找我有事嗎?”我說。


    “沒事就不能打電話嗎?”伍德反問我。


    “能!”


    “下班了吧?”


    “正要下班!”


    “晚上能賞光一起坐坐嗎?”


    “能!”我琢磨著伍德找我的目的,想到最近對他的耳聞,決定會會他。


    “三道溝路21號,到了會有人在門口接你!”說完,伍德掛了電話。


    原來伍德並不遙遠,就在海州。


    我不知道三道溝路21號是個什麽地方,聽起來好像挺神秘。


    我開車直接去了三道溝路,找了半天,才找到21號,原來這是一座老式的帶院子的日式建築,上個世紀的遺留物,這樣的建築在海州很少見,海州的老建築大多是俄式的。


    我將車停在附近,走到院子門口,木製的大門,還有個小門。我往左右看了看,周圍很靜,人和車都很少。


    站在門口,我抬頭看了看,隱蔽處有一個攝像頭,如果不注意是發現不了的。


    我剛要伸手按門鈴,小門突然開了,一個穿一身黑色衣服的年輕人站在門口,帶著尊敬的目光看著我。


    “您是亦先生吧。”對方禮貌地問道,同時還給我鞠了一躬。


    我點點頭。


    “請進。”對方請我進去,我走了進去,看到院子裏空蕩蕩的。


    “請您跟我來。”對方關好門,徑自往裏走去。


    我跟著他走進了小樓,一進去,首先是一個大廳,裏麵燈光明亮,裝飾非常豪華,幾個穿著講究的男人和女人們正坐在大廳一邊的沙發上邊喝茶邊輕聲談笑著什麽,身邊不時有侍者模樣的人走過去,氣氛顯得清雅高雅而又幽靜。


    “請跟我來。”對方直接上了樓梯,我跟了上去。


    上了二樓,是一個常常的走廊,走廊兩側是一間間日式的房間,都是推拉門,好幾個房間都亮著燈,裏麵隱隱傳來輕微的音樂,還有的傳來談笑聲。


    我恍然大悟,這裏是一個高級會所。


    跟著侍者穿過常常的走廊,拐了一個彎,又走了半天,最後侍者在一間門口停住,然後輕輕敲了兩下門,輕聲說:“先生,您的客人到了。”


    “請進。”這是伍德的聲音。


    侍者推開門,我走了進去。


    繞過屏風,我看到了伍德,正盤腿坐在榻榻米上安靜地品茶。


    偌大的房間裏隻有伍德,沒有皇者,我有些出乎意料,本來以為伍德和皇者在一起的。


    伍德似乎沒有看到我進來,依舊坐在那裏靜靜地品茶,頭也不抬。


    “伍老板,你好,我來了。”我站在那裏說。


    “嗯。”伍德應了一聲,接著抬起頭,看著我,突然笑了,“亦克,來吧,請坐。”


    我脫鞋上了榻榻米,坐在伍德對過,看到伍德麵前的茶幾上放著一本書——《孫子兵法》。


    “來,請喝茶——”伍德給我倒了一杯茶,推我我跟前。


    “謝謝——”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說,“伍老板喜歡研究兵法。”


    伍德沒有回答我,看著我半天不語,一會兒說:“亦克,我們好久沒見了吧。”


    “是吧。”我說。


    “最近一向可好?”


    “托伍老板的福,我還活蹦亂跳!多日未見,伍老板想必一直也不錯吧。”


    “托你的福,我也還活著。”伍德微笑著看著我。


    我也微笑了下。


    “最近出了一趟國,剛回來。今天在這個隱居會所喝茶,想到好久不見老弟了,於是就給你打了個電話。沒有感到意外吧。”伍德說。


    “沒有意外,隻是感到很榮幸!”我說。


    “看你的表情,好像你早就知道我出國的事情。”伍德的目光盯著我,聲音緩緩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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