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衝趙達劍微笑了下,帶著一絲嘲諷。


    趙達劍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重重哼了一聲,徑直擦肩過去。


    我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估摸秋彤清掃完玻璃碎片了,才敲門。


    秋彤正坐在老板桌後沉思著什麽,神情很嚴峻。


    我突然感覺此事的性質已經超出了我的範疇,已經升格演變為秋彤和趙達劍之間有關權力的鬥爭。


    對他倆之間的鬥爭,我現在看不出誰是最後的贏家,當然我心裏希望秋彤能取得最後的勝利。


    秋彤看見我,神色隨即換做平靜:“請進——”


    我自覺坐在門邊的冷板凳上,這是秋彤為我準備的專座。


    秋彤冷眼看著我,半天不說話。


    我有些不自在,不敢和她對眼神,怕一看她就忍不住要發癡,再被她理解為邪惡。


    終於,秋彤說話了:“今天找你來,是想問你個事。”


    “請問!”


    秋彤站起來,來回走了幾步,然後站住看著我:“你們站長對你怎麽樣?”


    “元站長對每一個發行員都很好!”


    “那麽,你覺得元朵做人和做事咋樣?”


    “沒說的,做人做事第一流!”我欣賞著秋彤窈窕的身姿,美極了。


    “那就好——”秋彤似乎覺得我的目光又有些不大正常,眼裏露出不快的目光,返身坐下,口氣變得嚴肅,“那麽,你最近有沒有對你的站長有什麽不端的言行呢?”


    我神色莊重起來,站起來挺直腰板:“報告秋總,我可以以我的人格保證,不管秋總以前怎麽看我,不管我們之間以前曾經發生過什麽,但是,我對元站長,是打心眼裏敬重和尊重的,絕對沒有做過任何對元站長無禮的行為!”


    秋彤盯了我足足有10秒鍾:“坐下!”


    我坐下,嘴角繃得緊緊的。


    秋彤沉思片刻,按了辦公桌上的電話按鍵,用免提打的。


    電話通了,秋彤開始說話:“元朵,我是秋彤!”


    “秋總好!領導有何指示?”


    “元朵啊,我是想問你一下,你們站上的那個發行員亦克,在你們那裏平時表現怎麽樣呢?”秋彤邊說邊又瞟了我一眼,嘴角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冷笑。


    “秋總,你是說亦克大——”元朵發覺自己差點走嘴,忙改口:“亦克同誌啊,這是個很好的發行員,做事認真負責,和大家相處地也很好,投遞質量沒的說,征訂報紙也不少,大家都很喜歡他。”


    我鬆了口氣。


    “聽你這口氣,你也很喜歡他吧?”秋彤笑著,邊又不屑地斜眼看了我一下。


    “嘻嘻……”元朵的聲音有些害羞,說:“秋總,你……我們都是好同事呢。”


    秋彤嗬嗬笑了:“好了,元朵,我在逗你呢,你忙吧,沒事了!”


    “秋總再見!”


    掛了電話,秋彤又盯住我看,眉頭微微鎖起。


    我這時知道秋彤已經確信我剛才的話了,她已經否決了趙達劍,我不會滾蛋了。


    我讚賞秋彤處理問題的方式,不是直接就事問事,讓大家下不來台,而是采取一種委婉的方式,既顯得尊重對方,還一樣能達到目的。


    但是,我知道,秋彤絕不會因為此事的澄清而改變對我根深蒂固的壞印象,她或許認為我是通過什麽手段迷惑了元朵。


    果然,秋彤接著說:“亦克,我今天叫你來,一是想弄清楚一個事情,這事我不說你也知道,我現在已經基本弄明白了。二是基於你以前對我的作為,想提醒你一下,在公司裏工作,個人形象很重要,特別是生活作風問題,尤其重要,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更要對別人負責。以前我們的事我可以不提,但是,我絕不容許你在公司裏出類似的事情,否則,絕不姑息。”


    秋彤的口氣有些綿裏藏針,又說:“元朵很單純,又比你小,你應該像大哥哥一樣關心她愛護她,何況,她還是你的上級,你應該學會尊重上司。”


    “是,我記住了!”


    “昨天的事情,我想是個誤會,但願是個誤會。”秋彤長出了一口氣:“此事希望你不要有什麽對立情緒,也不要對趙總有什麽意見,他也許是誤解了。”


    我又點頭。


    “好了,沒事了,我還是那句話,祝你在發行公司工作順利,希望你能有一個健康的心態。”秋彤話裏有話地說,同時下了逐客令。


    又一場風波過去,我再次逃脫了滾蛋的命運。


    我站起來告辭,心裏突然覺得很壓抑。


    回到宿舍,我鬱鬱地沉沉睡去,沉睡中,夢見了芸兒,夢見了和芸兒昔日的幸福和快樂。


    從睡夢中醒來,外麵的天已經全黑了,我突然覺得嘴角有鹹鹹的東西。


    芸兒,你到底在哪裏?今生今世,我們還會再相見嗎?我睜大雙眼看著小小空間裏無邊的黑暗,苦苦追問著,任悲傷的思緒在憂鬱的心裏滾滾奔流……


    第二天,在公司的統一部署下,各站都行動起來,秋彤親自策劃的訂報洗街洗樓洗門**動轟轟烈烈開始了。


    下午,我和另外兩個發行員在一個小區的中心路口擺了兩張桌子,拉了條橫幅,向過往行人發放樣報和征訂宣傳單,同時接受大家的谘詢,現場訂報。


    不可否認,這種形式的征訂活動比起發行員單兵作戰效果強多了,谘詢的居民絡繹不絕,當場訂報的不少。


    正忙地不亦樂乎,元朵過來了,我悄悄問她那兩個方案的事,元朵悄聲說:“送上去了!”


    我放心了。


    元朵又小聲說:“昨天秋總找你是不是那事?”


    我明白元朵指的是什麽事:“嗯,沒事,過去了!”


    元朵點點頭:“秋總給我打電話了,我一聽就知道那人去搗鼓了,我知道秋總是明察秋毫不會冤枉好人的。”


    這時,元朵接了一個電話,接完告訴大家集團總裁到發行公司視察工作,一會兒就要到我們這裏來。


    傳媒集團的一把手是董事長,二把手是總裁,三把手是總編輯。董事長負責全盤,總裁是經營委員會的頭,總編輯是編輯委員會的頭。集團專門設有經營管理辦公室,作為經營委的上傳下達機構。


    聽說總裁要來視察,大家幹得更加賣力了。


    不一會兒,兩輛轎車開了過來,前麵那輛車上下來了秋彤,後麵下來了一個頭發斑白的60歲左右的微胖男子,後麵跟著一個30歲左右的女子,身材窈窕,麵容俏麗,目光中帶著一股傲氣,還有幾分妖媚。


    三人走過來,元朵迎上去招呼,秋彤麵帶微笑對大家說:“嚴總來看望大家了,還有,這位是我們集團經營辦的曹主任。”


    嚴總和大家一一握手,平易近人地笑著:“天氣很冷,大家辛苦了。”


    曹主任站在嚴總後麵,顯得很矜持,眼神不經意掃了我一眼。


    元朵把站裏開展征訂的情況匯報了下,秋彤不時在旁邊進行補充。


    嚴總邊聽邊點頭,回頭對曹主任說:“曹莉,發行公司的征訂情況,你具體調查一下,回去弄一個內部情況簡報。”


    曹主任原來叫曹莉,聽嚴總一說,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好,回去我安排一下,隻是,嚴總,這事要不要先和王主任匯報下呢,畢竟我是副主任。”


    原來曹莉是副主任。


    我敏銳地感覺到曹莉講話的口氣對嚴總似乎不是很敬畏。


    嚴總說:“王主任病休,這事你就負責落實好了,你要多找基層的人員了解情況。”


    曹莉點點頭,眼神又瞥了我一眼,對我說:“喂,小夥,過來——”


    我走上前:“曹主任好!”


    曹莉用膩膩的目光打量著我,放肆地笑了:“這小夥很帥嘛,細皮嫩肉的,幹訂報紙這活豈不是可惜了。”


    話一出口,嚴總微微皺了下眉頭,秋彤也抿了抿嘴唇。


    曹莉也覺得自己這話說的有些不合時宜,咳嗽了一聲,然後正色說:“小夥子,你叫什麽名字?”


    “亦克!”


    “亦克——”曹莉半拉著官腔:“今年訂了幾份報紙了?”


    我還沒說話,元朵接過去:“曹主任,我訂報紙很厲害,上個月是我們站的訂報冠軍,自己訂了1000多份,這個月,到月底也差不多能到1000份呢!”


    曹莉眉毛一揚,似乎要對我刮目相看一下,嚴總也用讚賞地目光看著我:“小夥很能幹,不錯!”


    我說:“謝謝領導誇獎,我的成績都是元站長領導得力的結果,我們站最近的征訂進度進展很快。”


    嚴總又用讚賞的目光看著元朵。


    元朵臉色微微一紅,看到秋彤站在那裏,突然也學我的口氣說:“其實,我們的成績取得,都是以秋總為核心的公司領導領導有方的結果。”


    嚴總笑起來,看著秋彤:“秋彤啊,我就知道你能勝任這個發行公司總經理職位的,當初我上大力舉薦你,看來我這個老朽還是眼光不錯的嘛。”


    秋彤謙虛地說:“我的工作還需要嚴總的大力關心和指導,我也在不斷地學習過程中。”


    “秋彤,我最讚賞的就是你這個學習的態度,凡事不會不懂不要緊,怕的就是不學不懂裝懂。我這個行將下台的老頭子,也算是在退休前為集團選了一個合適的發行幹將。我一直認為,集團這麽多年輕幹部,你是能力最出眾的。”


    原來嚴總馬上要退了,怪不得曹莉對嚴總的態度不是那麽尊敬。


    我看到曹莉冷眼看了一下秋彤,撇了下嘴角。


    秋彤看到了曹莉的眼神,笑著:“嚴總,可不敢這麽說,集團比我能力強的人多了,不說其他部門,就說咱們經管辦的曹主任,就比我有能力。”


    嚴總笑而不語。


    曹莉這時突然綻開笑臉,拉著秋彤的手:“哎喲——你看秋總這話說的,我哪裏敢和你比啊,你現在可是我們集團的大紅人,我得向你學習呢!”


    曹莉顯得和秋彤很熱乎,我卻在她扭過臉的一刹,從她眼神裏看到了不可遏製的妒恨。


    我心裏一動,意識到曹莉此人頗有心計,不可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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