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吃驚狀:“怎麽了?”


    “剛才公司督察部來了電話,說我們站裏的一個訂戶今天的報紙到現在還沒收到,我一聽地址,是你區域的,督察部要求必須在今天把這個投訴處理好,不得過夜。”接著,元朵把具體地址告訴了我。


    我說:“奇怪,我明明記得那訂戶的報紙送了,怎麽會沒收到呢?該怎麽辦呢?”


    “還能怎麽辦?我找一份今天的報紙給你,你趕緊去那訂戶家,要給人家賠禮道歉。這個酒場你可能趕不上了,怎麽不早不晚,偏偏這會出事,唉……”元朵的神情有些懊喪。


    張曉天突然就輕鬆起來,拍拍我的肩膀:“老弟,投遞質量可是大事,你趕緊去吧,不能耽誤。”


    我說:“那你們先去吧,我這就去處理投訴。”


    元朵無奈地點點頭:“如果處理地快,你就直接到酒店。”


    我點點頭:“我爭取最快的速度處理好,然後直接過去。”


    張曉天臉上的表情這時又有些不安,看起來很滑稽。


    我帶著報紙直接去了訂戶那裏。


    這家訂戶的報紙我今天根本就沒送,早就看到這家訂戶的報箱壞了,於是就專門選擇他開刀。


    我真誠地給訂戶道歉,然後提示訂戶說自己確實把報紙放到報箱裏了,不過報箱壞了,會不會是有人將報紙從洞裏拿走了?


    我投遞從來沒有出現過質量問題,主人看我的態度很誠懇,聽我這麽一說,也同意這個說法。


    我於是趁熱打鐵,說現在就給換一個新報箱,主人聽了很高興。


    我給元朵打電話,說了下情況,然後說我現在要給訂戶換報箱,不能去參加酒場了,元朵聽了也隻能悵悵作罷。


    張曉天終於放心了。


    而我,也逃過了一劫。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和張曉天可以說是雙贏。


    第二天,在站裏,元朵和我說起昨晚吃飯的事,說秋彤詢問了張曉天很多關於報商合作方麵的事情,張曉天開始還能回答自如,後來就額頭有些冒汗,秋彤眉頭皺了好幾次。


    我明白,秋彤一定是對張曉天策劃大師的身份產生了懷疑,張曉天隻能將我的東西進行複製,卻不會發揮和創新,如果秋彤問到更深的程度,露餡就難免,元朵未必能覺察得出,但是瞞不過秋彤那雙聰慧的眼睛。


    我不禁暗罵張曉天不爭氣,暗自祈禱能順利度過最後這幾天。


    10月3日晚11點10分,我和元朵登上了海州始發到通遼的火車,高價買了黑心列車員的兩個小馬紮,坐在兩節車廂之間的過道裏。


    我本想買臥鋪,結果連硬座都沒有了,隻買到了兩張站票。我有些喪氣,元朵卻不以為意,說沒座位就站著,她已經習慣了。


    在汙濁的空氣中,我和元朵依偎在一起,開始了午夜裏的長途奔襲,直奔遙遠北方的茫茫草原。


    臨走之前,我沒有上網。經過這幾天的思考,我終於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等過完節辭職後,就把浮生如夢從扣扣裏刪除,讓現實和虛擬世界裏的美女秋彤從我的記憶裏永遠消失。


    做完這個決定,我感到了些許輕鬆,卻又有些難以釋懷。


    夜深了,元朵趴在我的膝蓋上熟睡了。


    我毫無困意,睜大眼睛看著車外無邊的夜色,聽著列車有節奏的聲音,點燃一支煙,想著自己那沒有航標的歲月長河,想著那未知的明天,還有記憶裏刻骨銘心的芸兒,還有眼前的元朵姑娘,還有那現實和虛擬世界裏的秋彤和浮生如夢……


    我的心翻湧不停,眼睛有些酸澀,輕輕閉上了眼睛。


    夜正長,路漫漫。


    第二天下午2點,到達通遼火車站,我和元朵又轉乘中巴,繼續往北走,越往前走,道路越不平,視野越開闊,天空越蔚藍,人煙越稀少。


    顛簸了3個多小時,我們在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下了車,周圍到處是風蕭蕭野茫茫的草原,夕陽下金黃一片,顯出幾分蒼涼,又很壯觀。


    我正茫然,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小夥子的叫聲:“姐——姐——”


    回頭一看,一個身材結實臉龐黑乎乎的小夥子,正騎在一匹棗紅色的馬背上,揮舞著馬鞭衝我們憨厚地笑著,還牽著一匹白馬。


    元朵立刻就綻開了燦爛的笑容,跑過去和跳下馬的小夥子親熱地拉扯在一起:“巴特——弟弟——”


    原來這是元朵的弟弟,巴特,在呼和浩特上大學,放假回家來接我們的。


    元朵然後過來拉著我對巴特爾說:“弟弟,這是亦克大哥,我同事,放假來草原玩的,住在咱家。”


    接著元朵又對我說:“這是我弟弟,雲巴,我們都叫他巴特,蒙語就是英雄的意思,弟弟是我們草原飛翔的雄鷹,是我心裏的小英雄。”


    巴特讓姐姐誇地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皮,衝我禮貌地彎腰行禮:“亦克大哥好,歡迎你到草原來。”


    我一見麵就從心裏喜歡這個憨厚樸實的草原大學生巴特,伸開胳膊和他擁抱了一下:“巴特,你是姐姐的驕傲,也是草原人的驕傲。”


    巴特愈發靦腆,轉身忙著往自己的馬背上搬行李,然後一個漂亮的動作上馬:“姐姐,走吧,爸媽都在家等急了。”


    元朵點點頭:“好,你先走,我和亦克大哥隨後就到!”


    巴特衝我一點頭,然後雙腿一夾馬背,馬兒撒腿就跑,剩下我和元朵。


    我看著元朵,說:“我們怎麽走?”


    “騎我的白雪走啊。”元朵邊說邊拉過白馬:“這可是我的好夥伴,好久不見了,咱倆一起騎白雪回家。”


    我有些發怵和猶豫,我沒騎過馬,而且還要和元朵一起共騎。


    元朵似乎猜透了我的心思,笑起來:“傻哥哥,你坐我後麵,抱住我的腰。”


    說著,元朵熟練地躍上馬,伸手拉我上去。


    我有些尷尬,伸出胳膊放到元朵的前麵,但是沒有摟。


    元朵抿嘴一笑,揮起馬鞭,脆聲一個“啪——”響聲,馬兒突然就小跑起來,我身體一晃,差點閃下去,一緊張,忙摟緊了元朵的腰。


    “駕——白雪,回家嘍,亦克大哥抱緊咯!”元朵得意地叫了一聲,伴隨著鈴鐺般的笑聲,馬兒邁開四蹄,載著我和元朵,往草原深處跑去。


    夜幕降臨的時候,我和元朵終於到了科爾沁大草原深處的元朵家——不是我想象中的蒙古包,而是政府扶持新建的整齊劃一的牧民定居點,前麵是人住的磚結構平房,後院是牲畜圈。


    在元朵家,我受到了元朵一家貴賓級的接待,晚餐非常豐盛,滿滿一大桌,都是草原風味的特產,我雖然不大習慣那種奶味,但看到元朵父母淳樸的笑臉,硬是讓自己的胃口接納了這些新品種,大口喝著馬奶,起勁地咬著奶酪點心,做出很可口的樣子。


    從元朵父母目不轉睛看我的眼神裏,我似乎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不由心裏不安起來……


    當夜,我住在了元朵家為我專門準備的單間,被褥都是嶄新的,發出一股好聞的清新味道。


    躺在舒適柔軟溫暖的大炕上,不由產生一種歸屬感。


    草原的夜,格外寧靜,偶爾遠處傳來馬蹄得得的聲音,那是晚歸的牧民在歸巢。


    我安然入睡。


    漂泊了幾個月,第一次睡得如此安逸。


    第二天清晨,正睡地香,臉上癢癢的,睜開眼,元朵的笑臉正在眼前,發梢撩撥在我的皮膚上。


    看到我醒來,元朵嘻嘻笑了:“大哥,睡得好不?”


    我揉揉眼睛坐起來:“好啊,好久沒睡這麽好了,睡得好深好沉。”


    “真的?”元朵歪著腦袋。


    “真的!”我認真地點點頭。


    元朵大大的眼睛看著我,突然有些潮濕,急忙轉過頭去:“大哥,起床吃早飯吧,吃完飯,我帶你到草原上去騎馬。”


    我一聽來了勁頭,急忙下床洗涮。昨天來的路上,元朵教會了我騎馬的一些基本要領,對騎馬正感興趣。


    吃早飯的時候,我沒有看見巴特,元朵說弟弟牽著家裏的一匹老馬到附近的珠日河草原旅遊區掙錢去了。遇上騎馬客人多的時候,一天能賺200多元。巴特今年幹了一個暑假,就把這學期的學費攢足了。


    看著元朵敘述巴特時,她和父母驕傲的表情,我很感慨,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早飯後,元朵牽出兩匹馬,一匹是她的白雪,另一匹棗色的給我騎。


    馬兒們見了元朵,都親熱地點頭撩蹄,元朵摸著棗色馬的腦袋:“酸棗,今天我大哥要和你搭檔,你可要給我長麵子,要乖哦……”


    酸棗溫順地頻頻點頭,我忍不住笑起來。


    然後,我和元朵騎上馬,直奔一望無際的大草原。


    元朵的騎術很精湛,給我表演了好幾種馬術,看得我佩服不已。


    酸棗不酸,與我配合倒也默契,很快我就能獨自騎馬小跑了,在秋日的草原上縱馬馳騁,那感覺確實很美,心胸開闊。


    一會兒,元朵放聲高歌:“父親曾經形容草原的清香,讓他在天涯海角也從不能相忘;母親總愛描摹那大河浩蕩,奔流在蒙古高原我遙遠的家鄉;如今終於見到了遼闊大地,站在芬芳的草原上我淚落如雨……”


    歌聲悠揚悠遠,我聽得入了神,呆呆地看著元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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