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就知道了,走到今日自己令他吃驚的事並不少,她也不在乎多一件了。


    宋居安三番兩次的跟她過不去,糾纏不清,即便她好性子但也有個度,這是逼著她反擊!


    “小管,你給貞兒姑娘量一下尺寸。”杜若對站在門口的小管招手吩咐道。


    小管回頭看了一眼,神色不鹹不淡的,不像之前杜若隻要一吩咐他就歡快的跑過來。


    “他才不給我量呢!我和管雙雙不對付,他能待見我麽!”餘貞兒幽幽的的道。


    杜若也忽然想起這事來。


    “那我給你量吧。”杜若道,“春宮圖我得了空給你畫。”


    “可不可以給我多畫幾張?”


    杜若對她輕飄飄一笑,幹脆的拒絕:“不可以。”


    寶華裳製作衣裳的價格一開始杜若定的就高,且不做太差的料子,所以即便折扣大,來的人轉了兩圈就又出去了。


    她給餘貞兒敲定好花樣以後,聽到外麵街上有些熱鬧,若不是鋪子裏沒進幾個人,她還以為是對著寶華裳來的。


    大家都放下手裏的活兒好奇的走到門口觀看,杜若和餘貞兒站在街上,發現春風閣門口站著幾個衙門的人,其中有婁息,兩輛馬車停在那兒,後麵還有家丁抬著箱盒禮品。


    戴春鬆和單俏俏從第一輛馬車上攜手下來,姚傾城從春風閣裏歡天地喜的迎了出來。


    接著,杜若看見管雙雙被人扶著從第二輛馬車上下來了。


    小管看見自己姐姐,急忙朝那邊跑去。


    “管雙雙怎麽從牢裏出來了?”餘貞兒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


    杜若也很驚訝,於是倆人也朝那邊走了過去。


    “多謝雙雙姑娘出手相救我家夫人,為表謝意,這是戴家的一點心意,希望春風閣收下。”戴春鬆對管雙雙拱手說道。


    管雙雙微微一笑:“不必客氣!”


    單俏俏臉上的笑卻很是勉強:“既是雙雙姑娘送到了,那我們就回去了,希望雙雙姑娘以後不要再做這種好事兒了,傷人傷己啊!”


    說話的時候她垂下的手用力掐著朝戴春鬆,戴春鬆雖然覺得疼但也隻要咬牙忍者不叫出聲。


    圍觀的一個人滿臉真誠道:“聽說啊!那天戴夫人在街上被人搶了銀子,還被利刃刺傷,是雙雙姑娘叫人將她抬進春風閣躲避醫治的!做這樣的好事還被人攀咬一口,現在衙門終於查清了還她一個公道!”


    “哎呀是這樣啊!真是個大好人啊!”


    “大白天的當街搶劫,以後大家出門小心些啊!”


    “戴夫人被傷以後,戴爺迅速趕來寸步不離啊!夫妻恩愛著呢!”


    “……”


    “……”


    杜若與餘貞兒相視一眼,懷疑自己失憶了,或是記憶出現錯亂。


    戴春鬆和單俏俏又手拉手坐上馬車離開了。圍觀的人爭論個不停,甚至有吵起來的,說自己才是知道那日真相的人。


    正欲走入春風閣的管雙雙忽然回頭看了杜若一眼,又走到她麵前道:“多謝你。”


    “……怎麽謝我?”杜若遲疑著道。


    “不是你找的宋師爺放我出來的麽?”管雙雙笑道。


    杜若笑了笑,也沒有應聲,婁息說宋居安管這事兒還真管了。


    小管擔憂又歡喜的站在管雙雙旁邊,對她道:“是杜姐姐找的宋師爺!姐……”他望了站在門口的姚媽媽一眼,“你出事時春風閣的姚媽媽都不管你,你還打算待在這兒麽?”


    “我除了賣肉賣笑,不會別的了,不待在這兒我能去哪兒?”她冷冷的瞥了小管一眼。


    “要不……你去杜姐姐那兒幹活吧?”小管緊張的看杜若一眼,眼神兒裏帶著乞求。


    “哼!我放著好吃的好穿的不去享受,做什麽自己找苦吃?!”說完她甩了袖子走進了春風閣。


    人都走了,杜若也轉身回去,她忽然看到旁邊巷子裏婁息在給幾個人發銀子。


    那幾個正是方才在春風閣外‘胡說亂解’的人,給那日的事兒換了個瓤。


    杜若恍然,原來是找來造謠的,既讓管雙雙回來,又讓戴家撿起了麵子,互相退讓給台階,怪不得那幾人剛才那麽大聲傳散,且和人辯解爭論。


    “宋居安還真是缺德。”她搖了搖頭,收回視線。


    然而剛一回頭,杜若就看到宋居安在寶華裳的門口站著望著她。


    她心底升起一絲絲緊張赧然,甚至還有些想躲,不過還是麵色平靜的走了過去。


    管雙雙這個事兒吧……他是管了,可他那日那樣對她,她為什麽要感激他……


    走到他麵前時,杜若對他點點頭,錯過他抬腳進門。


    “我來做身衣裳。”宋居安走在她後麵道,麵色平常,聲音和潤,仿佛上午抓住她不放、逼著她扔桃花的人不是他一樣。


    “那您請!”她勾了勾唇,回身做出請的手勢,心裏立刻想到怎麽拿他做文章了。


    “不知宋師爺想做什麽樣的?用什麽布料?您過這邊來看看!有不少圖樣,可先參考一下。”她朝另一邊指了指。


    等宋居安走去看的時候,杜若迅速走到小管麵前,對他道:“你去招呼宋師爺吧,我來招呼這位客人!”


    “我、我不敢……”小管朝宋居安的方向看了一眼。


    杜若無語的看他一眼,隻得又走回去。


    宋居安看著她走回來,指著畫冊上的一頁道:“這人看著很是眼熟。”


    “畫的是蘇明揚。”杜若道。


    宋居安點點頭,又看向另外的畫像,對她道:“你說我做身什麽樣的?”


    “宋師爺身份貴重,那些便宜做工又差的配不上你,這絲綢摸著光滑清涼,夏季穿在身上舒適柔軟,不如用這塊灰色和旁邊這塊玉石藍各做一件長袍吧?”


    “好是好,隻是我賺來的錢需要養家,還是節儉些,便宜的料子便可。”


    “……”


    選好了樣式,杜若開始為他量尺寸。


    宋居安立在那兒,身如玉樹,雙臂微微展開。杜若拿著尺子站在他麵前,離得那樣近,呼吸聲清晰可聞,她知道他在看著她,一掀眼簾便能撞上他的視線,於是隻得把眼睛盯緊了尺子。


    “你不是知道尺寸麽?何必再量?”他問,聲音低低的在頭頂響起。


    “……你瘦了些……”


    “瘦的多麽?”


    “還好……”


    “那你將尺寸略縮一些便可。”


    “嗯……”


    “你臉紅什麽?我又沒怎麽你。”


    “與你無關,熱得……”


    杜若迅速用筆記下,又將尺子放到一邊,心中核算了一下價格,抬起頭來對他道:“今日打折,三兩銀子,五日後來取。”


    他徑直在對麵坐下來,從身上取出錢袋,放在杜若麵前,神色溫和,眸中帶著令人目眩的笑意:“這鋪字剛開起來,必定處處用錢,這是我從衙門預支的銀子,一年一共三十八兩,烏大人時常還會賞些銀子,先都給你。”


    杜若將錢袋迅速推到他麵前,“我隻要三兩!”


    “這麽久了,你怎樣才肯消氣呢?去年你決意離開,我以為你會走的遠遠的,誰知你……”誰知她真的因戶籍所困沒能離開,他也不得不承認她就是杜如蘭,“那時爹病的很重,娘身子也不好,等今年開春天暖了二老身子好一些,我決定搬進城來找你。”


    “我承認以前對你太過冷淡,甚至厭惡,可是後來我對你不好嗎?凡事都有解決的辦法,但你,我不知道用什麽法子好,軟的硬的都試了,你就是不肯回去,你想要我如何?”


    宋居安望著她,神情忽然充滿了惆悵,夾雜著困惑。


    “你對我好?真是可笑!我幾次險些喪命,你從來不在乎,巴巴的等著喪妻!你娘整日嫌我罵我,叫你休了我,你也從未說過什麽!我努力賺錢辛苦做事,你卻連去學堂教書都懶得去……”


    還有許許多多的委屈和憤怒,她如今已經擺脫了,不在乎了,可眼下又統統說了出來,心裏頓時難過的很。


    她眼睛酸澀,幾乎落淚,卻又不想在他麵前哭。


    聽了她的話,宋居安滿是心疼,想握住她的手,杜若卻將手縮回去了。


    “你以前……以前確實整日撒潑耍瘋,又好吃懶做……我、我那時如你所言,待你不好,可是不知為何你變了……你不知道我多喜歡你,後來,未能好好彌補,你卻突然要走。以前的事讓它過去好不好?我們重新再來。”


    “大約老天爺看不下去我那時處境,叫我開了智。”杜若紅著眼看向另一邊,雙手微微顫抖,“我不想和你重新再來。”


    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餘貞兒靠在門口的櫃台前,朝杜若和宋居安的方向奇怪的看了好一陣兒,見兩人不再說話,便搖著一柄扇子款款走來。


    “宋師爺,您來做衣裳呀?像你這樣如鬆似竹的俊雅身姿,穿什麽都好看!我讓杜老板給您多便宜些!”她輕笑一聲,在另一邊坐下來,這才發覺杜若此時看上去很傷心。


    “這……杜姑娘,你怎麽了?”餘貞兒立刻關心地問道。


    “隻是家事,這位姑娘先不要過來打擾了。”宋居安道。


    “家事?!”餘貞兒更驚訝了,“誰的家事?”


    “我和她的家事。”


    “啊?!”餘貞兒震驚的望著兩人,“你、你、你們!”她用扇子指了指杜若,又顫抖的指了指宋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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