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就來了,拿什麽東西!”丁大娘嗔怪道。


    “也沒拿什麽,蘿卜挺脆的,又甜,回頭你讓丁大爺放窖子裏,別凍壞了。”杜若笑道。


    坐在屋裏,丁大娘端來了一盤子瓜子給她嗑,“整日見你在鋪子裏不出來,難得有閑!”


    “鋪子裏現在活兒不多,我也沒什麽事兒,就來看看你和丁大爺。”杜若抓一把瓜子。


    “離過年也不遠了,杜姑娘你什麽時候回家啊?”


    “我……”走到哪,哪是家……


    “我就在城裏過年,平日裏大爺和大娘對我諸多照顧,到時候我擺了酒做了菜,你們二老一定得來啊!”


    “好!好!到時候叫你來我們家裏過年!”丁大娘親切的道。


    說著說著丁大娘不免打聽起她的生意來,“一個姑娘家還挺本事,以前你剛住這兒的時候,我和你大爺心裏頭就擔心,生怕你遇到什麽事兒,你生意怎麽樣?”


    “讓你們擔心了,我心裏頭也毛,但出門在外得靠自己。生意不好不壞吧,能裹住我自己吃穿用度。”杜若道。


    “那就好!真是出息!可許了人家了?也該嫁人了吧?”


    “不曾許人家。”杜若笑笑。


    丁大娘想了想,道:“你想嫁個什麽樣的?”


    “老實本分的吧……”不都這樣說的麽……


    “這樣的好找,等我回頭給你張羅著找找!人長得俊手又巧,不愁嫁不出去,可得找個好人家!”


    “先謝謝大娘了。”


    正說著話,從外頭走進丁家院子裏一個銀發蒼蒼的老人來,望向屋裏沙著嗓子道:“借我把鋤頭!”


    丁大娘站在屋子裏道:“要鋤頭做什麽去?這大冷天的凍死人!幹什麽活兒使得上鋤頭,不怕把你那把老骨頭折騰碎了啊!”


    瞧他們說話的語氣,便知道是極為熟識的,杜若起身對外頭站著的老人笑了笑。


    那老人也不進來,大聲道:“臨縣一個有名的郎中給玉嬌診了脈,說是挖了蚯蚓曬幹磨成粉,配上一些草藥,用雪水煎熬,吃了就好了!”


    丁大娘連忙走出去道:“那感情好!我這就給你拿!”


    杜若也跟著走了出去,又對老人點點頭。


    老人仔細看她一眼,也笑了笑,轉了頭對丁大娘道:“我去城外河邊上掘幾下!”說完又扭頭看向杜若,上下打量著她。


    杜若被他看的略有些尷尬,心道他一直看自己做什麽。


    等丁大娘拿著鋤頭過來了,老人看著杜若問道:“這是?”


    “這是前頭街上裁縫鋪子裏的杜姑娘,你打人家門前過,都沒看見過?”丁大娘道。


    “我沒怎麽注意過,杜姑娘和我們家玉嬌長得像,唉……我們玉嬌一直病著,若像杜姑娘這樣,我也不用整日操心了……”說著他又看了杜若幾眼,拿著鋤頭出去了。


    丁大娘指著那老人對杜若道:“這是玉嬌她爹,柳昌茂,我跟你說過吧?前些天玉嬌的身子眼看著好了,這一受涼又不行了,可憐見的,你跟我去看看吧,咱倆和她說說話!”


    杜若點頭。


    丁大娘穿上厚衣裳,倆人出了門,沿著小巷子走了一段距離,到了柳家。


    杜若跟著進屋後,立刻聞到了一股子濃重的發酸的藥味兒,她看到了靠在床上手裏玩兒一個紙燈籠的女子。


    “玉嬌,嬸娘來看你來了!”丁大娘走到床邊坐下來。


    “嬸娘!”那女子笑著抬頭,又看向了站在後麵的杜若。


    “玉嬌姑娘,我陪著大娘來看看你,我是前麵街上住的。”杜若笑著對她道。


    她望著她,發覺倆人上半張臉確實有些相像。


    “快來坐下!外頭冷不冷?”柳玉嬌放下燈籠問道。


    杜若便拿了個凳子也在床邊坐下來。


    “冷,這幾日約莫要下雪,你躺好了別動,別見了風兒,看著你比前日好了許多了。”丁大娘拉著她的手,給她捂著。


    “去年下雪時我還滿世界跑呢,爹那時還總罵我,今年就跑不成啦!”


    丁大娘給她掖了掖被子,又對她說她父親柳昌茂去城外幹什麽去了。


    “你要是悶得慌,回頭叫杜姑娘過來,你倆坐一塊繡點花兒什麽的,說說話!”丁大娘看看杜若,又看看柳玉嬌。


    杜若自然嘴裏也沒閑著,和她們說了很大一會兒,又東拉西扯的逗人家姑娘笑。


    劉茂昌從外頭回來以後要留她們在家吃飯,杜若見天愈發冷了,便推辭了。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空氣冷寒幹冽,下了好幾場厚厚的雪。


    杜若除了縫縫補補,每日又花兩三個時辰寫寫畫畫,或是研習刺繡技法。偶爾她也去書齋或是布店、成衣店去,再者去酒樓茶館坐一坐。


    外頭天寒地凍,丁大娘不是來她這兒坐坐,便是拉著她去後頭柳家坐坐,從不走遠。


    那回在錦芳齋做了兩件衣裳,她讓蘇明揚穿著在一片竹子前做了許久,地上還積著雪,等畫完倆人都凍得不行,倆人抱著東西又跑著回到住處,生了爐火暖了大半天才緩過來。


    坐在爐子前,身上披著被子,各自捧一碗薑湯,喝了半碗,才覺得身子暖了。


    “做衣裳的錢我改日給你。”蘇明揚說道。


    “不用了,這是酬勞,你直接穿走就是了。”杜若連忙道,“不是厚布料,來年初春穿倒是正好,我真怕你凍病了,沒法向你娘交代。”


    自從周氏進了城,她倒是還真沒見過她。


    “錦芳齋做的衣裳就是好,針腳細密,繡工平且勻,青竹雅致,雖然隻是繡竹枝竹葉,倒也用功夫配了五六樣繡線,你穿著正合身,也氣質。”杜若望著他身上的衣裳稱讚道。


    蘇明揚也低頭看了一眼,抿唇一笑:“都是有錢人穿的。”


    “是啊,賺窮人的銀子多沒意思,就得賺富人的銀子!”


    “那姐你明年打算什麽時候開成衣鋪子?一個人如何忙的來?”


    “等天暖了吧,太冷了我也不想折騰。”畢竟到時候要做許多準備,“我打算尋尋以前在繡莊一起做事的姐妹,看看有沒有誰願意跟著我做。”


    又說了一會兒話管雙雙也來了,外頭披著一件大紅色的披風,裹得嚴嚴實實的,隻露著一張凍得白裏透紅的圓臉。


    見倆人坐在屋裏烤火,她一邊將披風解下來一邊笑著道:“我來的是不是時候?”


    杜若扭頭看她:“你什麽時候來都不是時候。”


    “哎呀呀說什麽呢,杜姑娘對我說話總帶刺,嘴巴就不能甜一些?”


    “我嘴巴何時不甜了?”


    “甜麽?明揚你去嚐嚐!我是不信的!”


    爐子裏燒的炭火紅火紅的,蘇明揚的臉霎時間比爐火還要紅,他微微低了頭,臉漲的厲害,不知是不是被爐火滕的。


    “回回都懟我你能甜到哪裏去,是不是每回我來你都趕緊喝一口黃連湯等著我呢!”管雙雙又道,她終於也裹著東西在爐子前坐下了。


    杜若懶懶的靠在椅子上,聽了她的話,笑著抬腳踢在她的腰上,“皮癢了不是?一天天的總沒個正經,怪不得戴爺那麽喜歡你!贖你回去是早晚的事兒。”


    管雙雙歎一口氣,搖搖頭,“他會贖我麽?哄的他開心時他什麽事兒都答應我,可回頭又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閣裏的姐妹們都在背後嚼舌根子笑話我,我的命真是苦,男人真沒一個好東西!整日花言巧語……”管雙雙開始抱怨起來。


    她說起來這事兒就喋喋不休,杜若偶爾應上一兩聲。過了一會兒她又站起身去拿了兩本書,扔給蘇明揚一本,他這麽半天沒吭聲,估摸著聽的都要睡過去了。


    “杜姑娘,你說是不是?”管雙雙忽然問。


    “嗯,你說的對。”杜若抬頭裝作深思熟慮的看她一眼。


    “姚媽媽對待我們這些人總是克扣,客人賞的稍微貴重點的東西都要搜走,我攢了那麽久銀子,還是不夠……”


    “唉……真是可憐……”杜若確實同情她。


    管雙雙身上蓋著毯子,伏在凳子上,雙眸看著爐火,神色間已經沒有了往日的輕佻風情,多了許多愁緒苦悶。


    不知這樣的日子何時才算完……


    杜若靠在凳子上覺得有些累了,便換了個姿勢,一手枕著頭,一手拿著書,又一麵聽她說話。


    外麵不時有大風呼嘯而過,房內暖融融的,讓人心裏頭安定。


    過了許久,屋裏說話聲也沒了,杜若手中的不知何時書落在了地上,她枕著胳膊,閉著眼睛,睡的很是平靜。


    蘇明揚盤腿而坐,腿上放著翻開的書,隔著爐火靜靜的望著對麵。


    又過了一會兒,管雙雙忽然開口道:“看呆了?眼睛都不動一下,你喜歡她!”


    蘇明揚猛的收回視線,複又看向管雙雙,似乎有些驚慌。


    “我心裏難受的睡不著,就見你一直看著她,你喜歡她怎麽不跟人家說?”管雙雙笑著道,“你不說她怎會知道,我看她倒是拿你當弟弟的。”


    蘇明揚望著她,麵上有些赧然。


    “出了門街上哪個男人不油腔滑調,像你這樣的真是打著燈籠沒處找,你不說我替你說?”管雙雙望著他打趣道。


    “不……不用……”


    “那好吧!”管雙雙歎一口氣,“你放心,我不跟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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