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朝周圍看了一眼,除了灶膛裏剩下的柴火燃燒發出的劈裏啪啦聲,以及大鍋裏的湯沸聲,其餘皆靜悄悄的。


    她雙手被綁在後麵久了很是難受,動了動,又往旁邊挪了挪。


    鍋裏的東西他們沒吃完,煮了這麽久估計骨頭都煮酥爛了,咬一口肉輕易能脫離骨頭,肥而不膩唇齒留香。她晚上雖然吃了東西,但聞到肉香,肚子又餓起來。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她腿已經坐麻了,然而還是沒有人來,杜若逐漸沒了耐心。


    話裏有話是假,抓她是真?宋居安擺了她一道?她的心沉下去。


    杜若用手撐了撐繩子,想把它解開,然而卻聽身後有人道:“小娘子,想讓我幫你將繩子解開嗎?”


    杜若驚愕的回頭,發現一個陌生男子站在她身後,彎著腰笑嘻嘻的望著她。


    她欲叫喊出聲,那男子卻忽然變了臉,一手鉗住她的下巴,另一隻手用東西將她的嘴快速堵住了。


    這人是賊!她哼叫幾聲,卻沒辦法將嘴裏塞的東西吐出來。


    那男子直起身子,對不遠處隱藏在黑暗中的人道:“出來吧!這兒沒人,隻有一個被綁的假‘賊’!”


    話音一落,又有另外兩個人走了過來,除了方才那個穿的稍微幹淨點,這兩人的衣衫都破破爛爛,披頭散發,臉上黑乎乎的辨不清容貌,身上帶著難聞的味道,不知道多少天沒洗澡了。


    杜若心道,原來他們有三個人!


    那兩人一出來,就連忙去揭鍋蓋,像是好幾天沒吃飯了似的。


    “好家夥!還剩這麽多肉!”


    “快來吃!吃完了還有女人玩兒!”


    他們盛了肉和湯便狼吞虎咽起來,這兩日都沒偷到什麽好東西了,想不到今夜還能撿到這樣大的便宜。


    一個人將啃光的骨頭揚手扔到杜若的麵前,“小娘子!吃不吃!”那人歪嘴笑著問,一雙賊眼在她身上滴溜溜轉了一遍。


    “這村子裏都是蠢人!把這樣好的女人綁了仍在這兒!”


    “你怎麽知道她好?”


    “你眼瞎啊,自己不會看?”


    “對了,小娘子知不知道你們村一個叫宋居安的?”


    “人家又說不出來話!”


    “忘了!”


    杜若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們,雙手在背後不停的扭動,也不知道宋居安是怎麽綁的,雖然鬆快,但沒那麽容易扯開,她隻好沉住氣慢慢來。


    就在她將一圈繩子磨掉,雙手終於從中抽出的時候,忽然看見一個身影從她之前靠的那棵棗樹上一躍而下,速度極快。


    這一情形讓她忽然想起和宋居安去大河村找神婆的那次,她坐在村口的那棵槐樹下,樹上也藏著一個人,想要殺她,還問她是不是杜如蘭。


    落在地上那人動靜並不大,等他站起身,杜若愕然發現他竟然是韓良!她神色頓時複雜起來。


    那日在村口要殺她的人是不是韓良?可他和宋家關係那樣好,想到這裏,她不得不想到宋居安身上去。


    那三個偷東西的賊吃的正歡,不想有人靠近,等發現多了一人時,韓良已經一手提了個領子下一秒將人扔了出去。


    第三個人反應快一些,將碗在鍋上一敲,麵露陰狠,捏住一塊碎片朝韓良脖子裏抹去,韓良側身躲過,見他近身,韓良一手握住他的脖子快走幾步將他推到了大鐵鍋上,那賊燙的嚎叫起來,手中的碎片掉在地上,手腳並用的掙紮著。


    這時候從周圍跑出許多村民,一個個手裏拿著鋤頭菜刀木棍,紛紛往那三個賊身上招呼。


    “賊抓住了!”有人大喊。


    杜若略有些疲憊的從地上站起來,揉了揉手腕,扭頭望去,發現宋居安氣定神閑的走在最後麵,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她忽然打心底生出一絲懼意,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那三個賊又被村民們綁在樹上,繩子密密麻麻的快要將他們勒的喘不過氣。


    杜若也走近幾步觀看,此時大家的情緒都很激動,不依不饒的往他們身上踹,將積攢的怒氣發泄出來。


    這裏沒她什麽事兒了,杜若欲轉身離開,卻看到宋居安在她身邊站著,也望著人群那邊。


    “如果他們沒來偷吃的,你就白白把我扔在這兒一夜?”她問。


    “你不會白白在這兒一夜的,你會走的。”他篤定的道。


    杜若不再說話。


    “我要見你們村的宋居安……”一個賊虛弱的張著嘴道。


    “居安!他要見你!”村民喊道。


    宋居安擠到最前麵,“你認識我?有什麽要說的?”


    那賊雖然滿臉的血,但打量他一眼,卻忽然笑了,“你離近些!我隻與你一個人說!”


    “居安,小心他咬你耳朵!”有人提醒道。


    “你就當著大家的麵兒說吧!”宋居安道。


    “不……說給大家聽就沒意思了,我隻說給你一個人聽,你認不認識一個姓蕭的?”那賊有氣無力的,卻像是在說一件好笑的事兒,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杜若雖然站在人群外,卻也聽得清晰,心裏有些好奇。


    宋居安望了眾人一眼,將耳朵湊過去聽他講話。


    那賊對他耳語幾句,宋居安才站直了身子,神色平靜的道:“我雖然與縣太爺打過交道,但身份卑微,為你求不了情,你拿錢買命找我沒用,我與那位姓蕭的朋友已多年未見,他或許能救你,卻不在這裏。”接著又轉身對大家道:“太晚了,大家都回去睡吧!既然已經抓住他們了,明日移交給衙門就行了!”


    眾人聽了便各自歸家去了。


    那賊嘴角雖不住的流血,但望著宋居安笑得極為囂張。


    “宋兄,這賊用不用人看著?”韓良走過來問。


    “不用了,回去吧!“說完轉身朝杜若走來,“回家。”他道。


    杜若又望了一眼那三個賊,他們仍舊笑的人心裏發毛,也不知為何生笑,她遲疑的轉身,心事沉沉的朝前走去。


    宋居安走了兩步,忽然看向韓良,遞了一個淩厲的眼神兒過去。


    第二天一早,杜若從王婆子口中得知那三個賊都死了。


    “大家下手太重了,他們沒撐住,天一亮有人過去一看,仨都咽了氣了!”王婆子對蔡氏道。


    “官府會不會追究?!動手打人的可多著呢!衙門抓誰啊?不能把一個村子的都抓去吧?”蔡氏問。


    “那誰知道!反正我昨晚吃完回家就睡了,沒出門!”王婆子得意道。


    杜若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他們雖然受了傷,但都是皮外傷,昨夜走的他們時候還好好的,怎麽會死了呢?


    東溝村村外一片林子裏。


    宋居安正彎腰用手丈量一根倒下來的枯木,神色淡淡然,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韓良在幾米外站著,神色焦急,“主子!他們終於找來了!”


    “他們隻是想通過這三個流寇給我提個醒,若想出手早就有所行動了。”宋居安抬腳在枯木的枝丫上踢了一下。


    “咱們離開這兒吧!”韓良又道。


    “好。”宋居安應道,“不過我得抱些幹柴回去,不然出來什麽事兒都不做會讓人起疑。”


    “主子,我、我說的不是回村裏!我的意思是離開東溝村!”


    “那天晚上我跟你說了什麽,你還記得吧?”宋居安瞥他一眼。


    韓良不情願的噤了聲。


    宋居安像是忽然又想起了什麽,又對他道:“下次進城再幫我家買頭牛吧,銀子我明日拿給你。”


    韓良默默點頭。


    東溝村的村民這兩日見了宋家的人臉上都掛不住,畢竟他們可是鬧著要撕了宋家,誰知道到頭來還真的冤枉了杜氏那婆娘了!


    當時隻通過村長告知了一小部分人宋居安的計劃,大多數人那天晚上還以為杜如蘭真的是賊。


    杜氏這次真冤。


    杜若自己也知道,所以每次出門都往人家臉上瞧,直到把人看的頭低下去。


    她從周寧婆婆家裏中端著針線筐回來,走到自家門口正好看到宋居安抱著柴火從另一個方向回來。


    他將幹柴堆放在牆邊,轉身跟著推開門的杜若走了進去,見她筐裏的東西,他伸手拿了起來,看了一眼忍不住嘴角抽笑。


    杜若一把搶回來,丟進筐裏。


    “尚可。”他給那件繡品評價。


    杜若臉上有些臊得慌,卻扔是嘴硬道:“誰一開始就能做好?剛學繡成這樣已經不錯了。”


    “嗯是不錯。”


    杜若:“……”


    走到屋裏,杜若坐下來在腦子裏回憶了一遍學過的刺繡針法,周寧婆婆教了她四十多種,她差不多全記住了,雖然繡活一塌糊塗。


    她又從書架上拿了一本書,隨意翻看幾眼。


    “字認得怎麽樣了?”宋居安坐在另一邊望著她道。


    “尚可。”


    宋居安:“……”


    “既能通讀了,想必再過不久你就能寫出錦繡文章來了。”他不鹹不淡的道。


    “隻是看圖而已,字我是一個都不認得,安郎現在教我?”她睜著眼睛說瞎話,又哪裏聽不出來他話中的諷刺。


    “改日吧。”他道,教來教去也是多次一舉。


    第二日,杜若又要去雲水繡莊做事。


    吃過早飯,她帶了點幹糧,走到村頭,七哥正駕著車在那兒等她,見她過來,朝她揚了揚手。


    等杜若又走近了,他朝杜若身後看去,再次揚手打招呼。


    杜若疑惑的回頭,發現宋居安也朝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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