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涯接過丁山的長老令,心情卻非常的複雜。


    他一直以為丁山是大奸大惡之人,不過現在卻難以給他做出判斷,因為善惡本身並沒有那麽容易判斷,或者說,世間本就沒有善惡。


    他也不知道丁山是否真心擁護他,或者他對靈山是不是真的保持忠義,但起碼他表麵是這樣的,做事滴水不漏,讓人無法指摘。


    段小涯還有一種猜測,他可能知道自己是活不成,倒不如給自己贏個好名聲,也給子孫留一條後路,這老狐狸連死都在算計。


    可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段小涯沒法拒絕他的請求,說道:“好,巫鹹長老,我暫時替你接管長老令,等到合適的時候,我再給巫鹹城挑一個可以勝任的接班人。”


    “多謝……少主……”丁山氣息越來越弱,緩緩地朝著段小涯下拜。


    段小涯心頭歎了口氣,丁山臨終托孤,他便要照顧好丁家這一家子了,可是他與丁家有著各種各樣的恩怨,隻怕未來的相處,不會那麽容易。


    “老婆子,你……你過來……”丁山望向工蓼。


    工蓼本來對他的所作所為,滿腔怒火,但他又說他這麽做都是為了靈山,她讓一時也無法指責。


    她現在越來越覺得靈山的忠,其實是一種精神的束縛,她就是長期這麽被壓抑的,直到剛才差點把自己給逼瘋了。


    明明心裏恨段小涯入骨,但為了一個忠字,她又不能拿他怎麽樣。


    看到丁山奄奄一息的模樣,工蓼想起幾十年的夫妻之情,他們婚姻剛剛開始的時候,倒也融洽,真正開始出現分歧的時候,是在巫靈王失蹤之後。


    她看到了丁山的野心,可是剛才他一番話,他的野心仿佛得到了解釋。


    唉,到底夫妻一場,她也不忍在這個時候繼續恨他,走了過去:“你有什麽話,說吧。”


    “這些年,我對不起……對不起你……和孩子們……”


    工蓼苦笑一聲:“到現在你說這些有什麽用?”


    “巫鹹城和巫姑城……不能分,合則兩利,分則……兩敗……”


    工蓼明白他的意思,現在靈山勢力並未得到統一,除了八百靈師之外,巫鹹一脈是靈山十大長老最強的,而巫姑一脈則是排在中下的。


    丁山一死,巫鹹一脈群龍無首,其他勢力就會群起而攻之,隻有聯合巫姑一脈,才能保命。而巫姑一脈也是如此,沒有巫鹹一脈支持,她也會很快被其他勢力吞並。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協助少主,一起完成統一大業。”


    “統一,統一,切記……切記……”


    工蓼回頭看了段小涯一眼:“過去的恩怨,希望少主能夠既往不咎。”


    段小涯忙道:“隻希望婆婆不要怪我。”


    丁焱仍舊憤憤不平:“哼,你這是承認我兩個哥哥和一個弟弟,都是死在你手裏了?”


    段小涯明人不做暗事:“丁五公子確實因我而死,但是丁森和丁淼兩位,確實不是死在我手裏。”


    “你還敢狡辯!”


    “我堂堂靈山少主,用得著跟你狡辯?我做過就是做過,沒做過就是沒做過!”


    “很好,就算你隻殺了五弟,這個仇我也一定要報!”丁焱憤然咬牙。


    工蓼喝道:“閉嘴!”


    丁焱滿腔怒火,但當著父母的麵,也就沒有發作,隻是眼中對段小涯仍舊懷著一股恨意。


    丁山盤膝而坐,調息了一口氣,目光無力地望向林觀音:“你是……李飛兄弟的媳婦兒?”


    “虧你還好意思提起阿飛。”林觀音手中緊緊攥著錐刀,目眥盡裂,“我是他女朋友,你的罪行,我全部都清楚,我要為他報仇!”


    丁焱怒道:“你特麽敢?”


    丁山輕輕一喝:“老四,退下。”


    “爸!”


    “退下。”


    丁焱隻有退到一旁,但仍死死盯著林觀音,她要敢對他爸動手,一掌就讓這小妞兒化為灰燼。


    丁山緩緩地道:“既要報仇,就動手吧。”


    林觀音揮動錐刀,就要上前,段小涯又一把將她拽住。


    林觀音不解地望著他:“你到底是誰一邊的?”三番兩次阻止她報仇,他是什麽意思?


    不過剛才的事,她也看明白了,這家夥是什麽靈山少主,而這些人好像都是他的屬下,一丘之貉,怪不得一直阻止她。


    林觀音冷笑一聲:“我最終還是被你騙了是不是?你根本就不是真心幫我的。”


    段小涯之前確實是想幫助林觀音,結果了丁山,一了百了,靈山也就沒有這麽多事。


    但此刻他看不懂丁山,也沒辦法判斷他是忠是奸,又看到他垂死之際,便不忍心了。


    段小涯歎道:“你看他這個樣子,殺不殺都一樣。”


    殺不殺,對於一個複仇者來說,其實還真不一樣的,如果那個仇人是壽終正寢的,終究心裏還是不舒服的。但現在看丁山應該是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林觀音才沒說話,現在一刀解決了他,反倒是便宜他了。


    丁山正在運氣壓製體內的氣針,但他現在功力和大天狗比拚之後,已經蕩然無存,隻有猶若細絲的幾縷真氣,根本壓製不下。


    “哇!”


    丁山嘴巴一張,淤血吐出。


    “爸,你……你撐一會兒,我給你運氣。”丁焱緊張兮兮,運起真氣,從丁山後心緩緩地渡了進去。


    但是丁山此刻太虛了,這和中醫的原理一樣,虛不受補,丁焱的真氣運了進去,他連吸收的能力都沒有,這些真氣自然也就存不到他的丹田,全部都被浪費了。


    “罷了,別費勁了。”


    “爸,你不能死,你死了……丁家怎麽辦?”


    丁山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三十年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


    這本是嶽飛慷慨激昂的兩句詩詞,抒發著一個英雄的抱負和壯誌,但在他念來卻讓人覺得無比的感傷和失落。


    眼睛緩緩地合上,一動不動,半天再也沒有說話。


    丁焱一觸他的鼻息,心頭跳了一下,又抓起他的手,摸著他的脈搏,終於心灰意冷,望向工蓼:“媽,爸走了。”


    工蓼歎了口氣:“走的好。”如果丁山不死,她真不知道怎麽麵對,他會把丁家包括巫鹹城和巫姑城帶入怎樣的境地,誰也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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