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格拉爾驚恐地點了點頭。


    “我也吃飽了。”


    一旁赫斯塔推開凳子,起身離去。


    ……


    上午,赫斯塔無所事事地站在二樓的露台上看風景,她觀察著莊園的地形和這裏的動線設計——不論是唐格拉爾的莊園還是維爾福的公爵府,兩人都對迷宮花園情有獨鍾。


    為了減少視覺死角,維克多利婭已經讓泡勒那邊把公爵宅邸的灌木全部齊根剪斷。當人站在迷宮的正前方,眼前景象便一覽無遺,隻剩淺黃色的斷枝截麵和一些散落的葉片像烙在地上的印痕,仍呈現著迷宮原本的走勢。


    那景象十分蕭索,尤其是在萬物止息的冬日。相較之下,唐格拉爾莊園裏的迷宮花園就好了許多,雖然灌木隻有半人高,但常青的枝葉仍能顯出一些生機來。


    沉默間,赫斯塔將自己的腦海作為一處沙盤,她就在這裏一次次地驗證並重構著殺戮計劃,如同與自己對弈,既攻也守。


    遠處,阿爾薇拉正搭著維爾福的手在花園中散步,兩人表情平和,正看著一群雀鳥在樹邊爭食。阿爾薇拉伸出手指,一隻膽大的雀鳥竟直接飛來停在了她的指節上。


    赫斯塔望著這位夫人的倩影,不知不覺出了神。


    忽然,她感到身後有腳步聲,稍一側目,發現是迦爾文。


    迦爾文走到赫斯塔身旁,也俯身靠在了欄杆上。


    “肖恩還好嗎?”赫斯塔主動了口,“我昨晚下手可能是有點重了。”


    迦爾文搖了搖頭,“他沒事。”


    赫斯塔等了半天,也沒聽見迦爾文說下文,她轉頭直接盯著他的臉:“你不是來找我閑聊的吧?”


    “……我想解釋一下昨晚你在書房聽見的——”


    赫斯塔笑了笑,“我說了我什麽都沒有聽見。”


    “我知道你聽見了。”迦爾文站直了,他整個人轉向赫斯塔,“事關阿爾薇拉夫人的名譽,我不能假裝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赫斯塔輕歎一聲,她繼續遠眺,望著園中的阿爾薇拉,“你說吧,我聽著呢。”


    “我確實非常在意阿爾薇拉夫人的安危,因為,她非常像我的母親。


    “之前在克拉克中心偶遇的時候我就意識到這一點了,我母親不像阿爾薇拉夫人這麽纖瘦,但她也有一頭這樣的金發,非常地……美麗。”


    赫斯塔的目光忽然片刻地失神,她眉心微皺,不知在想什麽。


    “……所以,我不希望她出事。”


    赫斯塔撓了撓頭:“刺殺者到現在為止,好像沒傷害過受害人的家眷?”


    “公爵如果死了她會傷心欲絕。”迦爾文望著遠處,“我也不希望她傷心。”


    赫斯塔側目看向迦爾文,“難怪你要主動到這裏來。”


    “我覺得肖恩和我也是一樣的心思,隻是他嘴上不說——”


    赫斯塔挑眉:“這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我能感覺到。”迦爾文輕聲道,“他肯定也不希望看見阿爾薇拉夫人承受喪偶之痛……”


    赫斯塔隻是笑了一聲,她剛想說什麽,目光卻突然被遠處的兩個人影吸引——那是帕蘭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兩人說說笑笑,氛圍融洽。


    雖然此時兩人隻是在花園裏散步,但男人仍然戴著一張精致的銀製麵具,隔得老遠赫斯塔也能看見麵具上麵綴的某些閃耀寶石與華麗鳥羽。


    她幾乎一眼認出,那是昨晚見過的格雷。


    赫斯塔推了把欄杆,自己往後退了幾步,順勢打斷了迦爾文的話:“肖恩要真是這麽想的,他就不會蓄意接近索菲。”


    迦爾文不解地望著她。


    “我知道你和肖恩是兩種人,卡爾,但無止盡的寬宥和縱容又有什麽區別呢……”赫斯塔隨意地朝迦爾文揮了揮手,“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先走了。”


    ……


    赫斯塔飛快下樓,見一位家庭醫生正在一樓大廳中為唐格拉爾包紮,子爵像一張被人皮包裹的脂肪袋,攤靠在臨窗的沙發上。


    他一手虛扶著傷口,一手耷拉在肚皮上,不斷發出哀怨的“嗚嗚”聲,一些繃帶和一把剪刀就放在他麵前的矮桌上。


    赫斯塔有些厭惡地看一眼唐格拉爾的肚子,她仿佛已經感覺到剖開此人腹腔後,油脂漫溢的景象……那一定非常惡心。


    唐格拉爾也瞥見了下樓的赫斯塔,他有些殷勤地獻出了一個微笑:“您這是要……出門?”


    “嗯,天氣好。”


    赫斯塔說著走到唐格拉爾身後的一排小書架上,她掃了一眼上麵的藏書,斟酌著要拿哪一本。


    “您要是不嫌棄,一會兒可以去我的石榴園看看,我讓湯森去牽幾匹馬來……”


    唐格拉爾侃侃而談,赫斯塔已經抽了四五本書到手裏翻看,隻是在粗粗瀏覽目錄以後,她很快又把書重新放回原處。


    突然,她瞥見了一本《歐內斯特短篇精選》,赫斯塔目光微變,這一次她沒有再翻目錄,而是直接把書拿在了手中。


    “謝謝子爵好意,我就到附近找地方坐坐,不勞您安排。”


    “請等等優萊卡小姐,我有些問題想——”


    赫斯塔停下腳步,回過頭,“你這邊有事找維克多利婭,我隻負責刺殺者相關的工作。”


    唐格拉爾表情僵硬地點了點,目送赫斯塔出門。


    大廳安靜下來,唐格拉爾冷嗤了一聲:“這些水銀針,一個兩個怎麽都這麽傲,整天拉著張臉,不知道給誰看——”


    話音未落,一盞落地燈從天而降,被折斷的金屬燈杆直直地插在唐格拉爾左臂與大腿的縫隙間,硬塑燈罩重重地掉在子爵另一側的頭頂,他整個人從沙發上炸了起來,驚恐萬分地跌在地上。


    “啊……”特裏莎從二樓探出頭來,“沒事嗎,唐格拉爾先生?”


    唐格拉爾臉色慘白,已無半點血色,他一手捂著頭,呆若木雞地望著頭高處表情和善的特裏莎。


    二樓,特裏莎語氣關切:“我剛才好像聽到您有事找維克多利婭?”


    唐格拉爾打了個寒戰,“沒有,沒有……”


    他抓回一旁摔在地上的手杖,在家庭醫生的攙扶下勉強起身,“我有點不適……先,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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