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叫眼睛一眨,老母雞變鴨?


    這就是。


    老母雞變鴨可能不太準確,但煮熟的鴨子飛了之後,換了一條新鮮熱辣的霸王龍出來,就讓天城坊有點接受不了這個核突的現實。


    現實畢竟是現實,接受不了也要接受。


    倒不如說,他雖然十分不願意承認,但幾乎立刻就接受了這個結果。


    然後掉頭就走。


    兵法有雲,撤退不丟人……雖然原話不是這個意思,但五輪書上寫得明明白白:知道有問題還上去莽,那不叫打仗,那叫送菜。


    哪怕是當年的夜叉石舟也從不打沒把握的仗。


    眨眼的功夫就對麵就升級了,這他媽是什麽道理?


    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實在太過玄幻了,不知道究竟應該說是他生性謹慎,還是說往日葉雪涯留下的陰影也太過龐大,此刻天城坊就算有神跡刻印在手,竟然也沒有絲毫決一勝負的意思,堪稱轉進如風。


    大翅膀一展開,撲打兩下就要遁走,然後才發現,遲了。


    隨著葉雪涯進階完畢,銀座上空的陰雲已經被淩厲的星光斬裂,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高懸的北鬥,灑下如鐵的寒光。


    “東夏譜係這是吃定我們了麽?”


    天城坊回過頭,冷眼凝視著葉雪涯,忍不住嗤笑:“枉稱大國天朝,結果為了爭奪這一處地獄,不惜動用如此鬼祟的手段。”


    他到現在,哪裏還不知道東夏譜係的打算。


    哪怕自己不來,這裏的陷阱十有八九也是給鹿鳴館準備的,可以預想,等瀛洲譜係的人費盡艱辛突入了這裏,想要挫敗社保局的計劃,卻絕望地發現這裏蹲了一個完好無損的三階大圓滿,然後底牌盡出之後,喜迎葉雪涯開掛。


    限定了入場規則之後,比賽裏唯一一個四階!


    到時候,邪馬台亂不亂,還不是她說了算?


    “說卑鄙的話,也應該是彼此彼此吧?”


    葉雪涯聽了,頓時嘲弄了起來:“我又沒讓你們來送啊,況且,比賽規則就在這裏,大家都站在同一個起跑線上呢,違規送一個四階進來的人又不是我們,你們還有臉說別人卑鄙麽?”


    一番話聽上去冠冕堂皇,但每個字裏都寫滿了吃人,天城坊的鴉麵上,紅眼一翻,含怒冷笑一聲。


    “——我蠻夷也!”


    華族公卿們就算是再怎麽無能無德,從小的教養卻是一等一的嚴格,他的回答直接引用東夏典籍中的古語。


    卻不知是對葉雪涯的回複,還是對東夏譜係的嘲弄。


    三十五年,楚伐隨。隨曰:“我無罪。”楚曰:“我蠻夷也。


    欲加之罪,又何患無辭呢?


    表麵上的光彩和正直,暗地裏誰又比誰更幹淨?


    “說得好!”


    葉雪涯鼓掌讚歎:“今天才發現石舟你是個有骨氣的家夥啊,道理說破天去還是不如拳頭大,我倒是更喜歡另一個說法來著。”


    她停頓了一下,認真地說道:


    “——電子競技,菜是原罪!”


    那一瞬間,北鬥高懸,冷厲的星光自從上葉雪涯的指尖迸發,融合了兩道聖痕之後得以蛻變的靈魂能力以北鬥的力量激發了。


    倘若往昔是將萬物分割的‘離別’,那麽此刻便是命中注定不得相逢的‘參商’!


    十握劍的火光暴漲,劈斬一閃而逝。


    自葉雪涯的指尖一直到天城坊的腳下,無聲地出現了一道筆直的裂痕,那一道仿佛生來如此的痕跡緩緩地向著兩側分外,掠過了天城坊的所在之處之後,徑自向後延伸。


    轉瞬間,覆蓋了整個銀座。


    一道筆直地裂隙無聲擴散開來,令人心悸的陰風自裂口之中噴湧而出。可不等陰風席卷,天城坊已經悍然發起了進攻!


    鴉天狗的速度完全展開,輔以十握劍無堅不摧的淩厲聲威,可是卻一時半會兒竟然無法奈何的了剛剛進階的葉雪涯。


    神跡刻印對聖痕的消耗巨大,縱然無需他投入源質,本身這一份過分龐大的神性對於升華者而言就不是能夠隨意使用的武器。


    對於葉雪涯,也依舊是不折不扣的威懾!


    就算看不到原本驚天動地的火柱,可倘若被這內蘊著無盡雷光烈火的一劍斬中,也決計沒有什麽好果子吃。


    那麽,就不要被斬中好了。


    葉雪涯抬手,依舊是‘參商’!


    天穹之上星辰輪轉,光芒映照而下,她和天城坊之間驟然生出了無窮的斥力,一時間天城坊不論如何努力竟然都無法拉近距離。


    北鬥,造化之樞機!


    在天樞的把控之下,兩人已經分別映照進了商宿和參宿的領域之中,永無再會的可能!


    天城坊嘶吼,猛然雙手抬起劍刃,指向天空。


    火光如炬,斬!


    一道熾熱的雷光便已經橫跨了天穹之上運行的星象,令北鬥的運轉也陷入了瞬間的停頓,星空在神性的衝擊之下被砸出了一道慘烈的縫隙。


    斥力消散大半。


    可緊接著,葉雪涯卻已經近在咫尺,微笑。


    “這麽謹慎的呀?”


    她說,“別怕,這個版本的北鬥被削了,不強的。”


    可她的手指,早已經隨著話語向著前方滑落,帶著訣別的宿命,萬象離別。


    天城坊的一條手臂驟然飛起,但是臂膀處卻毫無任何的傷痕和血色的浮現,好像天生如此那樣。


    天城坊表情不變,甚至沒有絲毫的錯愕和驚恐,神情冰冷如鐵,向後撤出一步,留下了揮劍的空隙。


    在這極限的距離中,十握劍斬落。


    葉雪涯的身影驟然化入虛幻之中,任由十握劍斬過,再度凝實。


    真幻如一,這是心月狐的看家本領,可沒有進階之後就不能用的道理。可隨著十握劍的經過,天空之上的星象卻越發的飄渺,無數星辰搖搖欲墜,北鬥之光閃爍著,黯淡了起來。


    曾經斬殺大蛇的神聖之劍,可沒有那麽好豁免的,神性的破壞直接作用於聖痕之上,在葉雪涯剛剛進階的聖痕之上留下了一道裂隙。


    兩敗俱傷。


    但葉雪涯不退,她再進。展開的五指之間,北鬥的光芒升騰而起,天樞、天權、天璿……九星七現二隱,匯聚與再度劃下的手指之間,便形成了冰冷到刺痛魂魄的光芒。


    瞬息間,一重重宿命自指尖匯聚,星象變化之中,來自運命的加持融入了她最擅長的‘參商’之中,形成了質變。


    整服乘三素,旋綱躡九星!


    這是北鬥聖痕最根本的運用,純粹將自身的本質加持在了她的攻擊之中,看似簡簡單單的一劃,裏麵不知道重疊了多少buff,破防、必中、咒死、魂蕩……到最後,隻剩下了再明白不過的效果——北鬥注死!


    天城坊,毛骨悚然。


    哪怕有神性刻印在手也不敢站在原地讓葉雪涯注解隨意注解自己的命運,天狗羽翼一震,憑空消散,再度從十步之外浮現,胸前已經多了一道參商的斬痕。


    這一次,淩厲的星光附著在傷口之上,取之不散,隻有一絲絲血氣不斷蒸騰而起,看上去慘烈無比。


    “你果然還是個瘋子啊……”


    鴉天狗劇烈地喘息,有神跡刻印在手,竟然被葉雪涯逼到了死角,可令他更不可置信的是葉雪涯的決心。


    “你倉促進階,根基本來就不穩,如今還敢和我動手,難道就不怕神性失控變成凝固者嗎!”


    “我不怕啊,難道你怕了?”


    葉雪涯微笑著,步步上前,緊閉。


    這個女人徹底瘋了。


    不,腦子正常一點就不會選擇在敵人麵前進階吧?如此粗糙的進階,幾乎可以說已經自絕前路了!


    大家爭了這麽多年,他哪裏還不知道葉雪涯的底細?


    這一條升華之路看似映照的是星象,可本質上卻和占星術無關,直接對應的是宿命,每一道聖痕都有直接對應的宿命,就好像她一進階心月狐就被社保局丟進了邊境。


    心月狐,主禍亂之象,最擅長的就是挑起紛爭,有她在的地方,無風也要起三尺浪。


    結果這個女人果然不負眾望,所過之處天翻地覆,在邊境搞風搞雨不知道搞出了多少事情,堪稱殺傷力恐怖。


    隻可惜天下無龍,她這一條升華之路相當於直接斷了,商宿的心月狐向上突破,本應該是東方蒼龍才對,否則她哪裏至於在第三階卡了這麽久?


    送她進來進階雖然是一招妙棋,背後何嚐不是上進無路的無奈呢?


    靠著長久以來的源質積累,以靈魂能力強行參商合一,硬生生突破了三階和四階,固然了不起,可等天城坊冷靜下來仔細思索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女人完全已經上進無路了。


    前路斷絕。


    這一條路比心月狐更加絕望。


    就算沒有底蘊不足的原因,北鬥再往上,便是紫薇,非要中央大統、九五之尊不可。


    換而言之,想要讓她成就五階,要麽讓她當東夏的皇帝,要麽玄鳥將譜係之主的位置讓出來給她。


    就算玄鳥願意,其他所有人也絕對不會同意。


    換而言之,她這輩子止步於四階了……


    就好像猜到他在想什麽那樣,葉雪涯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你看,這就是我和你的區別,我們的格局不同。”


    在她的身後,北鬥九星的星圖再度浮現,星光匯聚,化光為鐵,自她的手中形成一柄漆黑的長劍,劍脊映照著鴉天狗的錯愕麵孔,仿佛要將他籠罩在這宿命之中。


    “有些東西你在意的要命……”


    有肅冷的聲音驟然自天城坊的耳邊響起,帶著居高臨下的鄙夷:


    “——而我,不在乎。”


    下一瞬,劍刃刺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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