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距離辦公大樓越來越近,前方的鞭炮聲越來越響,而這時候,沈明哲透過後視鏡發現,一群人從不遠處的礦區奔跑過來,而在他們身後還有更多的工人黑壓壓的往辦公區衝過來,有些人手裏還拿撿煤的工具,沈明哲一看心想不好,工人對嶽煤改革是有抵製情緒的,這次督察組進駐嶽煤,恐怕又要引起工人的極度不滿。


    沈明哲轉過身子往後看了看,衝著駕駛座上的老錢喊道:“調頭,快調頭,工人過來了,不能讓他們圍住督察組。”


    在沈明哲車子的帶頭下,後麵的別克商務車也一溜煙的迅速轉彎,車隊在馬路上兜了個圈子,轉了回去,最後停在了礦區外麵的一排小飯店旁邊,沈明哲沒有下車,在車裏給陸梅打了個電話,說看來嶽煤的員工情緒不穩定,我們現在這裏等等。


    陸梅說可以,沈明哲就坐在駕駛室裏思考怎麽安撫工人的問題,過了好一會,國資委的副主任潘國平從慢悠悠地走過來,輕輕敲了敲車門,沈明哲搖開車窗,把頭探出窗外,皺著眉頭問道:“潘主任,到底是怎麽回事?”


    按照上周的約定,潘國平作為國資委的副主任,是直接負責和嶽煤集團聯絡的,這次調查組剛剛到達,就出了紕漏,他的臉上也十分難看,但他以為這隻是一場意外,並沒有多想,在尷尬地笑了笑後,潘國平便搖頭歎氣道:“我也不太清楚具體情況,剛剛給嶽煤的卞總打了電話,手機裏一片嘈雜,根本聽不清他在講什麽,估計還是和以前一樣,在職職工來鬧事,不想改製,要麽就是工人工資又拖欠了,剛好趕上他們過來討工資。”


    沈明哲不知道具體原因,也隻能點點頭,隨後大有深意地望了潘國平一眼,輕聲道:“潘主任辛苦了,國資委對嶽煤也夠關心了,這麽多年沒少幫助。”


    潘國平微微一愣,雖然是表揚,但他感覺沈明哲的話裏有話,但他猜不透沈明哲的想法,便不知該如何回答,隻好訕訕地笑了笑,點頭道:“這個是應該的嘛,嶽煤能成功轉型,對於國資委來說也了了一塊心病。”


    說罷,他把那副厚厚的黑框眼鏡摘下來,掏出眼鏡布,輕輕地擦了起來,輕聲抱怨道:“煤礦這種地方,汙染確實太嚴重了,您瞧,我們才剛來剛,眼鏡上就落了一層煙灰。”


    沈明哲笑笑,抬手看看表,皺著眉頭推開車門,麵沉似水地走下來,督察組的其他人也都下了車,站在車邊吸煙閑聊,不時地向前方觀望,那裏已經聚集了不少穿著工作服的嶽煤人,再加上礦區保安隊的人,場麵亂哄哄的。


    二十幾分鍾後,兩輛警車開到,警車迅速地停到嶽煤的辦公大樓旁,幾個著裝民警從車上走下來,在民警的勸解下,工人們這才不情不願地散開,又過了幾分鍾,警察從裏麵找出來幾個挑頭的人來,拉拉扯扯地將他們塞到警車裏,剩下的那些工人,見情勢不妙,也都一窩蜂似地散開,罵罵咧咧地走遠了。


    沈明哲將這一切看在眼裏,雲嶺公安分局現在由刑偵大隊大隊長周衛國暫代管理,看起來還不錯,從出警時間和辦事力度來說,都還可以。


    這時嶽煤集團的那幾位副總才得以脫身,急匆匆地朝著車隊趕過來,其中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走在最前麵,他長著一張肥頭大耳的圓臉,濃眉大眼,目光炯炯有神,看起來氣勢很足,潘國平笑了笑,衝他招招手,轉頭向沈明哲低聲介紹道:“他是嶽煤集團副總經理,黨委副書記卞宇,是嶽煤集團的二把手,自從潘奕自殺後,一直是他在主持工作。”


    沈明哲微微點頭,向身後眾人招招手,調查組的成員便都紛紛聚攏過來。


    卞宇和這些市領導當然都認識,趕忙快走兩步,先是握著陸梅的手,然後市國資委潘主任,到督查室梁美鳳,然後來到沈明哲的麵前,握住沈明哲的手,用力地搖了搖,麵色誠懇地道:“沈書記,真是抱歉,我又給咱們雲嶺丟人了,讓市裏領導們看了笑話,前期工作還是沒做周全,剛才出了點意外,好在已經順利解決了。”


    沈明哲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語氣舒緩地道:“這不算給雲嶺丟人了,你這是給各位領導上了生動的一課,說明嶽煤問題很複雜,剛才沒有人受傷吧?”


    卞宇忙道:“沒有,沒有發生肢體的衝突,隻是有工人擁擠中推壞了辦公樓的大門和一些盆栽,都是小事情。”


    沈明哲點頭道:“那就好,剛才到底是怎麽回事?”


    卞宇歎了口氣,搖頭道:“這不是到了換班時間了嘛,早班的人剛好下班,今天又是發工資的日子,所以大夥來要補發拖欠工資的,可現在公司賬上的確是沒有錢,跟他們解釋,他們還不信,總拿虧空公司財務輸錢的事來說事,潘總這一跳倒是輕鬆了,可是害的我們這些人了,現在問題很複雜,不光工人鬧,我們設備的維修公司也在鬧,搞得我們現在很被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沈明哲笑了笑,點頭道:“是不太容易,不過穩定壓倒一切,知道你們不容易,所以我把督察組都帶來了,這段時間他們的安全工作馬虎不得啊。”


    卞宇點點頭,連聲道:“沈書記說的是,我們一定總結經驗教訓,把工作做紮實了。”


    接下來,他笑著把嶽煤集團的其他幾位副總一一介紹給督察組,隨後一行人相互打招呼。


    卞宇看起來和潘國平是老相識,加之潘國平為人隨和,兩人之間有過來往,就沒有太客套,隻是握著手輕聲閑聊了幾句,然後又特意過去和陸梅交流了幾句,最後卞宇笑容滿麵地道:“嶽煤集團歡迎調查組的到來。”


    眾人站在路邊寒暄了一會,便在卞宇的引領下,步行向前走去,等來到辦公大樓的時候,地上的殘破盆栽已經被清理幹淨了,地上剛剛被拖洗過,還留下了幾灘水漬,幾位後勤工作人員仍在現場忙碌,看起來是想把大門拆下來拿去修補,見這些人大步流星地走進來,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的活計,好奇地望了過來。


    沈明哲跟著陸梅,在眾人的簇擁下,不徐不疾地上了二樓,來到一間大的會議室前,卞宇停下腳步,站在門邊,微笑著伸手謙讓道:“陸市長,潘主任,沈書記,各位領導裏麵請。”


    這間會議室很大,正麵的牆上掛著一幅繪著四海祥和的國畫,國畫的兩旁各有一條字幅,一邊是“自力更生求發展”,一邊是“艱苦奮鬥鑄輝煌”,會議室的各處還懸著各式照片,有記錄嶽煤成長曆程的,也有省市領導前來視察的照片。


    嶽煤的中層幹部早已坐在下麵,見眾人從外麵走過來,七八十人都齊刷刷地站起,熱烈地鼓起掌來,陸梅微笑著擺擺手,督察組的領導們走到主席台前,瞥著下麵眾人的表情,從他們的臉上均能看出各自的心態,很輕易就能看出有狐疑,有驚異,有興奮,也有的人忐忑不安或者無動於衷。


    其實眾人的心態完全可以理解,如今嶽煤正值多事之秋,潘奕的跳樓自殺,更讓這個日漸衰落的公司處於風雨飄搖之中,公司的高層在已相繼接受過市紀委的訊問,現在督察組直接進駐了嶽煤集團,讓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暴漏在督察組的眼皮底下,這種感覺讓嶽煤上下都感到一種極不尋常的氛圍。


    沈明哲坐好後,拿起桌上的濕毛巾,輕輕擦了把臉,隨後瞥了眼麵前擺的果盤,看看牆上掛的條幅,心裏暗想這位卞總倒不是沒有準備好,隻是沒有料到會有人來攪局罷了。


    對剛才的事情,他心裏早就有了計較,這些鬧事的人時間掐得到準,不早不晚,偏偏趕上調查組到的時候出現,擺明了是有人提前做了安排。


    仔細想想,事情倒是蹊蹺,這鞭炮聲響的還真是時候,督察組還沒到,鞭炮就響了起來,緊接著工人們蜂擁而出,總覺得這鞭炮聲有點摔杯為號的意思,或許組織今天事端的人,就坐在今天的會議室裏麵,想到這,沈明哲的目光從幾位副總開始,一路掃了過去,下麵的中層幹部裏麵不乏有些美女,眉清目秀,麵色白皙,和旁邊的黑臉大漢總有那麽多格格不入,沈明哲看到這裏頓了頓,才繼續向後望去。


    眾人紛紛落座後,嶽煤集團的另一位副總吳繼平主持了會議,作為東道主,沈明哲首先發言,這次是即興發言,他表現極好,完全是超水平發揮,底下的眾人都能看得到,他沒有照本宣科地讀報告,他先是介紹了調查組此行的任務及目的,接下來,便對嶽煤今後的發展闡述了自己的觀點。


    接下來,便是國資委副主任潘國平講話,他咳嗽一聲,拉開夾包,從裏麵掏出厚厚的一疊材料,隨後慢聲細語地講道:“同誌們,對於嶽煤近期發生的一係列事情,我們國資委深表痛心,作為上級主管部門,我們也是有很大責任,我們必須清醒地意識到……同誌們……咳咳……”


    “公司的領導班子成員一定要吸取潘奕的慘痛教訓,自覺做執行黨風建設和反腐倡廉責任製的帶頭人,要接受職工群眾和組織的監督,要深化宣傳教育,健全落實製度……”


    主席台上,潘國平正低頭讀著講話稿,沈明哲繼續掃視著台下的幾十個員工,這批人都是嶽煤的中堅力量,潘奕有問題畏罪自殺了,他們中其他人還有沒有問題,掃視一圈之後,他把目光定格在了幾位副總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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