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嵐界世界本源中。


    林緣抬起頭,一絲絲晶瑩的液滴落在他的眉心中。


    這是來自天魔母界的他最後的意識,蘊藏了他在母界中感悟一百年來的所有收獲。


    隨著意識的不斷匯入,林緣本就圓滿的氣息竟然再次上漲,來源於天魔母界的三千條天道一圈圈縈繞,與之前的天道之環形成了六千之數。


    史無前例的天道數量使得林緣的身邊完全變成了一片混沌之地,強大至極的天道之環兩兩碰撞,隱約有一條大道雛形在形成。


    刹那間,林緣的視野無限地拔高,在莫名的高處一眼看盡了這麽多年來,他附身存在過的所有生靈。


    鳥、獸、蟲、魚、修士、天魔……無論貴賤、無論修為高低,都心有所感地看向天空。在那裏,一個朦朧而親切的偉大存在似乎正朝著它們投注下目光。


    “仙玄!”


    “仙玄!”


    這一瞬間,整個浮嵐界洋溢歡喜的氣息,萬物同呼一個道號。天花墜落,地湧金蓮。萬物合而為一,將自身投入到名為仙玄的偉大存在中。


    林緣感受到自身的本質在前所未有地加強,大道雛形在快速地完成,卻拊掌而笑,自碎身軀,道:


    “天地萬物歸於一,而散於無。忘道而得道,今日,我道成矣。”


    囊括浮嵐界的偉大存在悄然消散,一切天地異象戛然而止。


    哢。


    沒有任何聲響,所有生靈卻感到內心深處有某種東西破碎了。


    “我這是怎麽了?我好像遺忘了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它們的眼角不自覺流下一滴淚水,目光悵惘迷茫。


    無災、無難、美好、自由,此刻,唯有林緣可以聽到的飄渺仙曲奏響,帶著他飛躍一切阻礙,超拔所有。


    漸漸的,他看見了一片璀璨的位麵海,其中一朵水花格外地熟悉。


    “原來這就是浮嵐界。”


    林緣注視著它,隨後抬起頭。


    仙樂稱頌,無盡混沌瀑布垂落,一座極盡璀璨的門戶打開,瓊樓玉宇,仙女撒花。


    永恒古老的仙光灑落,在林緣的額頭上烙印下一道金色的仙痕。


    “恭賀汝仙道有成,從此永離煩惱,超脫物外,不昧真靈。”


    “汝可自行溝通升仙橋,進入仙界。”


    淡漠寧靜的聲音從極高遠處飄落,在林緣的心靈深處回蕩。


    林緣皺眉,試著探尋內心的聲音,卻一無所獲,它好像是自然顯化,猶如現象規則。


    “仙界。有機會,我會去看一看的。”


    林緣記下了聲音中的話,沉下心開始感受仙境玄妙。


    “仙?”


    剛剛跨越天魔門扉的黑力穹極魔神感受到虛空中的波動,疑惑道。


    那種超脫位麵海的獨特氣息他不會認錯,可為何沒有仙道法則彰顯?


    “不管那麽多了,隻要不來妨礙我,隨他怎麽去。”


    黑力右手抬起,朝著浮嵐界虛空一抓,將世界本源升空。


    “黑力穹極魔神?他要取走本源!”


    林緣驚醒,神色凝重。他現在雖然已經成仙,但是依然需要維持曆史的回環。


    如果浮嵐界此刻毀滅,屆時後世的他也將無法出生,曆史崩塌的後果無法想象。


    心念轉動,林緣從高處跌落,回到了浮嵐界中。


    “黑力,別來無恙啊!”


    林緣左手五指張開,將上升的世界本源按回了大地深處,悠遊自然地朝天外的魔神說道。


    “仙玄?!”


    黑力雙眼圓睜,不敢相信地看著林緣。


    “你居然還活著!好,好啊!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麽逃到這裏來的,隨我一起回去天魔母界吧!”


    黑力魔神長嘯,渾身的肌肉一塊塊賁起,遍布青筋的大手朝著林緣狠狠抓去。


    天穹瞬間崩裂了,虛空浮現,能量橫流,僅僅隻是餘波就吹拂過了整片浮嵐大地。


    無數天魔震撼顫栗,天空什麽都不存在了,隻剩下一隻漆黑的巨爪。


    “是黑力穹極魔神!”


    “完了!我們都要死!”


    魔神的實力太過強大,他們是淩駕在世界之上的存在。天魔王們驚恐地跪伏在地上,體內的世界都天道動搖,不複穩定。


    “才剛見麵,火氣就這麽大啊。”林緣寫意地說道。


    他舉起右手,五指伸開,一掌平推而出!


    六千天道縈繞在他的指間,道痕閃爍,散發圓滿之上的極限氣息。一瞬間,浮嵐界升起了青色霧靄,道韻流轉,遮掩了所有毀滅景象。


    一掌之威,再造青天!


    掌爪相交,大音希聲,虛空都破碎成了混沌。


    在這一刻,即使是早就駕馭秘境小天地離開浮嵐界的修士們,都感知到了故鄉發生的巨大變故,紛紛回頭遙望。


    “仙神!浮嵐界有仙神在交手!難道是上界仙人下凡,阻擊域外魔神?”古老宗派的大乘半仙顫聲道。


    “我浮嵐界淪落數百年,終於引起了仙人的注意,有救了,我們有救了!快,速速停下秘境,我們等待仙人凱旋!”


    每一個人都心潮澎湃,背井離鄉的淒涼一掃而空,對著浮嵐界的方向激動不已。


    “你,你竟然成仙了!這不可能!升仙橋已被我等阻斷!”


    黑力魔神收回魔爪,不可置信地看著林緣,心中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失聲道,


    “難道你在天魔母界本源中的這些年,找到了它?”


    林緣從大地走到天空,每一步落下,身形就指數般膨脹,等到他來到黑力魔神的麵前時,已經與魔神不相上下。


    兩位仙神並立虛空,兩方大世界分隔左右,猶如神話再現,震撼了無數觀察的修士天魔。


    “不錯,我找到了母界深處的那座升仙橋。本來我是無法靠近它的,畢竟我當時還未成仙。多虧了你們九位的魔神符文啊,我成功接引參悟了仙魔二氣!”


    林緣毫不避諱地承認道,肯定了黑力魔神的猜測。


    “啊!仙玄道人!你竟敢如此欺辱我等!你該死啊!”


    黑力魔神想到他們九位魔神安靜等候林緣一百年,還親手為他送去了通往核心的鑰匙,出離了憤怒。


    周圍大片時空不斷塌陷,魔神衣袍上的大星一顆顆炸裂,閃耀出赤紅的熔岩火花。


    “渾天絕神戟,來!”


    他巨大的魔爪插入虛空,緩緩抽出一柄流轉混沌色,承載百千萬位麵的恐怖大戟。它隻是出現,兩方大世界和周圍的位麵虛空就都搖動了起來。


    “死!”


    黑力魔神握持大戟,身上的氣息以不可想象的速度不斷超拔,攜帶著混沌霧靄,對著林緣斬下。


    力之大道彰顯,三千天道和鳴。


    他要將麵前的仙玄道人連浮嵐界一同劈碎煉化,即使因此背負道傷也在所不惜!


    林緣也正色起來,渾身的道則燃燒出清澈的仙光,麵對著魔神毀天滅地的一擊,毫無畏懼神色。


    他雖然不像這些老牌強者已經煉製出了自己的仙器,但是他卻有一件現成的仙器可以使用。


    “以天魔母界世界之主的名義,現身吧,升仙橋!”


    林緣眸子中五色霞光流轉,融合了天魔母界三千天道、三萬道痕的他,對於這件與母界相連的仙器,天生就擁有著掌控權。


    殘破的升仙橋跨越無窮阻礙,出現在他的身前。林緣腳踏仙橋,立於位麵海之上,超脫一切劫數,萬法不侵。


    轟隆!


    沉重的大戟與永恒的仙橋碰撞,眾生意識一片空白,唯有天魔王和大乘半仙還可保持清醒。


    盡管身影模糊,他們都看見了一道人影後退撞到了紅色世界之上。


    “可惡!如果不是我有傷在先,又如何會輸你兩分!”


    黑力穹極魔神一手撐扶天魔母界,一手顫抖著握住渾天絕神戟。他的嘴角,一縷紫色的魔血流下,蘊含的精氣催生出無數虛空魔物。


    “你不行!”


    林緣搖搖頭,中氣十足的仙音猶如大道敕令,響徹八方位麵海。


    在這一刻,千百萬個位麵的生靈心有所感,抬頭看天。


    無窮高遠之地,道則湧動,混沌翻滾,一位道人站立在古老的殘破金橋上,青色雲紋綴其袍,六千天道環其身,日月晦明,唯有其眸光璀璨,照亮黑暗的未來。


    不言自明,聞人知道,無數人心中湧起一種感動,隻覺得自身被無限的包容,匯聚到了一個廣博浩瀚的存在之中,不禁叩首在地,虔誠頌念仙名。


    “仙玄!”


    “仙玄!”


    “物有兩極,人分陰陽。見仙玄者,將坐忘己身,心靈自醒,同歸於我。”


    林緣揮手,隔斷了橋下位麵海的觀察,終止了仙玄坐忘法的影響,否則將是一場蒼生大禍。


    “咳。”


    黑力穹極魔神嘴角再度流下一縷魔血,深深看了林緣一眼,道:


    “仙玄道人,你比起我們更像是魔,心魔。”


    “或許吧。力量本沒有對錯,你說我是心魔,但我也可能是那一抹頓悟的靈光。黑力穹極魔神,浮嵐界我守護了,你們換下一個目標吧。”林緣說道。


    “嗬嗬,下一個目標?仙玄道人,有些東西可不是你可以守護得了的。”


    黑力穹極魔神看了看身後崩塌中的天魔母界,又凝視了林緣腳下的升仙橋一眼,身軀縮小,進入了天魔母界中。


    “我就知道。曆史的大勢終究不可更改。”


    林緣歎息一聲,靜靜守候在位麵虛空中。


    果不其然,三天後,三位魔神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從天魔母界中抽身而出。二話不說,持著魔道至寶,攻殺向林緣。


    “坐忘己身,心靈自醒。無所有,所以無所不有。”


    林緣口誦仙玄坐忘法,身上映照出三位魔神的三方大道,凝聚出三位自己。


    他是無道之仙,但也是全道之仙。


    “4位真仙?!”獅麵魔神失態道。


    “世間絕不可能存在如此逆天仙法!大道不可共存!這些道人中,隻有一個才是真正的仙玄,也隻有他才擁有真仙之力。”


    蛇姬魔神根本不相信一位真仙可以變成四位,這已經挑戰了大道法則。


    “讓霧海淹沒真實與虛假。沉淪之霧!”


    霧海魔神以魔器增幅自身,卷起茫茫無涯的霧海。


    “什麽是真實,什麽又是虛假?我是仙玄的莫測,也是坐忘的虛無。我承載一切,也超脫一切。麵對自己吧。”


    林緣的三個大道身,紛紛找上了具有相同大道的魔神,鏖戰在一起。而他的本身則站立在升仙橋之上,平衡著魔器至寶帶來的差距。


    三位魔神、四位真仙,位麵海徹底沸騰,天道都破碎了。


    “仙人勝了,還是魔神贏了?”


    除了魔神與林緣,沒有任何人再觀測到戰鬥的景象。


    一百年後。


    兩方殘破的大世界相對而立。道痕交錯的一片虛無之地中,林緣渾身流淌金色仙血,麵對著黑紅色的天魔門扉,盤膝而坐。


    “好一個仙玄法,好一個仙玄道人!”


    “戰鬥不會止息,一切終將回歸天魔母界。”


    九位魔神屹立在天魔母界中,透過天魔門扉,遙遙對峙著那位道人。


    鏖戰了百年,魔神都輪替上場了七位,雙方血灑了整片位麵虛空,打得道則都不存在了。最後,魔神們不得不絕望地承認,仙玄道人的仙玄法的確無敵!可化萬道!


    麵對著這樣一位始終可以以多打少的真仙,魔神們放棄了強攻的打算。因為他們發現了仙玄道人致命的弱點。


    “仙玄道人,你自身不存大道,不入仙界,終究壽命有缺。我們會見證你的消亡!”


    “不過是一朵驚豔的浪花,轉瞬即逝。一萬年後再見。”


    魔神們封鎖住了通往完整升仙橋的道路,開始尋找附近的位麵,截取本源補充天魔母界。


    林緣麵對眾魔神的嘲諷,無動於衷,目光深邃而玄妙。


    “就讓時間見證我們之間的結果吧。”


    一點念頭從他身上脫離,顯化在浮嵐界中。


    林緣不斷地行走,來到了曾經玄聖宗的玄聖峰。


    “結束也是開始。”


    林緣看著眼前裂開兩半的山峰,微笑道,手中天道光芒躍動。


    轟隆!


    山峰徹底分離,左右兩半遙遙相對,猶如一座門扉。


    “太”、“玄”。


    兩個金色的大字被林緣刻在了山峰之上。


    隨後他又搬來了無數座山峰,與兩座太玄峰共同組成了太玄法陣。


    “哦,對了。差點忘了它。”


    林緣看著熟悉的“太玄之門”,從身上取出了一片劍刃,稍微煉製後,將一些傳承留在了其中,把它拋在了太玄峰的山頂上。


    “原來,我才是太玄門的祖師。”


    林緣感慨,覺得時間果然是個荒誕的東西。


    之後,他又去了虛空,找到了一片浮嵐界被打碎的位麵,在裏麵布置下了可以通往浮嵐主位麵的傳送法陣。


    兜兜轉轉,處理好了所有曆史的痕跡,林緣回歸了虛空中的主體。


    “九千年後再見。不過,到時候來的會是誰呢?”


    林緣心中抱著期待,開始了自己漫長的坐忘修行。


    真仙與魔神的一戰,徹底嚇住了逃離的修士們。他們再沒有回頭,朝著其他的位麵前進。而殘留在浮嵐界中所有天魔和修士的意識也被戰鬥的餘波完全摧毀。他們渾渾噩噩地生存著,遺忘了所有神通道法。


    時間緩緩流逝,受到林緣的影響,天魔們誕生的下一代越來越向人軀靠攏。他們挖掘著修士的遺跡,修煉著修士的道法,從零開始重新構築起修仙的大廈。


    浮嵐界慢慢地,又重新興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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