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畢安穿著一身莊重的黑色,蹲在涼風習習的樓頂,眼神迷離,似乎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當然,如果他嘴裏叼著的是根煙而不是一根長條形餅幹,整體氣質會更像涉黑勢力老大一些。


    “唉喲,這風一吹起來,酷是夠酷了,吃一嘴味道奇怪的沙子。”他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那您最好吐掉的好,這裏空氣中的可不一定都是沙子。”黃t恤在後麵跟著凹了一會兒造型,居然自己打著拍子做起廣播體操來,喘著氣兒問到,“您真放心讓顧姐一個人審那個小白臉?”


    “有什麽不放心的,她都厲害的能把你拎起來揍,何況對方隻是個搞科研的而已。”童畢安表示不解。


    “您沒聽明白我的意思。”黃t恤一臉傻笑,強調到,“小白臉!”


    “哦,那我是有點擔心來著。”童畢安站起來跟著伸伸胳膊伸伸腿兒,“這母老虎,別一上火把人小白臉給吃了。”


    “報告,好像有人從正門那邊進來了!”耳機裏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


    “小點聲小點聲,你童哥我又不是聾子。”童畢安趕緊調小了音量。


    “……真是聾子也不需要大聲說話啊。”黃t恤在後麵小聲嘀咕。


    “就你話多。”童畢安騰出空在他頭頂用力一拍,“正門?什麽人啊?來給上次那夥專程過來觸黴頭的人收屍的?”


    “不像是。”盯梢小隊的領頭人臉上有一道看起來就很有故事的刀疤,他捏著望遠鏡,看著那兩個蹦蹦跳跳進城——嚴格來說隻有走在前麵的那個小姑娘在跳——的年輕人,認真地回答到,“倒是像是過路旅遊的。”


    “旅遊?來這裏?他們這麽想體驗一下太歲頭上動土的感覺麽?真是勇氣可嘉。”童畢安用力嚼著餅幹,“一共幾個人?看著能應付嗎?”


    “您又理解錯了,我說他們像來旅遊的,不是形容他們看上去自信滿滿得好像目中無人似的。”刀疤解釋到,“就是字麵意思。一男一女兩個人,看著沒什麽威脅。”


    “不要又犯你以貌取人的毛病,你長得那麽嚇人,還不是隻能給我這種文弱書生當小弟。”童畢安損起人來相當有一套,“時代變啦……誰知道看著人模人樣的家夥到底是能飛天還是能遁地,你自己小心點,先發製人把人給捆了算了。”


    “收到,放心吧您。”


    刀疤朝著身後揮揮手,一群高低不同的腦袋整整齊齊地從屋頂上冒了出來,齊刷刷地看向他。


    做這行不就是享受這種感覺麽。刀疤滿意地點了點頭,看著越來越近的兩個人,盡可能放低聲音說到:“注意啦注意啦,雜事都先放一放,幹活兒啦。”


    -


    “老大?怎麽啦。”走在前麵的元歲腳步不停,小聲問到。


    “嗯?”雨點般的腳步聲正從四麵八方湧來,淩夙誠麵無波瀾,“為什麽這麽問。”


    “好像每當要有什麽事情發生的時候,您就會默默地走到隊伍最後去。”元歲回答,“總結一下規律的話,您願意走在我旁邊的時候,說明一切基本安全;您落在最後的時候,表示您在警戒,但是問題不嚴重;一旦您開始身先士卒,一般就要出大事了。”


    這段總結好像有那麽點道理。淩夙誠愣了愣,聽見元歲又說:“好歹在您手下打了快半年下手了,總得有點進步不是?我在努力向您學習這種感性的觀察能力。”


    “有人往這邊過來了。”淩夙誠提醒。


    “是來動手讓我們和門前那些作伴的?”元歲覺得自己現在倒是一點也不緊張,跟著這位真是倍兒有安全感。


    “大概不是。”淩夙誠停下腳步,“如果是抱著殺死我們兩個人的心思,一般不會同時派遣這麽多人。”


    “是這個道理,活捉比就地處決要麻煩多了……您需要我做點什麽嗎?”聽這個語氣,對麵或許比自己還要水,終於找到軟柿子捏的元歲有點躍躍欲試。


    “躲好。”淩夙誠從長長的衣擺下摸出軍刀,藏在了袖子裏。


    “收到!”元歲很配合的立刻一手護著腦袋,就近背靠一塊兒橫在道路中間的大石頭,另一手比劃了個“ok”的手勢。


    對方應該也已經察覺到自己已經暴露。身後衣料摩擦的悉索讓淩夙誠瞬間回頭,看見一個手舉搬磚的小青年原本自得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你——”這種突如其來臉衝臉的姿勢讓小青年有點尷尬。不過對方雖然看著臉冷的嚇人,但是內心說不定正在為自己的神出鬼沒而湧起驚濤駭浪呢?畢竟主動權可是在自己手上,能夠盡快打暈帶走是最好不過的了,正麵背麵都一樣!


    或許是覺得優勢完全在自己手裏,動作並不快的小青年充滿了樂觀的精神,並沒有注意到在他因為滿腦子胡思亂想而暫時靜止的時候,這個冷冰冰的年輕人也在無聲地觀察著他。


    算了,看著確實不像是個滿臉殺意的。淩夙誠手上稍微鬆了些力道,驟然上前一步,用肩膀撞擊小青年的胸口,再在空中一手接住掉落的磚頭,旋身拋向不遠處的屋頂,砸碎了一個暗中觀察的趴伏者手裏的望遠鏡。


    小青年覺得的胸膛仿佛突然變成了被一把大錘敲得嗡嗡直響的銅鍾,一瞬間連疼都沒叫出來,咬著牙決心拚一把爭口氣的時候,眼前的男人又轉頭看向他,皺著眉頭劈手奪下他剛剛掏出來的匕首,隨即肘擊他的腹部,讓他以一個無比小女生的姿勢弓著身體前傾倒進對方的懷裏,然後被還算溫和的擺在了一邊。


    “喲,有點那麽點意思啊。快,咱們好好招呼招呼。”刀疤又一招手,身後的跟班突然變戲法似的從袖口摸出一串薄如紙片的刀刃,嘴裏念叨著一堆關於風速風向的口訣,紮著馬步擺出一個氣功似的姿勢,將刀刃全部擲向站立在原地抬頭望向他們的年輕男人。


    淩夙誠避也不避,所有刀刃卻都在以他為中心的某個未知領域周邊直墜下去。屋頂的偷襲者們見狀,隨即像一個個下鍋餃子似的手拿原始的刀槍棍棒往地麵上跳,卻都在快要落地的瞬間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引力,最後不得不在紛紛崴腳的情況下堅強的相互攙扶著圍攏過來。


    “真是給我丟人哪。”刀疤苦著臉撓了撓頭,大叫一聲“都給老子閃開”,踩著傾瀉的圍牆幾步穿插進人群中央,同時拔出了一把江湖氣息濃鬱的樸刀,直接砍向淩夙誠的麵門。


    淩夙誠一如既往迅速地側身躲開,卻看見擦過眼前的樸刀刀刃仿佛受熱般微微卷了起來,接著不可思議地折出了一個逼近直角的弧度,朝著自己直直刺了過來。


    這一位看上去倒是要專業許多,至少外表有一點點接近文學作品中常見的草莽武夫形象了。淩夙誠再退一步,突然反應過來,任憑袖子裏如同螺旋般詭異的刀刃盤繞著跌落地麵。隻差一點,這貼身的武器便可以直接繞過一切阻礙挑斷主人的手腕。


    “反應還挺快。”刀疤嘴裏誇了一句,腳底一蹬便跟了上去。


    可是他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從淩夙誠的身邊飄了過去。


    這種失重的感覺實在是太過新鮮,刀疤恍惚間覺得自己就像是留守空間站的宇航員。


    沒給他更多體驗飛行的機會,淩夙誠攥住他浮空的腳踝,以一個投擲鏈球的標準動作,將刀疤作為一件頗有分量的重物丟進了自家小弟組成的人堆裏,多米諾骨牌似的擊倒了一片。


    你們對於自己麵對的是怎樣一個對手真是一無所知。縮在一邊觀摩元歲悄悄地鼓了鼓掌。


    因為這番並不激烈的熱身運動而揚起的沙塵很快平息下來。刀疤在手下的攙扶下歪歪扭扭地直起身,又狼狽地“呸”,沉著臉盯著淩夙誠。


    “那個,這位大哥——”元歲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站出來試著打一下圓場,畢竟她和這位長得有點嚇人的大兄弟真的無冤無仇。


    “哎呀,原來是一家人。小兄弟能力可以呀,現在在給誰打工呢?最近有興趣跳槽嗎?”沒想到對方居然熱情洋溢地伸出手來,原本可怖的臉上充滿過於燦爛且違和的笑容。


    “嗯?”淩夙誠下意識地側過身體,躲開了對方疑似邀請握手的動作。


    “對不住對不住,嚇著你們了吧。”刀疤表情略尷尬地收回懸空的手,“是我太唐突了,畢竟剛剛我倆還比劃拳腳來著嘛。自我介紹一下,我姓謝,兄弟們都管我叫刀疤謝。在我們這兒,隻要都是‘天賦者’,便都算是一家人。一家人嘛,因為血緣有親有疏,難免偶爾會起點小摩擦,但隻要能說清楚了,總歸都是‘同類’嘛,哪有什麽非要你死我活的。”


    能屈能伸,說慫就慫,這人有點意思啊。元歲心想。可看著淩夙誠依舊皺著眉頭,似乎並沒什麽賞臉破冰的意思,她清了清嗓子接過話茬:“哦,原來是謝哥呀,失敬失敬。”


    “原本一見麵就先上刀槍棍棒的,確實不是什麽待客之道,但是最近情況特殊嘛——或許你們也知道。”刀疤立刻踩著台階,轉而對著看起來相對好說話的元歲問到,“雖然有點唐突,我能不能問一句,你倆究竟是為了什麽到這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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