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半小時後,言律歌在皇長女的私人花園裏,蹲在湖邊吐水的獅鷲獸雕像上,笑眯眯地看著詩寇蒂用三指從金邊的八角小托盤上捏起一塊小餅幹,動作輕緩地放入口中,以白色絲絹輕輕地擦去嘴角和指尖並不存在的餅幹屑。


    和上次見麵時相比,皇長女換了一身更加輕便的休閑裝,長發也未束起而是如絲般披散在肩頭。雖然渾身上下的主色調仍逃不掉那標準的黑底鎏金紋,不過在去掉了那些繁瑣的裝飾物後,看上去更加接地氣了。


    按照西澤皇室的禮儀,這一身屬於居家服飾,所以禮製方麵稍稍放鬆,但是皇室成員穿著它時隻能在皇宮中活動,而不能麵見外客。


    但是詩寇蒂給外人的印象優雅知禮,但是骨子裏顯然不是那麽循規蹈矩的那一個人。


    所以她在抬眼看到言律歌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花園裏時,隻是稍微怔了一下,便揮手將自己的書記官愛麗絲支走了,朝言律歌招了招手,示意他一起來坐。


    偌大個花園裏頓時就剩下了他們兩人。


    言律歌從鷹獸獅身的獅鷲獸雕像上跳下來,翻進詩寇蒂所在的圓形石亭,坐在了她對麵的石凳上。


    “你什麽時候來的?”詩寇蒂像朋友一樣為他沏了杯半透明的紅茶。


    “剛來。”言律歌不紅心不跳地端起了茶盞喝了口。


    “我以為你還在尼羅聯邦。”詩寇蒂又把裝滿精致小點心的八角盤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嚐嚐?我做的。”


    “我偷渡進來的,你當然不知道。”言律歌臉毫不客氣拿了塊奶白色的小餅幹,嚐了嚐後給出評價,“牛奶味的……奶香濃鬱,口感酥脆,不鹹不甜……手藝不錯。”


    “是嗎?我嚐起來像藍莓味的小酥餅,而愛麗絲認為它是香草味的。”


    “伱往點心裏放了美食樹的粉末?”


    “對啊。”詩寇蒂說道,“超凡植物真是神奇,竟然能讓不同人嚐出不同的口感,還能掩飾掉我廚藝上的缺陷。”


    “不,我說的是它的真實口感。”言律歌又拿了一塊小餅幹,笑笑,“雖然美食樹粉末可以讓人嚐到自己最喜歡的味道,但是說到底隻是一種幻覺。


    “如果我認真一點的話,是可以分辨出被它掩蓋的真實口感的。


    “所以,我說你手藝不錯——是真的不錯。”


    詩寇蒂眨了眨眼,笑:“謝謝……沒想到你還會誇人。”


    言律歌也笑了:“我也沒想到你還會做點心。”


    “按照皇室禮製來說,我是不應該親自下廚的。不過烘焙餅幹和製作正餐比起來,稍微有點擦邊,而且練好了也容易作為一個‘親民’的符號,所以我成功說服了我的禮儀老師,讓我每周練習一次烘焙……也隻有在這個時候,我才能避開我的營養師,偷偷把來路不明的美食樹粉末加進去。”


    言律歌滯了滯:“……你這活得可真累。”


    “是嗎?我倒是習慣了。”


    “沒想過要往禮儀老師的嘴裏塞個臭襪子嗎?”


    “想過啊。我甚至還想過往那個女人的頭上套個麻袋,給她幾錘送她進icu,讓她再也無法幹涉我吃什麽東西穿什麽衣服。”出乎意料地,詩寇蒂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自己內心的抗拒,“可我永遠也不會這麽做。”


    “為什麽?”言律歌簡直無法理解。


    他這般天性自由的人,獨斷專橫鋒芒畢露萬般行事隻憑自己心情,完全無法想象事事都被人管束著的生活。


    “哪兒有那麽多為什麽啊?”詩寇蒂微笑起來,唇角彎起恰到好處的得體弧度,“除了有些古板以外,她其實是個不錯的人。


    “而且,故意傷人是違法的,不是嗎?”


    言律歌:“……”


    這理由真讓他無話可說。


    言大所長腦子裏雖然有“法律”這個概念,但一般都是需要的時候才會扯出來當大旗,不需要的時候就當它一疊廢紙。


    詩寇蒂又用三指捏起一塊小餅幹,笑著轉移話題:“我猜,你這番前來,不是為了找我聊天蹭下午茶的吧?”


    “當然不是。”言律歌深吸一口氣,說明來意,“我想找你聊聊,之前被我搬走的那座通天塔。”


    詩寇蒂眼睛一亮:“你終於打算把我的塔還給我了嗎?”


    言律歌毫不猶豫地拒絕:“不還。”


    “你這是打算明搶了是嗎?!”


    “我不是……”


    “你就是!”


    “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兩人進入大眼瞪小眼模式,剛剛培養起來的一點和諧氣氛也漸漸僵了下去。


    通天塔這幢曆史建築是屬於西澤皇室的財產。


    不管言律歌想不想承認,事實都是如此。


    這就比較尷尬了。


    當初,言律歌在沒得到皇長女允許的情況下,以“借用”的名義,把通天塔搬遷到了自己的產業園裏。


    事後,當詩寇蒂發現不對勁兒,上門討說法的時候,言律歌以“為了尋回弑神者遺骸”的理由將她堵了回去,還成功地刷到了一波西澤皇室的好感。


    但如今幾個月過去了……


    曼古拉·西澤的遺骸已經重新入葬,七七都過了好幾輪了,但言律歌還是沒有將通天塔還回來……


    而且暫時還不打算還……


    這事兒辦得可不太地道,讓言律歌稍微有點心虛。


    也就是稍微有一點。


    他前世今生的經曆注定了他是個道德感稀薄的人,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燒殺搶掠也不會猶豫半分。


    唯一讓他有些心虛的是,詩寇蒂這位皇長女沒有算計過他,反而是他一直在惦記對方國家的東西,從古籍到法器……這違背了他的“對等原則”,讓他覺得是自己先動的手。


    兩個超凡組織的首領對視之間,原本板著臉的詩寇蒂突然嘴角抽動了一下,像是沒忍住一般,低頭“噗”地一下笑出了聲。


    言律歌:“???”


    這場合有什麽好笑的事嗎?他明明還覺得挺嚴肅的?


    “你居然接上台詞了,噗……”詩寇蒂捂著嘴,很努力地憋著笑,想維持住自己的優雅的皇女形象,但最後還是沒憋住,“對,對不起,噗,我就是想開個玩笑。


    “沒想到你也會看那種電視劇……”


    言律歌:“……我為什麽不能看那種人均戀愛腦的狗血偶像劇?”


    “噗,你還真看過啊。”詩寇蒂徹底忍不住了,笑得雙肩不住抖動,琥珀色的眼睛彎成月牙兒,“我真沒想到……真的……還好我的禮儀老師不在……”


    言律歌:“……”


    這是什麽特別好笑的事情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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