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安全屋的言律歌在街上兜兜轉轉,叼著牛肉餡餅,跳到公交車頂上搭了半小時沒人發現的便車,又溜達回了先前他跳下來的大樓。


    有蘇珥七世在頂樓杵著的那棟。


    盡管祛除了雷電印痕後,蘇珥七世已經無法定位到他的位置,但出於謹慎和方便,言律歌仍舊開著“寂靜盲點”,把自己隱沒在安靜的黎明裏。


    清晨七點過後,街上的人流和車流漸漸多了起來,大部分都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但也有不少是背著書包的學生、拎著新鮮蔬菜的退休大媽。


    沿街的商鋪也有不少陸陸續續地開了,不止是賣早餐的食品店,也有賣日常用品的超市和賣酥油茶的茶館。


    言律歌注意到,不少店鋪開門時,都會有人走出來,手心裏托著一盞或幾盞燈芯微亮的白色小燈,在門口繞一圈後再回去,供在屋內的小石台上


    在言律歌看來有點兒像拜財神的感覺。


    尼羅人是很迷信的,至少比唯物主義世界觀盛行的天洲,和祖上鐵血禁絕宗教信仰的西澤帝國要迷信得多。


    不是那種宗教式的信仰,而是那種潤物細無聲的、早已滲透到生活習慣裏的普世習俗。


    他們供的白色小燈叫亡靈燈,每一盞亡靈燈上都繪刻著一位亡者的姓名,代表著一位故去的亡者。


    不少平民百姓都會在家裏供一盞或多盞亡靈燈,有供數千年前的古代君王的,有供近代離世的偉人英雄的,也有供名聲不顯的自家先祖的。


    聽上去和天洲人的“牌位”有點像,但亡靈燈在尼羅的文化裏不止代表死亡和追思,還有祈福、祝願和守護的含義,所以在婚宴、慶典、開業等喜慶場合裏都能看到尼羅人捧著亡靈燈出場。


    尼羅人不認為舉頭三尺有神明,卻相信人有六世輪回、相信亡者終有一日將會歸來、相信他們的先人會跨過冥河回來庇佑後人。


    對他們來說,一個人生前的遐邇知名算不得榮耀,可若是死後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一千年後……也有人供這個人的亡靈燈,那才是真正的名垂千古。


    言律歌本來以為習俗隻是習俗,就像天洲也有神殿廟宇的存在,但大家一般隻會在考試前或者不孕不育的時候去拜一拜,平日裏並不那麽當回事兒。


    但直到他從蘇珥七世中見識到了古尼羅的生態後,他才意識到……這個國家是玩真的。


    這個國度的人民在誠心誠意地供奉先人的亡靈,而這個國度的亡者也真的會如約歸來。


    甚至現在,就有那麽一位“法老王”站在屋頂上。


    “可惜,蘇珥七世的心態和認知,似乎陷在了四千年前的那場戰爭裏——它的祭司為它而死的那一刻。”言律歌喃喃自語,“哪怕它已經沉沉浮浮地度過了四千年的歲月,它依舊沒能從那一幕裏脫離出來。”


    阿圖用《亡者之書》與它訂立契約,它便應下了,完全不顧那個野心勃勃的家夥會造成多大的災難——其實它本來是可以拒絕的。


    言律歌殺了阿圖,蘇珥七世就把言律歌當成了死敵,不死不休地追殺,完全不管言律歌才是對它懷有善意的一方——其實它本來是可以理解的。


    “法老王”像是一把刀,或者說是它自己把自己當成了一把純粹的刀,在不斷地、不斷地重複著過往。


    “這整個兒就是心理問題啊。”言律歌歎氣,“靈類的認知障礙成了它的牢籠,讓它難以解脫。”


    想把蘇珥七世拐回黑石研究所,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白鹿提醒道:“但您說,蘇珥七世已經經曆了二次覺醒?”


    “是,但是小七有點不一樣。”言律歌隨口說道,“在我的記憶裏,靈類的二次覺醒是一個相當殘忍而又暴虐的過程,總是伴隨著背叛、殺戮和死亡。


    “比如忠心護主的劍靈,在即將被熔煉之時心生恐懼,突然居然弑殺主人;比如溫和友善的山靈,在被自己庇護的族群背叛後異常憤怒,墮落成嗜血的邪靈。


    “靈類在這個過程中會徹底地拋棄過往,完成自我人格的改寫和重塑,從此蛻變成一個完全自由的獨立生命——我們一般稱為它們為‘真靈’。”


    蘇珥七世二次覺醒的契機是其祭司的死亡,但是因為一些原因,又覺醒得不完全,導致它沒能忘掉“已故法老王”的靈類初始身份設定。


    “按照正常邏輯來說,想要讓蘇珥七世徹底擺脫‘法老王’的身份,就得引導它做出一些和這個身份完全相反的事情。”言律歌遙遙地看著在佇立在樓頂上的蘇珥七世,嘴角勾起一抹極具反派風格的陰冷笑意,“比如說,屠城。”


    “……”白鹿被言律歌言語中的冷意嚇到了,以她的邏輯,一時間竟無法判斷對方是開玩笑還是來真的。


    “……”言律歌在兩秒後哈哈笑了起來,“開個玩笑,我像是那麽凶惡的人嗎?”


    別說,還挺像的。白鹿默默地吐了個槽,又默默地把這句吐槽藏進了加密數據庫裏。


    “我已經有主意了。”


    言律歌一邊說著,一邊用觸手卷著手機,靈活地打字,給李重山去了條信息:在?出獄了沒?


    李重山:在!大佬,我在辦保釋手續了!


    言律歌:一會兒把你們《午夜嚎叫》的攝製組帶過來,要開個直播。


    李重山:啥???


    言律歌:啥什麽啥?字麵意思!


    言律歌:做一期特別節目,以“法老王複活”為主題,特邀蘇珥七世親自出演,全程直播無後期無特效,保證收視率杠杠的。


    言律歌:怎麽樣?


    李重山:……您確定嗎?


    言律歌:你踏馬還不樂意了?


    李重山:不不不,我樂意,我非常樂意!大佬您喜歡就好!


    大佬的思路,豈是普通凡人能夠理解的?


    他作為大佬的腿部掛件,不需要理解,執行就對了。


    李重山在心裏端正了自己作為小弟的位置,麻溜地在保釋文件上麵簽了字,頂著二姨深邃的凝視,一溜煙地跑去幹活了。


    另一邊。


    “……要想讓蘇珥七世脫離‘法老王’的身份設定,其實不必從‘守護者’角度著手,也可以從‘統治者’的角度著手。”言律歌對著白鹿侃侃而談,“蘇珥七世活著的時候是一個嚴肅的、高高在上的君主,死後也是一位尊貴的、受人敬仰的亡者。


    “若是讓它意識到那尊崇的地位不再,促使它做出越來越多不符合‘統治者’身份的行為,也能讓這隻靈類加深自我認知,最終完成二次覺醒成就真靈。


    “所以呢,我有了一個很有趣的主意,以蘇珥七世為主角開一場直播,讓它在聚光燈麵前表現一下真實的自我!”


    “您確定?”白鹿也像李重山一樣發出了靈魂質問。


    “……其實不太確定是否有用,不過值得一試。”言律歌望天。


    不要問他為什麽會冒出來這麽一個清奇的腦洞。


    問就是智障係統出的餿主意。


    “係統,設定新目標:讓蘇珥七世心甘情願地加入黑石研究所。”


    “目標已設定。”


    “係統正在根據已有資源為您進行演算。”


    “演算已完成。”


    “正在生成任務。”


    “任務已發布。”


    係統任務(第一階段):直播。


    任務說明:策劃一場以蘇珥七世為主角的直播節目,並讓節目收視率超過30%。


    任務難度:d級。


    任務時限:12小時。


    所需代價:230萬元~1.2億元。


    任務獎勵:蘇珥七世的追殺。


    ……這任務從說明到獎勵,一個個全是槽點。


    感謝“distance距離”的打賞~!比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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