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歌《摩羯座》一發布,就反響熱烈——當然這個熱烈僅僅對於他們樂隊而言。


    清泉流響樂隊是個不入流的小樂隊,平時隻能在酒吧餐廳裏演奏一下,有時就算是這樣的演奏機會,也是鬆山涼平哀求來的。很多時候,他們甚至連生活費都不夠,隻能在街頭賣藝,靠遊客的打賞苦苦支撐,連續一個月隻能蹲在小房間裏吃泡麵。


    但《摩羯座》發布後,他們的客人漸漸多了起來。


    一些餐廳老板聽了他們的歌,會熱情地邀請他們再來演奏。


    一些觀眾聽了他們的歌,會主動詢問他們的名字,甚至還主動邀請他們來自己私人派對中演奏一曲。


    甚至還有一家高檔咖啡廳願意與他們簽訂長期演出協議,給出的報酬讓幾個生活困頓的年輕人激動得一夜未眠。


    但是思來想去,他們最終還是婉拒了這份長期協議。


    他們咬緊牙關一路走到現在,為的是夢想,為的是光明正大地站在萬眾矚目的舞台上,大聲地告訴大家,他們的名字叫做“清泉流響”。


    而帶給他們成功希望的《摩羯座》,是泉子給的。


    但是泉子……卻走了。


    “等青春的季節,有誰在紀念。


    “為輕狂的否決,說一句抱歉。


    “你我不說再見,因為再也不分別。


    “……”


    鬆山涼平緊緊地握著話筒,強忍住眼淚和哽咽,深情地歌唱著。


    泉子,泉子。


    他們認識七年了,一起度過了許多愉快、難忘的時光。


    他們一起去北海沙灘看過夏日煙火,在那裏買了一把寫著他們名字的同心鎖,將它鎖在了同心橋的扶手上。


    他們一起去梵國雪林山攀登過九百九十九級台階,在空靈的梵音下牽手許下了三生三世的願望。


    他們一起去名岐最大的繁花音樂廳看過世界級樂團的匯演,在街邊他買了一個小小的牧笛項鏈送給泉子,泉子到死都帶著它。


    泉子,泉子。


    最後一次看到泉子的時候,他們約好了去海邊,卻沒想到,一眨眼,就是永別。


    他們牽著手,在海灘上行走。


    十一月的海風已經很冷了,但是區區寒冷擋不住遊客們的熱情,這裏的人一點兒也不少。


    那天的天很藍,水也很清。


    “涼平君,我站在水裏,你幫我拍張照片吧。”泉子笑眯眯地說道。


    鬆山涼平打了個寒噤:“這麽冷的天,你要下水?”


    泉子猶豫了一下:“那我不下去了,就站到那裏,在海水旁邊拍吧。”


    當鬆山涼平拿出手機,打開相機應用的時候,泉子已經背對著大海站好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鬆山涼平看到泉子背後的大海中湧起了一個特別高、特別大的浪。


    它氣勢洶洶地朝著不知情的泉子撲了過來。


    “小心,泉……”鬆山涼平呼喊著,朝泉子衝過去的時候,那浪頭已經打在了泉子的身上,將她卷走了。


    冰冷的海水打在鬆山涼平的身上,但他卻不覺得冷。他渾身濕透了,蹚著冷冷冰冰的海水,一遍一遍地呼喊泉子的名字,像是瘋了一樣。


    但是他卻再也沒有找到他的泉子。


    ……


    “那個叫泉子的姑娘也是可憐。”年輕的父親搖頭歎息著,“那天的風浪其實不是很大,海邊也有很多人在散步,但偏偏就是她被海浪卷走了,連屍體都沒找到。像這樣的事啊,名岐海邊每年都要發生那麽幾次,真是太遺憾了。”


    “所以,泉子的死沒有任何陰謀,隻是純粹的意外咯?”言律歌奇道。


    “當然是意外,當時海邊那麽多人,都看著呢。你為什麽會這樣想?”年輕的父親奇怪看了言律歌一眼。


    言律歌笑了笑,道了聲歉,並不解釋。


    “所以,你說的大新聞是?”言律歌繼續問道。


    “當然是知名音樂家伊藤美紀突然宣布退出原本的團隊,加入了這支名不經傳的小樂隊。”年輕的父親笑道,“我們才知道,泉子的全名叫伊藤泉子。伊藤美紀,是伊藤泉子的親姐姐。”


    “姐妹?”


    “是的。美紀在新聞發布會上說,這首《摩羯座》是妹妹的心血,她不願讓它埋沒,她要將它帶上全國甚至全世界的舞台。”


    所以,這個伊藤泉子,並不是潘恩嗎?


    言律歌眯了眯眼,將目光投向海邊的舞台和樂隊,以及他們背後黑暗詭譎的大海。


    要出大事了。


    ……


    “謝謝解答。”言律歌禮貌地道謝,“今天我聽到了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故事。”


    年輕的父親笑了笑:“不客氣。”


    現在他真的相信,這對少年少女隻是前來遊玩的遊客了——對當地的故事和傳說感興趣,這不是遊客的典型特征嗎?


    至於他們的真實身份是什麽……管他呢?


    “對了,看在故事的份兒上,我也給你個忠告。”言律歌看了眼正和唐紅音玩得不亦樂乎的小女孩,“帶著伱女兒離開這裏吧。最好把這裏的民眾也疏散一下,疏散不了就好好想想善後的時候該怎麽解釋。”


    年輕的父親大駭:“你……”


    言律歌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朝著唐紅音招招手:“小綿羊,我們走了。”


    “哦,老板。”


    年輕的父親抱住朝自己奔來的女兒,再抬頭去看的時候,卻發現那帶著山鬼麵具的少年和帶著狐狸麵具的少女已經消失在了人群裏。


    他正想要去追,但是懷裏的通訊器突然響了起來。


    “課長,它們,它們逃了。”通訊器對麵的聲音強忍著痛苦,氣喘籲籲地說道,“那些羊,它們跳進,海裏,變成魚,逃了。”


    年輕的父親臉色大變。


    ……


    言律歌和貝拉並肩站在名岐港的瞭望塔上,看著夜幕下幽暗深邃的大海。


    他的眼神很冷,那是發自骨子裏的冷漠和殘酷,以至於讓他整個人的氣質都陡然一變,變得不再像是那個玩世不恭的世界首富,而更像一個冷酷暴虐的殺手。


    或許那才是真正的他——一個近乎蠻荒的末日世界裏生存的獵殺者。


    隻是十八年的文明生活已經改變了他,如今隻有進入戰鬥狀態時,他才會露出這一麵。


    在遙遠的海裏,有半魚半羊的怪物群正在飛速靠近。


    如果任由它們上岸,那將是一場籠罩名岐的災難。


    縱使看不到海底的怪物群,貝拉也從鹹腥的海風中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直覺告訴她,有什麽很危險的東西正在靠近,瘋狂預警的第六感甚至讓她有一種轉身就逃的衝動。


    但是老板在這裏,她就不會走。


    “來了。”言律歌淡淡地說道。


    遠遠地,他看到了海灘上有什麽東西正在爬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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