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暗道,世上那有那麽多的真巧,不過是你看到了,你刻意了,便成了直巧。


    他說完以後,還一直看著我,我又不能真的把他當成空氣,如果那樣做就太刻意了,於是反問:“你來做什麽?我才不相信你也會有請柬。”


    “我禦定的未婚妻要和別人結婚,我總要來看一眼是什麽樣的人吧。”他說著看向台子上的呂子函,眼神冷了下來,“就這樣的人,還搶我的人?”


    我心裏抽的一疼,馬上就說:“你的人?你真的愛過方雅嗎?”


    他疑惑的看向我,隨後眼神馬上清明起來:“看樣子你對我的事很清楚,我怎麽會對你完全沒印象了,甚至你怎麽算計我的,我也毫無印象了。”說到這裏,他湊近我,說話時嘴裏的熱氣都曖昧的噴到我臉上,“你和我之間,是不是發生過什麽?”


    我心驚肉跳,馬上笑著掩飾道:“你是我的對手,我了解你是最基本的修養。要尊重自己的對手,這句話你沒聽說過嗎?”


    “沒有,我就聽說過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顧一笑盯了我一眼,把目光重新投到台子上,又道,“你剛才話不對題了,所以你在緊張。”


    我笑了笑,不再解釋。


    他看完了呂子函和方雅的婚禮全過程,在我起身準備走時,他突然開口說:“我覺得你這個對手不錯,手段了得,居然能讓我媽都替你說話了,你到底什麽來路?”


    我心裏又是一驚。


    看看,這就是和小說完全不一樣的地方。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判斷,在突然發現自己的記憶好像少了一部分以後,都會有所懷疑。


    現在顧一笑隻是覺得奇怪,我為什麽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他的兩個核心團隊挖走,他還沒懷疑到自己的腦子被人動了手腳。


    “你想知道?”我心裏拿定主意,覺得一味躲避不是辦法。


    “當然想,但是你別和我耍花招。”顧一笑道。


    他和我說話時,眼睛亮晶晶的,語氣裏都是掩飾不住的誌滿意得。


    我心頭砰然一動,他又回到了幫我打離婚官司的那個時期,這樣的眼神和以前一模一樣。


    看到這樣的他,我忽然覺得自己的退出和配合是對的。因為,後來經曆了一係列事情的他,眼睛裏再也沒有了這種神采。


    我喜歡看他神采飛揚的樣子。


    顧一笑擰眉問:“怎麽了?又不想說了?是不是覺得在我麵前耍不了花招?”


    “不是,我在想把這些告訴你,我有什麽好處。”我說。


    他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問:“你想要什麽好處?”


    “商人嘛,重利。我講給你,你給我學費,以免以後再被別人用同樣的方法給收拾了。”我說。


    顧一笑略一遲疑,居然真的點頭了,聲音清朗的說:“好。”


    “行,等我那天有時間了,約你。”我說。


    他看了一眼已經散得差不多的人群說:“別跟我來這一套,那天有時間是一個無約之約。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就現在。走吧!”


    他霸道的站了起來,看了我一眼說:“走。”


    “我還有事,今天不行。”我說。


    “什麽事,我替你解決。”他毫不猶豫的說。


    “我要帶孩子上課,別人去不行。”我說。


    他挑眉一笑:“耍我玩呢?今天孩子還要上課嗎?”


    我一愣,忽然意識到自己有點慌不擇言了。豆包現在還在幼兒園,我根本沒給他報任何的興趣班,因為他不感興趣。


    “你要辦什麽,我跟著,你幾點辦完,我就等到幾點。”顧一笑說完,蹲下去看著豆包說,“小家夥兒,想吃什麽,我給你買。”


    豆包也是一愣,看了一眼我,搖了搖頭說:“不用,謝謝叔叔。”


    顧一笑卻在此時又認真的看了兩眼豆包,小聲嘀咕道:“奇怪,我看你怎麽這麽眼熟啊。”


    他說完陷入沉思,半天沒說話。


    我給豆包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跟著我走。


    誰知我的腳步才邁了出去,顧一笑就解除了入定狀態,跟在我們身後一齊往外麵走。


    他現在和剛認識我的時候一樣可愛,一樣霸道,一樣讓人無法拒絕。


    我帶著豆包逛了一個商場,吃了一頓飯,然後時間才剛剛到三點半。豆包說累了,走不動了。我彎腰去抱的時候,顧一笑卻搶先把豆包抱了起來。


    他都往外走了幾步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馬上停下腳步,把豆包放在地上,問道:“陶然,我和你很熟嗎?”


    我搖了搖頭說:“不熟。”


    他不相信,對我狠狠道:“那你最好別讓我知道你在騙我。”


    我沒說完,抱起了豆包上車。


    他開車跟在我後麵,我不想讓他再一次來我的私人空間,在要轉去我家的那個小路口上,我把車停了下來,他很快就停到我車後麵。


    “顧一笑,你在這裏等我。我把孩子送回去,然後出來和你說。我和你不是朋友,所以我的家並不歡迎你。”我打通了電話。


    他猶豫了一下嗯了一聲道:“最好別耍花招,否則我會自己找到你的家。”


    “放心。”我扔給他兩個字,開車繼續朝前走。


    豆包看到後麵顧一笑沒追過來,才小心的問:“媽媽,你不覺得顧叔叔很可憐嗎?他連自己做過什麽都不知道了。”


    豆包的話把我說得怪心酸的。可,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隻是想躲開他,而他的媽媽想把我從他生命裏完整的剔出去。


    現在來看,這件事並不成功。


    “這件事已經這樣了,媽媽隻希望你不要多說,好嗎?”我認真的盯著他。豆包點了點頭說:“我會聽媽媽的話。”


    “乖。”我在他額頭親了一口,出門去找顧一笑。


    我把車開回去時,看到顧一笑開著車窗,手裏拿著一支煙搭在外麵,目光看向一個地方,有點呆滯。


    我的車子一響,他看了過來,看清楚是我以後,馬上就笑了起來。他大概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在笑,一直等到我近了,他才收起了笑問:“去哪兒。”


    “這附近有一個藝術館餐吧,去哪兒吧。”我說,“你跟在我後麵,別跟丟了。”


    我家附近有幾家餐吧做得不錯,我找了一家不經常去的,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去,顧一笑很自然的就坐到了我的對麵。


    “說吧,隻要你說得讓我相信了,我付學費。”他一本正經的說。


    我差一點兒笑出來,但看著他認真的樣子不由想逗逗他,於是假裝很介意的說:“那你做好心理準備,我現在時薪是什麽水平你也知道,今天又是周末,我是要翻倍的。”


    顧一笑居然真的認真默不作聲的算了一下,認真說:“我付得起,你放心,是現金還是支票。”


    看到他這麽認真,我逗不下去了,再下去就刻意了,於是悶聲說:“支票。”


    “好的,開始吧。”他說。


    我想了想問:“你想從哪個開始聽?”


    “kb的財務隊團。”顧一笑說。


    我想了想從他在美國差一點兒把我搞破產講起來,才講了兩句,我忽然意識到不對了。我和他之間發生了這麽多的事,他卻一點兒都不記得了,這本事就是很詭異的,以他的聰明很快就會意識到他的記憶出了問題。


    “怎麽不說了?”他問。


    “這些,你有印象吧?”我擔心吊膽的問,小心謹慎的觀察他的表情。


    他微微點頭說:“我隻知道我當時在做什麽,你在做什麽我不知道。所以,你繼續講。這一節課要是超出預期了,我給翻倍了的學費。”


    我鬆了一口氣,繼續講下去,一直講到楊素奇的團隊整體挪移。他聽完以後,對我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啊,挺簡單的,是我想複雜了。”


    “就這些,其中另一個更簡單。”我說到這裏,忽然心裏一喜。這件事完全按到盛清錦身上了啊,而且她原本就是這麽做的,一點毛病也沒有。


    如果顧一笑把盛氏給收拾了,我以後就沒什麽風險了。


    “另一個呢?”他問。


    “另一個更簡單,我收拾了一個搶了我老公的女人。她呢,現在又攀上高枝了,怕我節外生枝,把她的新金主給弄飛了,拿這個做為條件來和我換的。”我笑著看向顧一笑,“你也知道,我是個什麽人,自然就答應下來。老公已經變前夫了,我還會和她糾纏不清?”


    顧一笑抿著嘴唇看我,緩緩開口說:“講詳細點兒。”


    “好啊。”我又把過程講了一遍,當然中間忽略了和司建連交換股份的那一段兒。他如果想知道,完全可以自己去查,而且這個也查得出來。


    我都說完了,敲了一下桌麵:“顧一笑,交學費。”


    他一個字也沒說,拿出支票本子給我簽了一張現金支票,然後雙指夾著遞給了我說:“應該足夠了。”


    我接過支票看了一眼,對他笑嗬嗬的說:“謝啦!回見!”


    說完,我起身就走。到了一層吧台,我看了一眼身後,顧一笑沒跟上來。我這才穩了穩心神繼續往外麵走。


    在講這些經過加過的事情過程時,我才明白,原來我和他已經有這麽深的交集了。我們一起經曆了那麽多的事,度過了不算短的時光,不經意間已經完全介入到對方的生命。想要把故事編得圓滿,又不讓他覺察出異常,真的太難。在編故事的過程當中,我有幾次差點崩潰。


    看著他,想著過去,瞞著過去,我體會到了剔骨的疼痛。


    可是,在他麵前,我隻能忍。現在,我又變成一個人,眼淚忍不住,心裏的疼也忍不住。


    我上車,趴在方向盤上無聲的哭了好久才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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